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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萧奕在和官语白的沙盘演练中,对于西戎那些主要的将领,可谓是耳熟能详。这契苾沙门个人实力虽凶悍,可领兵的方式却过于单板,在刚刚两个会合后,萧奕便已得出了“不足为惧”的结论。
官语白也曾说过,他极为擅攻,攻势凛冽,又有着天生的直觉。再加上,这又是推演过无数遍的战局,若是还能输的话,萧奕觉得自己可以找块地把自己给埋起来了。
所以,谁要一直盯着契苾沙门那张丑极了的大胡子脸!
臭丫头多好看啊!
南宫玥装模作样的写了一张纸,随后扔去了火盆了,示意着他可以回去了。
萧奕赖着不肯走,眼波荡漾的望着她。
南宫玥没有办法了,只能放柔了声音哄道:“这样吧……你要是在三回合里胜了他,我就弹琴与你听可好?”
萧奕满意了,施施然地回到了沙盘前。
接下来,契苾沙门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恶梦,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将领的攻势能够凛冽到如此地步,若是之前,他还会以为是官语白,现在是现在……以他曾经与官家军数年的交战经验来看,官语白行事温和,凡事都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官语白从无败绩。
可是现在!
眼前这个看起来才不过十余岁的少年,却是步步杀机,仿佛不将敌人彻底毁灭绝不会罢休。这样的战法极其危险,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换来两败俱伤的下场。可若一旦胜了,那么就绝无可以让对方反转战局的可能。而此刻,契苾沙门正面对的是这样的局面,他被压制住了,彻底的压制了,无可翻身。
契苾沙门奋力地抵抗着,恒山关早已在西戎的囊中,易守难攻,他相信,只要再多守一会儿,对方必将后力不足!然而他没有注意到,萧奕双唇微动,说了四个字:“第三回合。”
萧奕一扬战旗,一支不知何时潜入飞霞山的精锐部队,突然出来,他们就好像一锋利的长刀,向着敌人尽皆斩去……
契苾沙门的手不由一抖,手中的战旗落在了沙盘上。
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过了许久,才说道:“……我输了。”
这句“认输”一说出口,底下一片静默。
萧奕不满地轻哼一声,极其嚣张地说道:“要认输早说啊,真是浪费时间。”要不是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真想立刻找臭丫头去讨赏。
契苾沙门没有说话,倒是底下的察木罕脸色一变,直接跳了起来说道:“契苾将军,你在说什么呢?”
契苾沙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我输了!但……”他目光凛冽地瞪着南宫玥,心中的不甘与愤恨腾腾地冒了来:他竟然输给了一个小丫头,一个盲战的小丫头!
契苾沙门的眼睛通红,大吼道:“重新再来!我不服!”
萧奕冷冷地看着他,手指已经触在了剑柄上,脚步看似不经意地挡在了南宫玥的身前。
“呵呵。”书案前的南宫玥发出一声轻笑,她缓步走上前来,行走间就连压裙的玉佩都不见晃动,“重来?契苾将军着实好笑。”
“有何不可?”
南宫玥眉眼弯弯,不倨不傲地说道:“……那就请契苾将军把恒山关还于我大裕。恒山关这一战,大裕和西夜重来一次如何?”
底下传来压抑的闷笑声,就连皇帝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能用轻咳来掩饰。
契苾沙门脸色暗沉,但显然南宫玥没准备给他丝毫台阶,轻笑一声说道:“战场之上,胜即是胜,败即是败,岂有推翻重来之意?契苾将军领兵打仗二十余载,难道连这也不懂吗?”
契苾沙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拳头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但南宫玥并没有怕,因为萧奕正站在她的身侧。
这时,坐在上首的皇帝开口了,“玥丫头,我大裕乃礼仪之邦,西夜远道而来是谓客,你不可无礼。”虽是轻斥之言,但皇帝的脸不要板得这么假,就更有说服力了。
皇帝双目带笑,赞赏的望着南宫玥。
方才白慕筱精彩的剑舞确是给了西戎使者一个下马威,给大裕争回了些气势,但是南宫玥却是真真正正地在沙盘上以无可争议的阳谋赢了契苾沙门,这一战着实漂亮,胜得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与之相比,那场剑舞也不过只是舞而已,只能算是小乘……
“是摇光冒昧了。”南宫玥说着,向契苾沙门福了福身说道,“摇光只是闺中女子,见识有限,若有冒犯,还请契苾将军恕罪。只是有一言,摇光不得不说,我大裕名将辈出,皇上仁慈,不愿百姓遭战火屠戮,这才想与西夜交好而已。而非我大裕不如西夜!”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掷地有声,眸光中透着一抹毅然。
皇帝暗暗点头,在心中赞道:说得漂亮!
“大裕皇帝。”察木罕不快地说道,“这是在挑衅我西夜吗?”
“西夜使臣此话何解?”原驸马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大裕的芳筵会素来便是世家姑娘公子展示才艺之所在。摇光郡主不过是与契苾将军比试了一场,在皇上皇后和长公主面前展示了她的才艺。又何来挑衅一说?”
察木罕冷着脸,阴阳怪气地说道:“哼,大裕人果然难言善道。不知道大裕在战场之上是不是也如你们嘴皮子这么利落。”
皇帝脸色一变,被小小的西夜使臣压迫至此,他身为一国之主,又怎可能毫不在意?只不过是不想再挑起战乱而已,可是,这不代表着,他就能够容忍被一次又一次的挑衅。
皇帝的脸板了下来,帝王之威展露无疑,语气无波的说道:“战场之上如何,契苾将军不是已经领教过了?我大裕虽想求和,但若西夜不愿,那勉强也没意思,我们再战一场又有何不可!”
