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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第三天,战火不熄……
不知不觉中,轰轰烈烈的攻城战已经持续了三天,都城的城墙上早就是千疮百孔,残破不堪,就像是一头苟延残喘的困兽一般不知何时就会轰然倒下……
所谓战争,就是踩在尸体中走出,经过三日的血战,都城内的尸体早就堆积如山,就算现在是寒冬,也阻拦不了尸体的腐烂,一种血腥味与腐臭味弥漫在城中,也为原本就沉重的气氛又平添了几分绝望,连那三日三夜没有停歇过的战鼓声似乎都变得更响亮了。
“轰隆隆……”
不知何时,天空中响起了阵阵滚雷声,浓密的阴云之间电光四射,然后骤然间,一道巨大的闪电劈向了下方的城池,就像是上天降下了神罚般……
王宫内,西夜王和文武朝臣大都聚集在朝堂上,每个人都是面沉如水,心头仿佛压着巨石般,魂不守舍。
事到如今,说什么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坐在最上方的王座上的西夜王焦躁不安,憔悴,绝望,才短短数日,满头乌发之中就多了不少白发,整个人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几岁。
他不再是那个曾经雄心勃勃的西夜王,变成了一个日暮西山的亡国之君。
他焦躁地握紧了王座上的虎头扶手,手背上青筋浮起,心头的恐惧越来越浓,心中喃喃地念着:不,不!本不应该这样的。本不应该这样的……
就像是着了魔一般,他的耳边反复回响着这一句话,几夜未睡的眼眸布满了通红的血丝,眼窝深深地凹了进去。
他西夜兵强马壮,国库充盈,且上下一心,这两年正是西夜建国后最鼎盛繁荣的时刻,所以,他才敢毅然决定东征大裕,想要一举先打下大裕西疆,为他西夜开疆辟土……却没想到,最后竟被逼到都城随时不保的地步!
萧奕和官语白两支南疆军会师后总共也不过十万罢了,他西夜却足足有四十万大军,就算是边境守军不可轻调,可调用之兵也足足有三十万。
然而,现在西夜有十几万兵力被困在大裕西疆,又被萧奕截杀了四万边境援军,以至于只有城中的六万守军,这六万守军如何能应付十万南疆大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语白步步逼近……
战局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他西夜居然被区区十万南疆大军逼得要亡国了!
这到底是单纯的偶然,还是官语白敏锐地窥得时机,干脆就趁势而为?!
西夜王忽然站起身来,在王座前焦躁地来回走了一圈,心绪万千。
若是官语白是趁势而为,他这简直就是兵行险招!
他和萧奕难道就不怕一个不慎,就会令他们南疆十万大军折在他西夜,全军覆没吗?
以他们南疆军大半的兵力来冒险,官语白和萧奕这不是打仗,根本就是赌博?!
而他高弥曷明明深谋远虑,步步为营,竟然就这么输给了两个疯狂的亡命之徒?!
想着,西夜王似乎被冻住般,好一会儿动弹不得。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初在他得知官语白率兵来西夜的那一瞬,立刻就下定决心放弃攻打大裕西疆,把兵力全数调回,如今会不会是另一种局势?
难道这就是官语白的“运”,这就是“命”?
不,他不信,他只信他自己!
这世上哪有“命”,哪有“天道”,否则当年的官家军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覆灭,而那大裕皇帝还不是好好地执掌着他的大裕江山?!
“砰!”
西夜王重重地一拳锤击在王座的扶手上,把手磕得一片青紫,然而他却毫无所觉。
殿堂中的其他人都是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久久,方才听到西夜王出声问道:“拉克达,谢一峰那里可有消息了?”
闻言,拉克达的身子一僵,咽了咽口水,方才艰难地回道:“回王上,没有消息……”
谢一峰走时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完成任务,提着官语白的人头回来,可是离开后,却如泥牛入海,再也没了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是被官语白识破了身份,亦或是……
拉克达不敢想下去,头又往下俯了一些。
西夜王的脸色更难看了,既愤怒又不屑地冷哼出声道:“果然!身为官家军副将,连官家军都能背叛,就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之人!”
他话音未落,殿堂外,已经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个身穿铜盔铁甲、形容狼藉的将士奋力朝这边跑来,嘴里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王上……不好了!外城门被攻破了!”
闻言,殿堂中的文武众臣均是瞳孔猛缩,大惊失色。
须臾,那个将士就步入殿堂内,把刚才的话又重新禀告了一遍。
一瞬间,殿内一片死寂,死亡一般的沉寂弥漫开来。
西夜王近乎脱力一般跌坐在身后的高背大椅上,方正的脸庞上血色全无。
下方的拉克达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抱拳朗声道:“王上,为了大局,还请王上赶紧撤离都城,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王上的雄才伟略,来日还能卷土重来!”
西夜王浑身绷紧,没有说话。
他不甘心啊!
一旦退出都城,西夜的大半壁江山也就没了,他这个西夜王还能叫“王”吗?
丧家之犬还差不多!
不,他不能就怎么灰溜溜地走了!
殿堂里又静默了片刻。
很快,又是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自外头传来,另一个将士也进来了,禀道:“王上,外城门攻破,南疆大军入城了!”
“王上,南疆大军已经横扫中都大街,我军死伤无数!”
“王上,我军已经退守到西平门。”
“王上,官语白和萧奕入城了!”
