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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这辈子算是废了,不止是他自己,还要牵连他的妻子,他的家人……
“阿君……他……他怎么会那么傻呢!”皇后面色惨白地喃喃道,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怒其不争。
韩凌樊握了握拳头,缓缓道:“母后,儿臣总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
他所知道的君堂哥顶天立地,是一个真正的战将,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诛杀西夜使臣,叛逃大裕呢!
皇后很快冷静了不少,沉声道:“樊儿,事到如今,其中有没有隐情都已经不重要了……”不管过程为何,结果就是韩淮君已经叛逃,毋庸置疑,其中的因果就再也说不清了……
哎,她的樊儿总是把人往好处想,这本是一个优点,但是对于皇子而言,这一点太危险了!
皇后长叹一口气,语锋一转,问道:“樊儿,你说你父皇刚刚传召了你三皇兄?”
“是,母后。”韩凌樊点头应了一声。
“……”皇后的眸色幽深,抿了抿唇。皇帝在这个时候传召韩凌赋显然是想询问他的意见,这份另眼相看让皇后不得不在意……没想到连“成任之交”这样的丑闻也没能毁掉韩凌赋!
如同韩凌赋所猜测的一样,“成任之交”的事确实是在皇后的安排下传扬出去的。
皇后本想借着此事让韩凌赋名声有瑕,让他担上欺君之罪,让皇帝觉得他为了储君之位,不惜不择手段行那段丑事意图混淆皇室血脉!
如此丑事,皇帝是定然容不下的,却没想到韩凌赋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三言两语竟然又说动了皇帝,重新赢得了皇帝的信任,甚至还隐隐有压过小五的势头……
想着,皇后的面色更为阴冷,拳头在袖中握了起来。她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让韩凌赋蒙混过关的……这件事还没完呢!
一旁的韩凌樊却不知道皇后的心思,只以为她是在担心韩淮君。他皱了皱眉,道:“母后,儿臣现在更担心希表姐,希表姐还在王都,现在君堂哥叛逃,儿臣就怕父皇可能会因此牵怒希表姐……母后,我们是不是赶紧派人通知外祖父和外祖母一声?”
对了!自己差点忘了他们家的希儿!皇后这才想到了蒋逸希,定了定神后,扬声道:“雪琴,笔墨伺候!”
跟着,皇后飞快地手书了一封密函,交由雪琴,吩咐其亲自带去给恩国公夫人。
“是,皇后娘娘。”雪琴匆匆地领命而去。
留下皇后母子俩一时相对无语,无论是皇后,还是五皇子,心里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沉默中,凤鸾宫中的空气愈来愈凝重,透着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半个多时辰后,恩国公匆匆地进宫去往御书房求见皇帝,却被皇帝拒之门外,年迈的恩国公长跪在御书房外,不肯离去。
“皇上,国公爷还在外面跪着……”刘公公小心翼翼地进御书房禀道,恩国公已经年逾花甲,长跪下去,这身子恐怕吃不消啊。
御书房里此刻只有皇帝一人,韩凌赋早就离去了。
皇帝一脸阴沉,没有说话,他脑海里想的是刚才韩凌赋的那一番劝慰:
“韩淮君犯下此等弥天大错,儿臣也难辞其咎……若是儿臣还留在西疆,局面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是韩淮君一人之错,还请父皇莫要怪罪齐王府,儿臣相信齐王伯父对父皇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还有那蒋氏,所嫁非人也非她所愿,请父皇看在母后和恩国公府的份上……”
想着,皇帝的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冷哼了一声。还是小三有心了,心里还惦记着亲戚情分,却不知这人心难测啊……
夫妻同心,韩淮君叛逃,蒋氏怎么可能毫不知情,她知而不报,分明就是恩国公府教女不严,也是难辞其咎!
皇帝的眉心纠结在一起,冷笑道:“他既然要跪,就让他跪着!”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恩国公。
刘公公的身子躬得更低,也不敢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小內侍进来禀道:“皇上,黄翰林来了。”
小內侍说的黄翰林正是去年恩科殿试皇帝钦点的状元郎黄和泰。黄和泰并非皇帝点的第一个状元郎,却是给皇帝印象最深刻的一位,他毋庸置疑的卓绝才学彻底平息了去年恩科舞弊的风波,让皇帝的政绩不至于留下一个巨大的污点,因此皇帝对他评价不错,觉得此人不止是文曲星,还是吉星下凡。
去年殿试后,黄和泰就考进了翰林院,因为年轻有为,才学出众,皇帝时常叫他来侍读。
皇帝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今日是黄和泰三日一次来给他侍读的日子。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给了一个“宣”字。
很快,小內侍就引来一个二十几岁相貌平平的青年男子,虽然是十二月的寒冬,但是他身上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青色绸袍,箭步如飞地走来。
与其他大臣那毕恭毕敬的样子不同,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着一种狂放不羁的傲气,带着仿佛天下诸事都不值一提的洒脱。
谁又没有年轻时鲜衣怒马的时候!皇帝看着这个年轻的状元郎,沉郁的脸色稍缓。
“参见皇上。”黄和泰给皇帝作揖行礼,如松柏般的姿态中有敬,却无卑。
皇帝示意他免礼,又给他赐座。
黄和泰撩袍坐下,目光不着痕迹地朝书案上凌乱的折子看了一眼,不动声色。
“皇上,今日臣继续讲《名臣传》,成朝曾谅。”黄和泰目不斜视地看着皇帝朗声道,“上次说到成宣宗御驾亲征,为白狄蛮夷所俘,成朝危在旦夕。消息传到京城,曾谅一介文臣临危受命,亲自率兵二十万,对抗白狄二十五大军,之后白狄大败,释放被俘虏的成宣宗,然而新皇成代宗已经继位,一国自然无二主,归国的成宣宗就此变为太上皇被软禁在宫中。此后,曾谅辅助朝纲,整顿边务,让边境得以太平十数年,直到成宣宗复辟后,曾谅遭奸人陷害,最后含冤而亡……”
黄和泰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御书房中,偶尔在中间点评几句,很是随性,但又偶尔有独到的见解。
皇帝听得入神,心道:学史,是为了以史为鉴,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成宣宗若非学成太祖驱逐鞑虏,御驾亲征与白狄作战,又何至于为白狄所俘虏,又怎么会有后面成代宗的事,又怎么会被软禁在宫中近十年!
