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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媳妇才刚进门,就插手夫家的产业,随意安插自己的陪房,若是落在小方氏的耳朵里,这个“罪名”可着实不轻。事实上,在这种时候,换上王府的家生子会更加妥当,然而……南宫玥又一次深切的感觉到,萧奕的底子还是太薄了。
算了,慢慢来吧。
反正王都离南疆远着呢,在王都,她最大!小方氏想教训她也鞭长莫及。
南宫玥的几句话就像是一滴水落入火烫的油锅中,围观的佃户们一下子炸了开了,他们几乎是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交头接耳地与身旁的人确认,世子妃真要免租子?还要给他们修房子和买牛?
那他们的日子会过得多好啊!
而那些不得已卖了儿女的佃户们更是痛哭流涕,几个妇人双手捂着脸,呜咽的哭了起来。
他们柳合庄的佃户总算是熬出头了!
“扑通!”
那机灵的杨婆子第一个跪倒在石板地上,高举着双臂磕头道:“多谢世子妃大恩大德!”
其他人见此也一个个地跪了下来,磕头高喊着:
“多谢世子爷世子妃!”
“世子妃真是观音菩萨转世,大慈大悲啊!”
“以后我们的日子可好了……”
“……”
好几个佃户在说话的同时已经忍不住流下了热泪,这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悄悄地用袖口拭去了泪花,在谢完恩后,急急地跑了回去,去向家人和亲友报告这个好消息……
今年,他们都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不,不止是今年,是往后,他们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佃户们渐渐散去后,南宫玥又走到了这些老兵的面前,她看着他们,语带愧疚地说道:“世子爷把你们接来这儿,本是为了奉养的。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但我还是希望各位能够继续留在这里,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你们想离开也行,但至少也得等世子爷从南疆回来,亲自与你们赔了不是。”
那个年纪最大的独臂老兵,目光灼灼地望着南宫玥,过了一会儿,说道:“世子妃这是想继续圈禁我们吗?”
此言一出,本已经安静下来的老兵们又纷纷骚动了,百合和百卉不禁踏前一步,护着南宫玥。
南宫玥不置可否,这确实是原因之一。萧奕在南疆处境艰难,这些老兵显然对他还怀有怨恨,他们若是现在回去,万一与相熟之人说起一二,难免会引起军心动荡,对萧奕的安危不利。更何况,萧奕把这些老兵接来王都也确实是为了奉养,以全了他们与老王爷的主从之情,现在就算萧奕不在,她也要把这件事情办好!
南宫玥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不答反问道:“我听楚大叔说,牛管事告诉你们的是,世子爷是因着王妃所请,才把你们接来王都的,是与不是?”
独臂老兵没有说话,脸上充满了冷嘲。
“那你还记得方才这牛长安说了什么吗?”南宫玥目光一凛,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口口声声地自称他叔叔是王妃的亲舅舅!”
独臂老兵的脸色陡然一变,若不是南宫玥提醒,他几乎要忽略了。
老兵们也是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从南疆来的,自然知道继王妃小方氏,是方家的庶女,既然是庶女,那么有个奴才出身的亲舅舅倒也并不让人奇怪。
若说是因为王妃怜悯他们,才让世子爷把他们接来王都,那为什么虐待他们的会是王妃的亲舅舅?
而那牛管事偏偏又时常声称是世子爷让他这么做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其中的疑点和矛盾让他们难以不去细究。
老兵们心里不由浮现了一个念头:难道他们真的是冤枉了世子爷?
仔细想想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从头到尾都是牛管事挂着世子爷萧奕的名号,他们从头到尾都没见过萧奕……不知不觉的,有一部分的老兵开始动摇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一时的愤怒蒙蔽了双眼。就连独臂老兵的眼神也没有方才那般锐利了。
南宫玥微松了一口气,话说到此,她也没有再继续解释。
现在只需要让他们对牛管事所言产生疑心便是了,多说反而不美。
日久见人心。
南宫玥声音轻缓,却又字字有力地继续说道:“世子爷把你们接来王都的,并非为了任何人的恳求,仅仅只是因为你们是跟过老王爷的老人。单单为了这个,为你们养老送终也是世子爷应该做的。世子爷现在不在王都,你们的生活,以后就由我来照料了。”
说着,她走回主座,吩咐周大成去安顿这些老兵。
先前牛长安给他们安排的住房不是猪棚改造的,就是摇摇欲坠的危房,那些房子肯定是不能再住了;而且,他们穿的衣裳、用的寝具等等更是比乞丐还不如;还有这些老兵身上多少带着旧伤,这一年的折磨更是伤了他们底子,需要请大夫好好看看……
这些事一两天肯定做不完。
南宫玥索性花了银子,让朱兴在青壮年的佃户里临时雇了几个人,让他们翻修庄子里所有的房子,也包括给老兵们盖新房,并承诺三餐管饱。
不仅有银子拿,而且还有白米饭和白面馒头管饱,再加上,修的又是自己的房子,这样的好事简直闻所未闻,村子里的佃户们全都激动了起来,纷纷请缨。
在挑了足够的人手之后,再又雇了些妇人,专门为他们做饭送水。
至于那些暂时无处可住的老兵们,南宫玥便做主让他们先住在主屋里,又让人去成衣铺子里买成衣和请大夫。
南宫玥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周大成则满头大汗的忙碌,恨不得自己再多生两条腿,四只手来。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中。
老兵们商量着退出了屋子,但他们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一切。虽然他们的眼中还有戒备,但刚刚那刻骨铭心的怨恨已经淡去了不少。
而这一边,朱兴好不容易把琐事都推给了周大成,正向南宫玥禀报道:“世子妃。属下方才问了牛长安,他口里的那个郑叔,名叫郑直,是从南疆来的,他每半年会来一次,牛管事就会把庄子的七成收益给他带走……”
在人牙子来前,朱兴遵着南宫玥的吩咐对半死不活的牛长安好好审问过一番。
“每半年大概有多少?”
