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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放缓马速,让马儿不疾不徐地踱着步子,不时与路过的百姓、将士颔首致意。
看着这些脸上又焕发出神采的百姓们,韩淮君的嘴角染上些许笑意,赞道:“姚兄,你实在是神机妙算!”
这一计诱敌深入使得妙!
这一仗赢得更是淋漓畅快!
“韩兄,这功劳我可不敢当!”姚良航笑道,言行之间看着与韩淮君熟稔了不少。
从最初的联合作战,到大前日歼灭辎重营再到今日这一战的大获全胜,两个青年合作愉快,短短数日,两人的情谊就迈进了好几步。
当初在南疆时,两人也就是一起喝过酒的交情,现在却是知交好友了。
姚良航坦诚地继续道:“我从南疆临行前,安逸侯给了我几个锦囊妙计。”他说得轻描淡写,心里暗暗叹息:何止是几个锦囊妙计!安逸侯简直就是算无遗漏!
韩淮君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
官语白,原来是官语白。
知西夜者,莫过于官语白!
想起那个荏弱的儒雅青年,无论是韩淮君,还是姚良航,都有几分唏嘘,也许这就是天妒英才……
静默了片刻后,姚良航忽然话锋一转,正色道:“韩兄,这次恭郡王可能会上折子,你可有了打算?”
“……”韩淮君面色一凝,笑意僵在了嘴角。
姚良航紧盯着韩淮君的眼眸,缓缓地问道:“韩兄,你可敢抗旨?”
抗旨,抗的自然是与西夜议和的那道旨。
抗旨不遵,是杀头灭族的大罪,韩淮君姓韩,就算不至于灭族,就算侥幸留下一条命,也是前途尽毁……
韩淮君的神色更为凝重,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只是转瞬,脑海中已经闪过了许许多多的画面,想起他来到西疆后的所见所闻——
疆土千疮百孔;
百姓四散流离;
将士抛头洒血、战死沙场……
画面最后停顿在那残酷的战场上,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尸体与鲜血,那一双双双死不瞑目的双眼……
不知不觉中,两人都停下了马,韩淮君垂眸静思,而姚良航静候在一旁,没有催促,没有出声,此时,四周的喧嚣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出去……
许久之后,韩淮君抬眼对上姚良航清澈的眼眸,一双乌黑明澈的眼眸中绽放出坚定的光芒,缓缓道:“有何不敢!”
此时此刻,两个年轻人的眼神是如此相似,凌厉,血性,皆是斗志激昂。
姚良航朗声笑了,豪爽地拍了拍韩淮君的肩膀。
这一次,他不是因为世子爷,而是他自己就相信韩淮君是条血性汉子,他知道韩淮君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为了大裕,为了百姓,为了大义!
有些事,他们不得不为!
两人继续策马前行,远远地,就看到守备府门口已经被玄甲军的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见二人归来,一个年轻的百将上前向姚良航抱拳禀道:“将军,恭郡王的折子已经截下来了……厉大将军和王副将他们现在也在府里。”他双手奉上了韩凌赋的折子,姚良航看也没看,就递给了韩淮君。
韩淮君随意地扫视了折子一眼,眸光闪烁地将折子收了起来。
他本来还在迟疑要如何处理厉大将军他们,现在也不用再犹豫了……
这一日,一场大战方歇,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西冷城中猛然又掀起了一波滔天巨浪,城中风声鹤唳,大街小巷中遍布着一队队身穿铠甲、面目森冷的大裕士兵。
韩凌赋、厉大将军、黄副将等一干主议和将士钧被软禁在西冷城的守备府中,刚刚得胜归来的韩淮君军威正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掌控了西疆军的大权。
当晚,西疆军联合南疆军对荆兰城的西夜大军发起了猛攻,荆兰城守了一夜后,城门岌岌可危,差点城破,然而,次日黎明,附近的砂江城在危急关头派来一万西夜援军,敌我双方又变得势均力敌,激战了一日一夜后,双方形成胶着,僵持不下……
此后,零星战火不断,大裕几次攻城都无法破城,西夜亦无法击退大裕军队,如此胶着了好几日。
前方战报快马加鞭地传到了西夜都城,西夜王雷霆大怒,再度派出五万援兵火速前往上党郡,决心一鼓作气拿下西疆,挫大裕威风。
西夜王以及西夜朝臣都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西疆的战事上,却不知道大裕有一句俗语:“不怕前院点灯,就怕后院起火”,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支三千人的队伍伪装成了数支商队从如今的七里郡,也就是曾经的七里国,进入西夜南境的迦南关。
迦南关乃是西夜最南方的第一座关隘,也是一干西南小国进入西夜的必经之城,从迦南关一路北上,途径翼落州、谷里州就是西夜都城金九城。
迦南关可说是西夜的一道重要屏障。
当晚,当迦南关的西夜人还在安眠之中时,潜入关内的这三千人训练有素地结集起来,风驰电掣地兵分两路,对北城门和南城门分别发动奇袭……
守城的西夜将领急忙往两边城门调兵遣将,却发现对手如同天降神兵,一个个皆有以一敌十之能,下手毫不留情,颇有几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兵器交接声中,迦南关的南城门被几人合力推开,那隆隆的声音在黑夜中如同地龙翻身般,也仿佛是黑夜中响起的一个信号。
然而,此时的西夜人还不知道,西夜马上就要翻天了!