气氛瞬间压抑了下来。
与西戎之战,为着是战是和,朝堂之上多有争吵,而朝堂之下,世家公子们也或多或少的被父辈们带着讨论过这个问题,可无论他们此前的观点如何,现在面对如此倨傲嚣张的西戎使臣,他们谁也无法忍耐下去。
沙盘一战,契苾沙门的惨败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虽只是沙盘演练,作不了数,可是,这也代表了西戎并非是不可战胜,即然如此,为何要和?连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都能毫不畏惧的与之一战,血性男儿自当保守卫国,否则岂非连姑娘都不如?
因而皇帝这“战”字一出口,无论出身文臣,还是武将,那些少年们尽数看向察木罕,战意盎然。
眼见如此,察木罕不禁有些底气不足,这时,就见契苾沙门走了过来,向他摇了摇头。
他们本想趁着这芳筵会来试试大裕皇帝的底线,可是现在,大势已去。
察木罕不免有些失望,但他到底是使臣,神色掩饰的极好,以标准的大裕官话说道:“我和契苾将军来此,是为两国和亲而来,自然是希望两国永久和睦。今日这芳筵会着实痛快,大裕的姑娘们果然多才多艺,想来,皇帝的公主也一定不会逊于他人吧。”
二公主脸色一变,大裕使臣会到芳筵会根本就是始料未及的,事到如今,难道真要她去和亲不成?都怪南宫玥那贱丫头,自己要出风头不说,还要连累到她!二公主下意识地望向张妃,眼中尽是恐慌,张妃向她摇了摇头,示意着她稍安勿动。
西戎使臣即已让退,皇帝也不再咄咄逼人,毕竟两国都为了求和。
双方又再寒暄了几句,察木罕和契苾沙门终于提出了告辞。
皇帝没有挽留,直接向着韩凌赋吩咐说道:“三皇儿,你去朕送二位使臣回驿站。”
韩凌赋本正用欣赏的目光望着白慕筱,闻言忙躬身道:“是父皇!”
察木罕和契苾沙门将右拳置于胸前,以西夜的礼节向皇帝行了一礼,这才在韩凌赋的引领下,离开了水榭。
两位西戎使臣的到来让整个芳筵会的氛围被破坏怠尽,哪怕现在他们走了,也已经无法弥补了,余下的几位姑娘公子们匆匆表演了才艺,但有南宫玥珠玉在前,他们谁也无法越过,于是,最终由南宫玥和萧奕拔得了头筹。
云城送上了早已准备的好的礼物,两人皆是玉佩,这玉佩是从同一块整玉而来的,玉质极佳、雕功又好,云城本想靠着作弊留给自家的儿子和南宫玥,现在只能便宜了萧奕。想到这里,云城又一次觉得实在太对不起儿子了……
芳筵会就这样匆匆落幕,公子和姑娘们一一向着贵人们行礼后离开,不多时,清雅的水榭变得空空荡荡。
南宫玥没有走,而与她同行的南宫琤等人已经在她的示意下先行回府。
皇帝的目光在她和萧奕的身上来回扫了一遍,云城见状,挥了挥手,让丫鬟们尽数退开,自己也随着驸马一起退了下去。二公主虽然想留着,看能不能找机会让皇帝赐婚,可张妃显然比她理智的多,拉上她也跟了下去。
只有皇后伴着皇帝留了下来。
皇帝一直没有开口,一开始,他也为了南宫玥的胜利而有些意外,可是,待冷静下来后想想,一个出生士林之家的闺中女子,又怎么可能会懂得沙盘?哪怕因着一时间兴趣看过一二,也绝不可能赢得了征战沙场二十余年的西戎大将!
这一战,绝非南宫玥所为。
而事实上,除了南宫玥外,真正面对沙盘,面对契苾沙门的其实是萧奕!
皇帝还记得老镇南王当年便极具兵法谋略之术,莫非这萧奕已尽得他的真传?想到这里,他充满了怀疑的目光不由的停在了萧奕的身上。
这萧奕平日里一副懒散的样子,就连差事也不肯好好去办,难道全是装出来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是多深的心机啊……
“玥丫头。”皇帝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说话了,声音中不带一丝情绪的说道,“方才与契苾沙门的沙盘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玥上前一步,屈膝跪下,不卑不亢地说道,“玥儿不敢欺君,玥儿的确不懂沙盘……”
皇帝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真是萧奕……自从萧奕两次救了他以后,他便将萧奕视为子侄,再无猜忌。此时,他真切的希望萧奕没有在哄骗他。
南宫玥敛目说道:“……这是安逸侯爷之计。”
“安逸侯?”听闻不是萧奕,皇帝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才记起安逸侯是谁,“官语白?”
“确是。”南宫玥微微点头,不急不缓地说道,“安逸侯爷让人送来一个锦囊,玥儿仅仅只是依锦囊之计而行。”
皇帝身体前倾,问道:“那锦囊呢?”
“已毁。”南宫玥坦然地说道,“玥儿乃闺阁女子,岂能私自留下外男之物?在看过之后,便置于火盆毁了。但安逸侯爷正在王都,皇上尽可召他一问。”
皇帝眼睛微眯,说道:“怀仁,宣官语白。”
“是,皇上!”刘公公应了一声匆匆去办。
“玥丫头,你先起来吧。”皇帝的声音放缓了许多,看向她与萧奕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并说道,“你今日并无过错,还有大功,无须跪着。”
南宫玥谢恩后起身,站在了萧奕的身旁。
以他们二人对皇帝的了解,自然知道,皇帝必然会怀疑,怀疑她与萧奕联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