“……”
军报几乎每隔一炷香时间就传来,每一道军报都是令众臣心惊胆跳,绝望的气息越来越浓,殿堂中的空气几乎要凝固了。
“王上……”
拉克达上前半步,正打算再劝,却见西夜王霍地站起身来,抬手阻止拉克达再说下去。
“不用再劝孤了。”西夜王环视着下方的众臣,脸色暗淡,却是语调强硬地说道,“孤是西夜的王,谁都能临阵脱逃,孤不能!”
他疲惫的脸庞上果决坚毅,一把拿过放在一旁的剑鞘,“铮”地一声拔出了其中的长剑,寒光闪闪的剑身在空气中微微振动着,嗡嗡作响。
“孤和官语白这十几年的恩怨也该了结了!”
西夜王抬眼望向了殿堂外,可以看到遥远的宫门外,赤红的火光和缕缕硝烟滚滚升腾而起,将原本就阴云密布的天空映照得一片狰狞,散发着一种阴沉的气息,那是死亡和败退的味道。
站在下方的文臣武将齐齐地跪了下去,皆是俯首道:“臣愿追随王上!”
众臣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回荡在偌大的殿堂中,久久不散。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王宫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了,仿佛要穿透众人的鼓膜般。
城中残余的西夜军大多都聚集在了距离宫门三条街的西平门处,在城墙上苦苦支撑着。
西平门是内城门,是都城最后一道坚实的防线,决不能被攻破!
哪怕他们已经快要力竭,哪怕他们知道就算他们守住了这一刻,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如何……
城墙上、城墙下都是断肢残骸,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倒卧一地,一个个双目圆睁,形容狰狞,形成一片殷红的血肉之河,一目望去,死人比活人还要多。
沉重,森冷,就如同那传说中的黄泉之河,以人的血肉培育那鲜艳如血的彼岸花!
死亡的绝望笼罩在每个西夜士兵的心头,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杀!杀!杀!
城墙上,活的人越来越少,士气也越来越低靡……
“嗖!嗖!嗖!”
又是一大片密集的铁矢破空而至,黑色的箭雨刹那间就又射倒了城墙上的一排西夜士兵,余者那最后一点士气如同那脆弱的纸窗般瞬间被戳破了。
之后,就是溃不成军。
“轰!”
又一声撞城门声如平地一声旱雷起,震慑云霄,内城门后的西夜士兵再也顶不住了……
“吱哑”一声,内城门也被开启了!
仿佛那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被无情地浇熄了。
“杀啊!”
随着马蹄声响起,地面微微颤动,最前面的南疆骑兵率先呼啸着策马奔驰进入内城,呐喊着朝敌军席卷而去,带着万马奔腾之势。
马上的骑兵们借着马儿的冲势,毫不容情地挥起雪亮的长刀,刀起刀落,血光四射。
杀!再杀!还是杀!
骑兵之后,南疆军的步兵如犹如汹涌的洪水一般涌入,连绵数里,那些早已自乱了阵脚的西夜士兵溃不成军,四散而去。
内城已经彻底乱了,散了!
西夜军溃散的军心再也不可能重新凝聚起来,接下来战势完全是一面倒,南疆军前仆后继地往前冲着,如同暴风夜的海啸,一波比一波的浪头要高,那是足以崩裂山河、撕裂一切阻碍的庞大力量!
这股杀意凛然的浪头汹涌地朝西夜王宫冲了过去,宫门轰然倒塌!
这一声巨响重重地响彻了整个都城,在每个西夜人的耳边回荡不已……
宫门已破,代表都城彻底被攻陷了!
王宫中,血肉横飞,尸横遍野,苟延残喘的西夜禁卫军步步后退,惊骇地看着一众南疆军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两个俊美的青年一步步地走进王宫,再一步步地走向殿堂的方向。
两个青年一个身披月白镶毛斗篷,一个身披银色战甲,一文一武,皆是闲庭信步,仿佛他们并非置身一场覆国之战中,仿佛他们只是在踏青出游一般。
那周围的喧嚣与杀戮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二人之外!
原来,这就是官语白和镇南王世子萧奕!
不一会儿,那残存的数十名禁卫军就已经退无可退,他们已经来到了殿堂外,他们的身后就是他们的将军,他们的王!
而他们也唯有拼死一战而已!
为首的禁卫军骑尉张大嘴,嘶吼着想要一搏,可是他能做到的也就是上前一步而已,下一瞬,那如蜂群般的铁矢在机簧声中激射而出,眨眼间,殿外就又多了数十具扎满了铁矢的尸体,面目狰狞。
萧奕和官语白并肩跨入殿堂中,相比外面的尸横遍野,死气弥漫,这偌大的殿堂中看来依旧富丽堂皇,一尘不染。
所有的文武朝臣都在看着官语白,看着这个从地狱中回来的青年一步步地将他们西夜践踏于脚下!
他们的心战栗着,身体几乎动弹不得。
随后涌入的南疆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些朝臣制服,前方就只剩下了西夜王和守在他身旁的四五个将士与禁卫军,再也没有其他人。
西夜王一眨不眨地直面这两个青年,一个熟悉,另一个陌生。
“官、语、白。”西夜王不知何时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官语白。
这个曾经英伟不凡的官少将军看来与以前仿佛换了一个人般,虚弱单薄,脚步虚浮,看来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可就是这样荏弱的官语白竟然带兵攻下了他西夜?!
西夜王心潮翻涌,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