南城门外,一支支火把点亮,数千名将士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为首的是一个身穿月白衣袍的青年,削瘦儒雅,淡定从容。
“滋吧滋吧……”
无数火把在空气中熊熊燃烧着,昏黄的火光在青年的脸上洒下一层莹光,他看来俊美非凡,风度翩翩,沉稳内敛之中英气逼人。
在四周杀气腾腾的氛围中,这个如书生般的青年看来那么突兀,就像是把文戏中的小生摆到了武戏中一般,有一种诡异的不和谐感。
“走!”
儒雅青年简单的一个字落下后,便信步走在最前方,他身旁的黑衣青年悠哉地与之并行,身后的士兵们紧随其后,步履隆隆。
他们一进南城门,就有一个身披古铜色盔甲的娃娃脸青年迎了上来,正是傅云鹤。
他抱拳对着官语白行了军礼:“侯爷!”
“傅将军,城中情况如何?”官语白淡淡问道。
两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着话。
“侯爷放心,”傅云鹤挺直胸膛,一手握着剑鞘,看起来英姿勃发,“迦南关的南城门和北城门皆在我军掌控之下,绝无任何一人逃出城外。现我军折损七十人,歼灭敌军五百人,俘虏三百人,敌军还有三百人负隅顽抗……一个时辰内必可全数拿下!城中西夜百姓皆闭户不出,暂时无伤亡……”
他的语调铿锵有力,眉眼之间更是意气风发,曾经困扰他的心结在上次和萧奕一番谈话后,彻底解开了。
大哥既然能信任自己,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让自己来领军打这么重要的一仗,他又何必钻牛角,耿耿于怀。
正像大哥说的,他如今在南疆军,身为军人,服从军命就是,别的也不用多想,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助安逸侯拿下西夜!
想着,傅云鹤的神色之中又有一抹复杂,飞快地瞥了眼身旁官语白俊朗的侧颜。
他早就知道官语白和大哥萧奕感情不错……如今看来,恐怕比他所想的更好!
这两人到底是如何成为知交好友的呢?!
他只纠结了一瞬,就摸着鼻子不再多想,别人的事,何必管那么多呢!
他现在该想的是,等这一仗打完后,他也能成亲了。
霞表妹还在骆越城等着自己凯旋而归呢!
傅云鹤嘴角一勾,露出傻兮兮的笑容,只听官语白沉吟着又道:“傅将军,传令黎副将、游参将、吴参将到守备府商议军情!”
“是,侯爷。”
傅云鹤立刻传令下去,一炷香后,几位将领便聚集在守备府的正厅内,一张偌大的书案被摆放在厅堂中央,书案上平铺着一张巨大的舆图,那舆图上不仅是详细标记了西夜的地形,还标了许多不同颜色的小旗子……
“西夜十二族,这十二种颜色旗子分别代表这十二族的分布……”
官语白垂眸盯着舆图,修长的手指在舆图上指点着,对着众人徐徐道来。
占领迦南关仅仅是他们的第一步,这场战役才刚刚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挑战,这注定是一条由鲜血与生命铺就而成的路,所以决不能出一点差错!
厅堂内的气氛分外凝重,也唯有一旁的黑衣青年无论神态还是肢体都尤为轻松。
他独自坐在旁边的一把高背大椅上,悠哉地给自己斟酒,还招呼一旁的小四也过来喝酒,可是小四根本就充耳不闻,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众人中心的官语白。
司凛也顺着小四的目光看去,官语白的表情是那么全神贯注,一双乌眸中平日里的温润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锐气,是杀气。
这是他所知的官语白,曾经的官语白,本来的官语白!
官语白本来就是皇帝用区区一个“安逸侯”的名号就可以豢养的。
他并非温顺的绵羊,而是一把绝世名刀,这把刀本该属于皇帝,现在却“阴差阳错”地落入萧奕手中,对大裕而言,这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司凛仰首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勾出一抹似笑非笑,这又与他何干?
反正语白高兴就好!
夜色缓缓地过去,当一干将领从守备府时走出,外面的天色已经是蒙蒙亮了。
众将各归各营,休息整顿,然后于次日起继续乔装北上……
西夜那边的战线正如官语白和萧奕计划般步步推进,蚕食鲸吞;而骆越城里,于修凡、常怀熙和阎习峻等一众新锐营的小将却很是郁闷,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每日在骆越城大营当值时都绞尽脑汁地在萧奕面前晃悠,试图委婉地提醒萧奕,却是未果,新锐营直至今日都没有得到任务。
九月十七,于修凡、常怀熙和阎习峻正好休沐,三人就约了在踏云酒楼喝酒,也顺便商量一下对策。
三人进了二楼惯常坐的雅座之中,于修凡一口气就叫了三坛酒,口口声声说要无醉不归。
当酒坛打开后,雅座中酒香四溢。
于修凡的口涎开始分泌,酸溜溜地说道:“小鹤子现在可没这好酒喝,我们三人干脆连他的份一起喝了!”傅云鹤领兵在外,自然是不能喝酒的。
常怀熙和阎习峻无语地看着于修凡,人又不在这里,他耍这种嘴皮子有意思吗?
于修凡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给两个兄弟倒了酒,然后道:“小熙子,小峻子,你们说世子爷这次不会真的不打算用我们新锐营吧?”
姚良航走了,傅云鹤走了,连官语白都走了!
于修凡三人虽然不知道世子爷在计划着什么,但已经隐约感觉到也许这一次世子爷所图不小。
如今,也就他们新锐营的人还被留在南疆,于修凡心里还真是有种被撇下的失落感,幸好还有小熙子和小峻子“陪”着他……
常怀熙执起一个白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