所幸,最后还是拨乱反正!想着,皇帝半是感慨半是唏嘘地叹了口气。
“皇上何以叹息?”黄和泰忽然出声问道,“皇上近日可为了西疆之事烦心?”
皇帝愣了一下,原本稍稍缓解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满腹心事在此刻涌了上来。
虽然有不少人在他面前说过这黄翰林狂妄,但是照他看,这个年轻人倒是颇有几分名士风流,言行如一,是个真性情的。
不像有些人啊!
皇帝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许许多多,这黄翰林说话一向言之有物,所提见解也往往甚得他心,与他说说倒也无妨。
“正是。黄爱卿,今日朕刚刚收到了威远侯从西疆送来的折子……”
皇帝不疾不徐地道来,他说话的同时,小內侍在一旁给黄和泰添茶,倒水声与皇帝的倾述声交杂在一起,等传到屋外时,就差不多什么也听不到了。
两个小內侍静静地躬身守在御书房外,而恩国公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苍老的脸庞低垂不语……
太阳越发西斜了,通红似血的颜色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当日,夕阳快要落山之际,皇帝的圣旨就由几名天使浩浩荡荡地送至齐王府,怒斥齐王其身不正,行事无端,教子无方,以致令韩氏一族皆蒙其耻,责令降亲王为郡王。
接着,皇帝又在圣旨中责韩淮君叛君背国,意图挑起两国战火,其心可诛,革除其一切官职,并逐其出韩氏宗祠,其妻蒋氏则没为官奴……
圣旨一出,在齐王府掀起一片轩然大波,齐王妃更是气恼得直接晕厥了过去,只希望这是一场噩梦……
宫中的皇后很快也得了消息,立刻派李嬷嬷把此事告知了还跪在御书房外的恩国公,恩国公微颤颤地在长随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踉跄地离去了。
圣旨已下,他再跪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件事不止震动了齐王府和恩国公府,没多久,事情已经如同野草疯长般传扬开去,不论勋贵还是百姓,都知道了齐王府韩淮君叛走一事,朝堂上下、整个王都彷如遭到雷霆一击……
紧接着,齐王府再起波澜。
一个消息如同那离弦之箭般从齐王府传出,急速地传入恩国公府和宫中。
听说,韩淮君的夫人蒋氏为保体面上吊自缢了!
这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那些官宦人家的女眷一旦被贬为官奴官妓,为了清清白白地离开人世,为了留住最后的一分体面,大都会选择自缢而亡……
一时间,王都本就被搅乱的局面又起了一波震荡,彷如有什么东西骤然坠入湖中,引得湖面荡漾不已,久久无法平息……
然而,对于遥远的南疆而言,这点波澜根本就没有产生一星半点的影响。
碧霄堂里,南宫玥正倚在内室的窗边看萧奕送来的飞鸽传书,小萧煜在一旁的小床上呼呼睡得不省人事,内室中,只有母子二人。
萧奕送来的信是厚厚的一叠,他自离开骆越城后每日都在写,往往是积累了一叠信,再一次性让信鸽带到骆越城来。
如往昔一般,他的信不像是信,更像是在记录他自己的日常,只要是他觉得有趣的,就会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堆。
比如,他这一路上的见闻,哪怕看到一只稀奇的鸟,他都会写上几笔,兴致来了,就三两笔地把那鸟给画了出来,再顺便夸一句说自家的小灰比别鸟更为英伟矫健。
南宫玥看着信纸角落里画得简练却有几分神韵的飞鸟,嘴角浮现些许笑意……好一会儿,她的手指才动了,翻到了下一张。
这是……
南宫玥怔了怔,这一张不是文字,而是画了一个胖娃娃,圆鼓鼓的脑袋上戴着一顶猫儿帽,一双桃花眼是那么眼熟……
是小萧煜。
南宫玥唇畔的笑意更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涡,继续往下看。
萧奕说他昨晚做梦梦到了她和臭小子,问她臭小子有没有乖乖听话?现在会走路了吗?又会说多少个字了?
南宫玥在心里回答着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眸中熠熠生辉,仿佛在与萧奕对话一般,心中雀跃。
“咿……”
仿佛是心有灵犀似的,小床的方向传来小家伙轻轻的呻吟声,南宫玥循声看去,就见小家伙正用他的小肉拳头揉着眼睛,显然是睡醒了。
小家伙只要睡醒了,就要一定要见到自己,南宫玥赶忙走过去,在小家伙哇哇大哭前抱起了他。
小肉团乌黑的眸子盯上娘亲后,就抿嘴笑了,他还没完全睡醒,那带着几分憨态的模样把南宫玥稀罕得不了,干脆就给他裹上小斗篷,然后抱到窗边坐下,陪她一起看他爹的信。
小家伙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画着胖娃娃的绢纸,指着它“煜煜”地叫了起来,仿佛在说,那是我!那是我!
南宫玥失笑地就把那张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