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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把它放在了那把弯刀旁。
弯刀绚丽夺目,书册质朴无华。
这两者放在一起,无比突兀,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萧奕伸指在小家伙的眉心轻轻弹了一下,笑容更深,对着小家伙笑道:“臭小子,这是你义父专门给你手书的贺礼,喜不喜欢?”
小家伙也不知道听懂了没,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弯刀和书册来回看着,他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爹的一句话令得满堂的气氛变得更诡异了。
萧奕只说了一句话,但是这句话透露的信息未免也太多了!
小世孙竟然认了安逸侯为义父,安逸侯和世子爷之间的交情似乎远远超出他们所预料的,也就是说安逸侯这算是投效镇南王府了吗?!
众人或是震惊地审视着仍旧云淡风轻的官语白又或是目光落在了那本书册上,蓝色的封皮上写着四个大字:
官氏六韬。
官语白手书的《官氏六韬》!这个念头在厅堂中的不少将领心中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这本书册莫不是官语白根据他多年行军作战记录的兵法总结?!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那些将领都是心潮澎湃,血脉偾张。
官语白未及弱冠就在西疆战场上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战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无败绩,早就将名在外,老王爷当年就曾赞官语白此人必会成为一名百年难得一见的名将。
官语白所总结的兵法恐怕是这天下的武将都想一窥的宝物,而官语白竟然就轻描淡写地送给了小世孙?!
就在众人微妙而诡异的目光中,小萧煜笑呵呵地一手抓起弯刀的刀鞘,一手抓起那蓝皮书册都往自己的怀里兜,那霸道的小模样逗得南宫玥掩嘴笑了。
在众宾客忍俊不禁的笑声中,官语白亦是勾起一个清浅的微笑,满含笑意地看着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乌黑的眸子温润似水。
“臭小子,总算你有点眼光!”
下一瞬,萧奕毫不避讳地一把抱起了小家伙,大笑着把他往上颠了颠。
小家伙在父亲宽阔的胸膛中剧烈地起伏了两下,觉得好玩极了,“咯咯咯”地笑了。
见状,镇南王顿时眼角一抽,差点又要怒骂这逆子不懂规矩,有道是:“抱孙不抱子”,这逆子没看到孩子的祖父就在这里吗?!
对于众宾客而言,此时的厅堂中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各种滋味难以对外人道也。
无论如何,萧奕既然把小萧煜抱了起来,也就代表着这拖延了近半个时辰的抓周总算是结束了。
姚夫人清了清嗓子后,笑着凑趣道:“今日世孙抓了刀又抓书册,以后定是文武双全!”
其他人也总算回过神来,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恭贺镇南王、萧奕和南宫玥,把世孙夸了个天上地下仅此一个,哄得镇南王喜笑颜开,心里姑且把这逆子的一笔笔账先记下,打算等客人走了再来计较!
一片语笑喧阗声,南宫玥含笑地请示镇南王:“父王,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开席了?”
镇南王颔首应了一声,之后,男宾和女宾就分散开来,分别在几个管事嬷嬷地指引下去了各自的席面。
接下来的男宾席宴因为萧奕与官语白的加入,变得更为热闹,而女宾的席宴上,不知不觉中就开始口耳相传地说起那个关于小世孙与梅林的故事,众人恍然大悟之余,又有些忍俊不禁。
等一个时辰后,席宴就散了,宾客们陆陆续续地告辞,王府又渐渐地从喧嚣归于平静。
好不容易才等到散席的萧奕本来迫不及待地想回碧霄堂和他的世子妃好好说说体己话,偏偏啊,他那个不省心的父王就是不让他安生,散席后,就把他叫到了外书房。
此刻,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收起了刺眼的光芒。
镇南王面色阴沉地瞪着坐没坐相的萧奕,一看到这逆子就一肚子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来……哎,幸好世子妃是个好的,宝贝金孙才不至于像他爹一般长歪了!
镇南王硬是灌了半杯醒酒茶,才觉得怒火稍微压下了些,没好气地质问道:“逆子,你这四个多月到底去哪儿了?!”
萧奕斜斜地歪在红木圈椅上,右手肘撑在一旁的案几上,拳头托着脸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回道:“我去西夜了。”
西夜?!萧奕的这个答案完全出乎镇南王的意料,震惊之下,反而忘了发怒。
等等!
以这逆子的个性,一向无利不起早,又喜损人利己,他带着几万大军总不会是为了去西夜游历的吧?
想着,镇南王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浮现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再问道:“你去西夜做什么?!”
萧奕挑了挑眉,笑容更盛,理所当然地回道:“打西夜啊!”
打西夜?!这逆子倒是敢说,问题是他敢做吗?!镇南王的双目微微瞠大,忽然想到了刚才这逆子送给金孙的那把弯刀。
那把弯刀的刀鞘上不仅镶了宝石,还填烧珐琅,做得十分华丽精致。从刀鞘的形状可以看出,它刃如新月,牛角刀柄则微微弯向与刀尖不同的方向。
现在细思起来,镇南王忽然察觉到那一把不是普通的弯刀,而是西夜弯刀,据说经过西夜人近百年的改良才制成了那个形状,最适合骑兵使用。
这逆子送了一把西夜弯刀给金孙到底是什么意思?!
镇南王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心里隐约浮现一个令他不敢去深思的想法,难道,难道是……
仿佛知道镇南王在想什么,萧奕的嘴角勾了起来,如一只狡黠的狐狸般笑眯了眼,“父王,臭小子满周岁了,我这做父亲的也不好意思太小气了,就打下这西夜给他当周岁礼好了!”
