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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方圆几百丈都是一片寂静无声,仿佛连风都在此刻停止了。
从头到尾,这些闻熙城出来的西夜人就没说一句话,却用行动无声地表现出他们的态度。
所以,从开城门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号角声,也没有战鼓声。
这些西夜人是不战而降了!
所有的南疆军将士都明白这一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两方在晨曦中无声地对峙,这一刻,时间似乎是静止了……
直到阵阵嘹亮的鹰啼声自上方响起,一灰一白两头鹰在空中盘旋着,嬉戏着,它们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玩得开心极了。
须臾,南疆军的队列自动分开,从中走出一个娃娃脸的青年,不疾不徐地策马朝西夜人的方阵靠近,在几十丈外停下。
娃娃脸青年从高高的马上俯视着匍匐在方阵最前方的中年将士,朗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个中年将士终于仰起头来,只见他方正的红膛脸上,额头和额发沾了些许黄沙,让原本威仪的脸庞看着有些狼狈。
中年将士拔高嗓门回答道:“这位大人,我乃西夜门固族族长门科尔,自十几年前就听闻官少将军赫赫威名,仰慕已久,却一直无缘得见。不想九年后,能在此闻熙城有幸得见官少将军,我门科尔愿率全城将士与百姓向官少将军缴械投降。”
这中年将士所说的官少将军指的当然就是官语白。
随着此人的话语响起,后方又出来两人两马,走在前面的是一匹矫健的白马,白马上一个披着月白斗篷的斯文公子,比起周围数万身着盔甲、面目森冷的士兵们,儒雅含笑的他看来如此突兀而又醒目,彷如鹤立鸡群般,不自觉就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包括那门科尔。
门科尔的瞳孔微缩,目光灼灼地盯着这白马上的斯文公子,一眨不眨,眼神是那么炽热,仿佛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官语白策马来到傅云鹤身旁,看着门科尔道:“你说你要缴械投降,献城于我军?”
“官少将军……不,侯爷。”门科尔想到了什么,又急忙改口道,“久闻侯爷不仅骁勇善战,而且大义仁厚,不似那西夜王骄奢好战,穷兵黩武,为了满足他的野心,不断征召我族男丁、粮草,以致我族日已凋零……近年来,我门固族已经是男丁单薄,城中除了守城的将士,多是老弱妇孺……”
说着,门科尔的脸上既是义愤,又透着一丝无奈的苍凉,再一次恭敬地伏在地面上,“侯爷,我族愿诚心献城。”
话落之后,四周再次沉寂下来,突然,一阵寒风猛然刮过,吹起漫天的黄沙以及枯枝残叶,簌簌作响。
官语白扫视着这数千名匍匐在的西夜人,缓缓道:“降者不杀。”
附近原本紧绷的气氛随着这四个字的落下似乎骤然一松,那门科尔欣喜地再次抬起头来,朗声又道:“多谢侯爷!”
紧接着,他身后的数千西夜兵也是齐声叫高喊道:“多谢侯爷!”
数千道喊声重叠在一起,直冲云霄,似乎连那空中的阴云都随之消散了些许,金色的曙光透过云层洒了下来……
官语白含笑看着门科尔,不紧不慢地又道:“门科尔族长,接下来,我军将全权接手闻熙城的城防。”
“那是自然!”门科尔毫无异议地附和道,“我城内所有将士全力配合侯爷的指示。”
接下来,城门附近便骚动了起来,南疆军的士兵们分头行动,有的负责缴械,有的负责接手城防,有的分成数支小队开始在城中四处勘查巡视……
交代完琐事的官语白、傅云鹤等一行人则被那门科尔亲迎进了位于城中央的族长府,拜为上宾。
当众人在正厅坐下后,门科尔赶忙吩咐下人奉茶,偌大的厅堂中很快就茶香缭绕。
门科尔殷勤地说道:“侯爷,我们西夜人好茶,这是我西夜最上好的茯茶,越陈越香,虽然比不上中原的龙井、碧螺春,却也有它独特的醇香,还请两位一试。”
红艳明亮的茶汤没有一丝杂质,散发出清雅的醇香扑鼻而来。
官语白轻啜了口热茶后,赞了一句:“好茶,味厚而不腻,回味甘甜。”
“侯爷真是懂茶之人……”
门科尔一看官语白好茶,便在一旁细细地与他说起茶来,一时间,厅堂里的气氛似乎随着这茶香细语变得融洽了不少……
片刻后,官语白放下茶盅后,话锋一转,对着门科尔道:“门科尔族长,本侯想借族长的舆图一用可否?”
官语白说得客气,但其实也没给门科尔拒绝的余地,门科尔既然有些投诚,交出舆图本是理所当然。
“还请侯爷稍等。”门科尔爽快地一口应下,立刻就命人拿来了一张舆图,铺陈在正厅的大案上。
厅中三人围着那舆图而立,官语白飞快地扫了舆图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赞道:“门科尔族长,你这幅舆图对周边一带的标注倒是比之本侯从南境得到的要详不少。”
门科尔笑道:“侯爷,那是自然,我门固族在这一带驻扎数百年,这西中盆地便是我族的家园,自是比其他族所绘的舆图要详尽些,这也是凝聚了我门固族上百年的心血!”
官语白的目光还流连在那张舆图上,又道:“门科尔族长,本侯初来乍到,对这闻熙城以及周边一带所知甚少,还请族长与本侯说说!”
