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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道,“皇伯伯。”此人正是大裕朝的皇帝。
皇帝愠怒地看向南宫昕一眼,问道:“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一边说,他又一边往前走了几步,目光不由地留停在了石桌上的那幅画。
这幅画是皇帝带来的,前些日子的流民事件的余韵未消,今日早朝时,就有一位御史送上了这幅画,让他的心里压抑到了极点,下朝后,因知道咏阳大长公主今日会邀些孩子过府来玩,索性谁也没带,就微服过来了,他本想着是出来散散心,却鬼使神差般的把这副画也带上了。
坐在这云澜亭中,他忍不住又打开了画,可是他越看却是越发胸闷烦躁,便出去走了走,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这两个孩子正在糟践这画,一时间有些恼怒,可是现在……
皇帝目不转睛的盯着画,尤其是盯着那带着一抹红色的朝阳,过了好半天,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妙!真是太妙了!”
天降灾难,官员贪腐,流民北上……虽然世事不尽如人意,可是,这并不代表着绝望。大裕朝才短短几十年,虽依然有流民,依然有饿殍,但是百姓的日子就已比在前时好了许多。
大裕朝就像是画纸上冉冉升起的朝阳,让皇帝相信,总有一天,会天下大同。
“妙啊!”皇帝击掌直赞道,“这是谁改的?”
傅云雁与有荣焉地说道:“是阿昕。”
“是我!”南宫昕也举起手说道,“黄伯伯。”他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人是皇帝,只听傅云雁称为“皇伯伯”,以为是姓黄,也就这么称呼了。
皇帝为着他的称呼愣了一下,心想这孩子还真是不认生的,倒也没有怪罪,而是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朕……我好像从没见过你。”他听闻今日小姑母只请了几个自家的孩子过来,他的印象中似乎没有在自己的皇叔伯和兄弟姐妹那里见到过这个孩子。
南宫昕咧嘴笑着答道:“我叫南宫昕。”
“南宫……你是南宫家的孩子?”皇帝思索了一下问道,“南宫玥是你什么人?”
南宫昕抬头挺胸地说道:“是我妹妹。”
皇帝想起南宫玥曾为了自己的兄长向自己要过一株千年何首乌,她似乎提到过自己的兄长心智有亏,当时他还可惜了一阵子。现在看来,这叫南宫昕的孩子虽有些纯真无邪,但倒也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傻”,尤其是那幅画……这种意境,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改得出来的!
“这是你自己想的吗?”
南宫昕清澈的双眸不染一丝杂质,声音轻脆地说道:“是的。太阳代表了希望,只要有了希望,一切困难都可以克服的!”
皇帝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改的很好。”
南宫昕眉眼弯弯,开心地说道:“谢谢黄伯伯。”
“你除了会画画外,还会什么?”
“我会的可多了。”南宫昕掰着手指说道,“我会背好多好多的书,还会骑马,会算数,会弹琴……但妹妹让我去学箫,这样以后就可以和她合奏。只是爹爹还没有教,所以,现在还不会吹。”说着,他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
南宫昕的回答倒让皇帝更加意外,不由又问道:“你念过什么书?”
“《幼学》,还有《孟子》的《试经》。”南宫昕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孟子》爹爹才刚教,我还有好多背不出来。”
皇帝存着考校他之心,突然说道:“混沌初开,乾坤始奠。……后面是什么?”
“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
“事先败而后成……”
“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事将成而终止,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
“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
……
皇帝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虽说以南宫昕这般年纪,又出生士林世家,背个《幼学》、《孟子》之类的并不算什么难事,但眼前这孩子却是心智有亏之人,能做到如此,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这么想着,他越发起了好奇之心。而当南宫玥陪着咏阳大长公主来的时候,就看到皇帝和南宫昕两人一问一答,竟十分融洽。
南宫玥不由一怔,自她重生以来,就开始为哥哥治疗,已经快要两年了,针灸加上汤药,其实哥哥已经大好,不仅是记忆力,还有洞察力、理解力都有了十足的提高,只是,哥哥被“困在”五岁已然多年,哪怕现在正在康复,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成长到十三岁,这一点南宫玥早有心理准备,她得等得起。
就好比现在,爹爹明明一个半月前才开始教了哥哥《孟子》,他就已经能够与皇上对答如流了,这在从前简直是不能想象的!
南宫玥的眼睛不由的有些湿润了。
“小姑母。”皇帝这时也注意到了他们,起身向着咏阳微微颌首,又向南宫玥说道,“玥丫头,你也来啦。”
南宫玥挺直了腰背,屈身行礼:“臣女给皇上请安。”
南宫昕看看南宫玥,又看看皇帝,恍然大悟道:“黄伯伯,原来你是皇上啊……”说着,他跑到南宫玥的身边,也跟着行礼:“臣子给皇上请安。”他想着妹妹是臣女,自己是男孩子,应该就是臣子了。
“哥哥。”南宫玥小声地提醒道,“你该称草民。”
南宫昕也跟着压低声音,说道:“是这样吗?”
“对啊!”
皇帝心情很好的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窃窃私语,说道:“平身。……玥丫头,你这哥哥倒也聪慧。”
南宫玥先是笑着向南宫昕偷偷眨了眨眼睛,又说道:“谢皇上夸奖。”
皇帝想了想,又问道:“可有功名?”