812义父
外书房里,安静了片刻。
萧奕无视镇南王震惊的神色,径自捧起茶盅饮着茶水。
打下西夜送给金孙做周岁礼?!这句话反复地回荡在镇南王的脑海中,惊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而这逆子仿佛是不知道自己发表了那么惊世骇俗的宣言,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看得镇南王只觉得胸闷不已,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到底是惊,是吓,是疑,亦或是怒!
方才这话如果是别人说来,镇南王也许会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可是这逆子一向胆大包天,异想天开,还真是没什么不敢做的!
想着,镇南王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越看这逆子越嫌弃。
与此同时,镇南王心中又有一分蠢蠢欲动。
谁又会嫌家业大呢?!
现在这逆子才只有金孙一个孩子,但这逆子和世子妃都还年轻,以后肯定会为他萧家开枝散叶。有了西夜后,也就不愁没家当可以分给孙辈,才不至于委屈了他的宝贝孙儿们!
镇南王越想越是心动,心里好一阵挣扎之后,对自己说,反正西夜也已经打下来了,木已成舟,总不能再还给西夜人吧?!
再说了,他们镇南王府拿下西夜也是为大裕好是不是?!
也省得那些西夜人三天两头地来攻打大裕,皇帝还要不时找他们南疆借兵……
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等皇帝知道他们拿下了西夜,又会作何反应呢……
在各种揣测中,镇南王的眼神复杂纠结极了。
萧奕懒得再理会镇南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随口道:“父王,你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镇南王烦躁地甩了甩手,根本就不想与这个惯会折腾的逆子多言。
萧奕掸了掸衣袍,就迫不及待地走人了。
西边的天空,金红色的夕阳落下了小半,天空还敞亮着。
等萧奕回到碧霄堂的时候,南宫玥早已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裙,亲自在屋子口迎他。
“阿奕!”她婷婷而立,笑吟吟地看着他。
萧奕加快脚步,正想抱住他的世子妃,眼角却瞟见南宫玥妃色的裙裾边还多出了一顶眼熟的虎头帽。
仿佛在验证萧奕心里的猜测般,某个胖乎乎的小娃娃双手抓着娘亲的裙裾探出了白嫩嫩的脸庞,一双如黑玉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下午才见过的陌生人。
“……”萧奕的俊脸顿时变臭,桃花眼中溢满了嫌弃之色。
这个臭小子还真是没眼色,他都霸占了他娘四个月了,竟然还不识趣地乖乖睡觉去,这不是耽误自己和阿玥说体己话吗!
屋子里的几个丫鬟自然是感受到了,心里有几分无语。今日抓周的时候,她们还为着世子爷对世孙的心意感动了一下……这还没过一天,世子爷就原形毕露了!
而南宫玥几乎是有些无力了,她俯身把小萧煜抱了起来,温柔地对臂弯中的小肉团道:“煜哥儿,这是爹爹啊!”
“爹爹?!”小家伙直觉地重复道,软软地靠在娘亲的肩膀上,一脸迷糊地又看了看萧奕。
四个月的分离已经足够小家伙把萧奕忘得一干二净,对此刻的他而言,所谓的爹爹是娘亲的那幅画上的人,可是爹爹怎么会突然从画纸上跳出来了呢?!
看南宫玥抱得吃力的样子,萧奕习惯地出手把那个沉甸甸的小胖墩给接手过来,又习惯地颠了颠他,心想:过了四个月,这个臭小子还真是沉了不少,自己得劝劝阿玥少抱抱这臭小子免得不慎伤了筋骨!
小家伙最喜欢被颠了,立刻“咯咯”地笑了,眉眼嘴都是笑。
“飞飞!”小家伙一脸希冀地看着萧奕,扭了扭身子。
萧奕失笑,这一次,把小肉团稍微往上一抛,然后再接住。
小家伙笑得更开心了,笑声清脆:“爹爹!飞飞!”
南宫玥含笑看着这对容貌相似的父子俩,这一幕如同往昔般,仿佛他们从未别离,一股甜甜的满足感弥漫在心头,有夫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萧奕又抛了小家伙几次后,就抱着他和南宫玥一起进了东次间。
一家三口才刚坐下,绢娘就识趣走了过来,福身道:“世子妃,厨房刚刚送了粥过来,奴婢这就伺候小世孙喝粥。”绢娘身后不远处,画眉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粥碗,香气四溢。
小萧煜似乎知道绢娘打算抱走自己,灵活地从萧奕的身上爬下,躲到了南宫玥的身旁,两只小胳膊死死地抱住了南宫玥的左臂,撒娇地蹭了蹭,道:“娘!娘!”小家伙那乖巧粘人的样子分明是想要让南宫玥来喂他。
萧奕的眼角抽了一下,心里暗道:这个臭小子使唤起他的世子妃来倒是麻利!
想着,萧奕对着捧粥的画眉招了招手,示意她把粥送过来。
看世子爷这么好说话,画眉反而有些惊疑不定,但还是把那碗蛋花粥送到了罗汉床上的小案几上。
萧奕捧起青瓷碗,就先送了一勺进他自己嘴中。
屋子里,诡异地静了一静,画眉她们均是表情僵硬:世子爷这是在抢世孙的晚膳吗?
下一瞬,就见萧奕又舀了一勺热粥,吹了两下后,就送到了小萧煜的嘴边。
小萧煜反射性地张开了嘴,“啊呜”一口吃下,双手还是死死地抱着南宫玥的胳膊,一副“我就是不撒手”的傲娇模样。
画眉忍着笑撇开了视线,心里叹息:小世孙还真是从长相到性情都更像世子爷一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