“侯爷客气了。”门科尔急忙应道,跟着,他右手的食指先落在舆图上的闻熙城上,然后缓缓地从西往东地画了个圈,“侯爷您看,我们闻熙城处于西中盆地西侧的入口,西中盆地四面都有山脉连绵,北部是大谒山,西部是地势极高的五屏高原与宁万山,南部又有乌山、象临山,东部是芩山、茺山,可说是四面险塞,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条路可以通行,因此只要守住这些个关口,敌方就极难攻下这一带,因此,数百年来我门固族才得以在此安居乐业……”
直到四十多年前,过世的老西戎王打破了西夜群雄并逐的局面,统一了西夜十二族!
这一句,门科尔虽然没有直言,但是厅堂中的官语白和傅云鹤都是心知肚明。
顿了一下后,门科尔继续说道:“对于西中盆地而言,最大的威胁还是来源于东部和北部。”当初老西夜王正是从北部为突破口击溃了这一带。
官语白和傅云鹤的目光继续上移,最后停驻在西中盆地上方的中棱城上,一旦突破这中棱城,西夜就等于沦陷了一半。
官语白沉吟片刻,问道:“这东部和北部分别有哪几条路?”
门科尔指向了舆图上标注着“芩山”和“茺山”之间河流,道:“东部是水路。这大今河河流湍急,也是颇为险要,沿着河流东南而下,就是旭唐族所占据的几座城池……”
说着,门科尔的手指往上移动了些许,“但是,侯爷的大军若要北上前往都城,只有两条路,一条近,一条远,只是这近路上,有两座城池在必经之路上……”他指了指北部的其中两座城池,“不过所幸,这龙门城、工崃城以及周边的几城也都是我门固族的族人。这若是别的十一族,我今日不敢对侯爷豪言,可我们门固族人一向同心,如果侯爷同意,我即刻就去写信给他们,劝他们降服。侯爷请安心,我担任门固族族长也有二十几年,在族中颇有些威望,此事就算没有十成把握,怎么说也有八九成!”
西夜十二族分布西夜各地,每个族都有各自的族长,是类似大裕藩王般的存在,各族的族人隶属于其族长麾下,族长则直接听命于西夜王。
这个制度让每个族落为了凌驾于其他族之上而变得更为凝聚,更为强大,却也有着显著的缺点,令得西夜王对于其他十一族所在的城池缺乏绝对的掌控力。
门科尔挺了挺胸膛,眉宇之间露出一丝傲色,接着道:“只是,还要请侯爷在城中稍候两三日。”
“好,那本侯就等门科尔族长的好消息。”官语白含笑地看着门科尔,乌黑的眼瞳中眸光闪烁。
如今的西夜如一座冲天高塔般看似威仪,却不知这座高塔堆得越高就越凶险,一旦西夜王不足以慑服其他十一族,那么整个西夜就会如一盘散沙般崩溃……
门科尔连连应声,又道:“那这幅舆图就算是我一点小小的见面礼,还请侯爷收下。”
官语白应了一声,就看向了傅云鹤,果决地下令道:“傅将军,即刻传本侯之命,令全军在城中休整两日。”
“是,侯爷。”傅云鹤铿锵有力地抱拳应道,然后就大步离去。
跟着,门科尔也是退了一步,对着官语白抱拳道:“侯爷,那我也先告退了。我这就去先去拟好书信,然后再交由侯爷过目。”
官语白仍旧是温文尔雅,抬了抬手道:“族长还请自便。”
门科尔又抱了抱拳,这才箭步如飞地离去了。
官语白站在原处,目送门科尔远去,儒雅的脸庞上,唇畔的那一抹笑意更深了,一双温润的乌眸笑得微微眯起。
忽然,正要出院子的门科尔顿住了步子,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官语白已经在一旁的高背大椅上坐下了,手里捧着茶盅,正悠然饮茶,乍一眼看去,这哪里像是一个将,更像是哪个书香门第出来的贵公子才是。
门科尔又继续往前走去,步履坚实,背影挺拔……
外面的日头越升越高,天空中的云层已经随着南疆军的到来而散去,露出云层后的暖阳。
半个多时辰后,几个信使从北城门飞驰而出,很快就分道扬镳,各自远去……
次日下午,就先从最近的工崃城先得了消息,之后是龙门城……
不过短短两日,官语白率领的南疆军不费一兵一卒就一连又拿下了两座城,接下来,只要出了这片西中盆地,他们就要直击中棱城了。
大年初一,数万南疆大军浩浩荡荡地涌入城门大敞的龙门城,对于这些士兵而言,虽然没能在南疆过年,心情却是比过年还要喜庆。
他们距离他们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南疆军的士兵们忙忙碌碌,他们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接手龙门城,反倒是队伍最前方的官语白显得那么悠闲淡然。
一阵微风迎面吹来,引得马上的官语白微微咳嗽了几声,连胯下的马儿也因此停了下来。
小四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殷勤的男音道:“侯爷这一路辛苦了,这几日天气阴凉,不如先去守备府歇息片刻吧。”
一身戎装的门科尔策马来到了官语白的身旁,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官语白又轻咳了两声,人总算缓过来了一些,道:“那就请门科尔族长为本侯带路了。”
“侯爷请。”
门科尔近乎是热情地在前方带路,领着官语白主仆俩去了守备府,又让下人泡了药茶过来,“侯爷,这茶可以润肺止咳,侯爷且试试。”
喝了半盅茶后,官语白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又有了些许的血色,也不再咳嗽了。
见状,门科尔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又道:“侯爷,此处距离中棱城也不远了,侯爷既然身子不适,不如在这里休养几日。以侯爷的智计,想要攻下那中棱城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