“并无。”南宫玥回答道,“兄长在几月前才重新拾起君子六艺。”
皇帝意外了,“才几月?”他还以为南宫家的家教严苛,连一个心智有亏的孩子都能教导成如此地步。
南宫玥坦然点头道:“兄长在受伤的时候正念着《幼学》,那之后,也一直在念《幼学》。”只可惜,当时就连一本《幼学》都教了整整六年,“直到前些日子,爹爹才重新开始教了他《诗经》和《孟子》。”
皇帝不禁赞叹道:“果真是聪慧的孩子。”
南宫玥差点止不住眼泪,哥哥受伤时,她年纪还小,记忆并不深,这还是她第一次亲耳听到有人称赞哥哥聪慧。她屈膝,感激地说道:“谢皇上称赞。”
南宫昕也跟着她行礼道:“谢皇上!”
“既然如此,朕就赏昕哥儿一个恩典。”皇帝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就让他去参加这一届的童生试吧。”
大裕朝与前朝不同,在县试之前会有一个童生试,算是作为筛选学子的一个门槛,只有通过了童生试,才算是拥有了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可以说是相当重要的一环。而童生试的报名一般会在考试前一年,由户籍所在的知府衙门来进行,南宫昕早已错过了这一届的考试,而下一届就是三年后了。现在皇帝给了这样一个恩典,倒是让南宫玥喜出望外。
南宫玥并不会在意南宫昕能不能考得出来,至少有皇帝的这个恩典在,在外人的眼里,南宫昕将不再是一个“傻子”。
她拉着南宫昕又一次行礼道:“谢皇上!”
“昕哥儿是个好孩子。”皇帝面带笑容的说道,“你要好好考,若是过了童生试,朕定好好赏你一番。”说着,他又迫不及待地向咏阳分享着说道,“小姑母,您过来瞧瞧这画。”
咏阳来到皇帝跟前,一开始还漫不经心,但一看之下,却不由的愣住了。
“这是早朝时王御史呈给朕的。”皇帝笑着说道,“让昕哥儿改过之后,竟是意境大改。实在妙得好。”
“确实不错。”咏阳点头说着,“不过,淮北之事也不能疏忽,虽流匪已经镇压,但流民却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安抚的,皇上要小心不要让这些流民被利用。”
“朕明白。”皇帝郑重地说道,“朕想让大皇子去一趟淮北。”
“皇上自己决定吧。”咏阳远离朝堂已经很久了,稍稍提了几句也就罢了。
皇帝还想再说,这时,就见到有几个少年少女向这边走来,他不禁失笑道:“那些孩子见我们还不过去,都有些等不急了。”
正说着,他们已走到了近前,纷纷向皇帝和咏阳行礼,而萧奕则光明正大的向她眨了眨眼睛。
南宫玥抿唇一笑,也不知是不是怕她拘谨,来的都是些她认得的人,除了萧奕外,全都是宗室子弟。有傅府的傅云鹤,云城长公主府的原玉怡和原令柏,还有齐王府的韩淮君与韩绮霞。
在向皇帝和咏阳大长公主请过安后,皇帝随意地说道:“都是自家的孩子,就不用拘束了,朕也是出来散散心的,你们自个儿玩吧。”
几人再次行礼后,倒也确实不再拘谨,各自在云澜亭坐了下来。
见到有认识的人,南宫昕很是开心,招呼道:“阿奕,小柏,你们也来啦?”
“阿昕。”原令柏热情地说道,“上次答应你的猎犬,我已经弄到了,过些日子就送你府去……等生下了小小黑,可要送我一只哦。”
只要原令柏要的不是他的大黑,南宫昕还是很大方的,当即就应了下来。
傅云鹤非常有眼力劲儿,再加上上次在醉仙居的时候可是亲眼见到自家这位大哥和摇光县主在一块儿的,这南宫昕又是摇光县主的兄长,这不就是大哥未来的大舅子?他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不落人后地上前说道:“你是叫阿昕吧?我是傅云鹤,你叫我小鹤……”
萧奕的桃花眼中充满了笑意,他有些懒散地斜靠在栏杆上,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说道:“阿昕,你就叫他小鹤子就好了。”
对于南宫昕来说,名字只是个称呼而已,很听话地喊道:“小鹤子,你好。”
听着周围传来的闷笑声,傅云鹤顿时哭丧起了脸,一脸的哀怨,他总觉着“小鹤子”这个名字要跟自己一辈子了。
傅云雁向自家哥哥做了个鬼脸,笑眯眯地向南宫昕介绍其他人,得知这是摇光县主的兄长,韩淮君和韩绮霞都相当客气,没有对他投以任何异样的目光。
南宫昕很开心与他们见了礼,也算是认识了,对于一个从小被关在府里的他来说,这些日子认识了不少的朋友,实在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他纯真的性情并不会让他们感到厌烦,一时间倒也聊得相当投契。
南宫玥端庄的坐在一旁,唇角含笑的看着。
不知何时,萧奕挪到了她的身边,问道:“臭丫头,你头还痛不?”
南宫玥摇摇头,笑着说道:“不痛了。”
萧奕松了口气,悄悄地说道:“等一会儿,我给你出气。”
咦?
南宫玥一怔,就见他冲着自己眨眨眼睛,眸中尽是戏谑。
“奕哥儿。”见两人在一块儿说着话,皇帝倒是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和玥丫头在说什么呢?”
“皇帝伯伯。”萧奕目若朗星,偏偏那坐姿却是极其的吊儿朗当,他笑嘻嘻地说道,“我和阿玥正说着王都那件有趣的事情呢。”
阿玥?皇帝有些奇怪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却没想到,这是萧奕故意,他可不想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