“牛长安是个混人,记不住许多,只知道他叔叔走前,刚给过三千两银子。”
南宫玥冷笑了一声,“也就是每年至少有五六千两的银子了……”她回忆了一下,说道,“柳合庄递上来的账本里可以是记着今年收成不好,只能交上来三百两银子。”
朱兴满头大汗,他也翻过账册,但只是看到有收益就好了,哪知道这账目竟然漏洞如此之大。
南宫玥沉吟片刻,又问道:“那这牛管事真是继王妃的亲舅舅?”
“牛长安是这样说的。”朱兴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但属下真不知道继王妃的姨娘姓甚名谁。”
“这柳合庄的管事可曾有换过?”
朱兴摇摇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南宫玥,表示自己不知。
南宫玥无奈了,让他去找了一个年纪大的婆子过来,一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这婆子在柳合庄上活了一辈子了,闻言忙说道:“世子妃娘娘,换过!咱们的管事换过!”
果然……
南宫玥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王爷没了以后大概一年,牛管事就来了。”那婆子一脸凄苦,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们的日子就越来越苦,“牛管事说,我们以后的主家就是世子爷了,世子爷每年都变着法的涨咱们的租子,都是拿去吃喝玩乐了。”
他们这样败坏萧奕的名声,让南宫玥很是不快。但她还是克制住了,安抚着那婆子又问了一些关于牛管事的事,便让百卉把人送了回去。
朱兴在一旁听得脸色都黑了,他没有想到,小方氏居然这么大胆,老王爷刚去,就把手伸到了世子爷的产业里来!若不是世子妃发现的早,世子爷的名声只怕全毁了……或者已经毁了!朱兴悔恨交加,老王爷去前,把所有的产业交托在他们的手里,可是,他们却没有能替世子爷看管好。
实在万死不足恕罪!
“不过。”南宫玥思忖着说,“继王妃是如何知道老王爷把这里留给了世子爷。世子爷的其他产业,她又知道多少?”
朱兴答不上来。按理说,老王爷把这些产业留给世子爷的时候,就连王爷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交给他们来保管。
南宫玥微微垂眸,过了片刻后说道:“这些暂且不提,等回去以后可以慢慢查。你先去忙吧。”
朱兴应声,退了出去,只留下南宫玥依然若有所思。
柳合庄上上下下都忙忙碌碌,但对于所有的佃户来说,这种忙碌实在甘之若饴。明明才不过大半天,整个庄子就感觉好像已经焕然一新了,这种感觉并非来自庄子外表有什么改变,而是这里的人从佃户到那些丫鬟下人都仿佛是获得了新生,一个个变得容光焕发,他们都看到生活的希望,他们知道自己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一直到忙到太阳西下,等到新任的管事得了百合的传命匆匆赶来,朱兴向他交代好了一切后,南宫玥的马车这才在夕阳的照拂下,踏上了归程。
她本打算悄悄地离去,却瞒不过佃户们的眼睛,一传十,十传百……马车才驶出几十丈,朱兴便听到了后方的动静。
当他转头往后看去,不由眼睛都红了,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只见不远处那密密麻麻的佃户们都跪在了地上,静静地对着马车的方向磕头送别。就连那些对他们充满敌意的老兵们也有几个出现在了人群里,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
朱兴有些哽咽了,擦了擦眼角,继续策马前行,目光却是看着身旁的马车,心里肃然起敬。
原本只是因为世子爷喜欢,再加上南宫玥又救过钱墨阳,朱兴才对南宫玥付于尊重。
但这一次,他对她却是彻底服气了。
他心里不由想起了程昱曾经跟他说过,一个好的主母不但能令后宅安稳,还可以成为世子爷的助力。那时,他也就是当耳边风吹过,没怎么在意,直到此刻,这句话才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中。
程昱说得不错,能娶到摇光郡主,确实是世子爷的福气!
这一刻,朱兴对南宫玥心服口服!
马车里的南宫玥也在百合的添油加醋的叙述中,知道了佃户和老兵为他们送行的事,可是她没有因此释然,反而心情有些沉重。
无论是这些佃户还是老兵,他们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人,只想平平安安、简简单单地过上属于自己的好日子,可有时候就是那点微薄的祈求竟然也会变得如此艰难……
这一路,南宫玥一直陷入了沉思中。
萧奕名下的产业众多,到目前为止,她也只看完了庄子部分的账册,单单这些就已经是乱象频出了。柳合庄是如此,不知道其他的庄子又如何,尤其是江南的那些庄子,她也不可能亲自去跑一趟……总得想个法子彻底整顿一番才是。
否则,只会给小人以可趁之机。
还有那牛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