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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恐怕就连世子爷也想不到,会有如此的结果吧……
“末将见过世子。”
萧奕从善如流地抬了抬手,说道:“田将军免礼,坐。”
田禾刚一坐下,萧奕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田将军,我父王可说了粮草和箭矢何时能到?”
面对萧奕和周围诸将们期待的目光,田禾脸上的苦涩更重了几分,咬了咬牙,还是说道:“禀世子,王爷……王爷命世子立刻收兵返回奉江。”
果然如此……真让“他”给料中了!
萧奕的眼中掠过一丝锋芒,但表面上却是一脸的惊讶,忙问道:“什么?!这怎么可能,父王难道不知道现在是趁胜追击的最好时机吗?若是现在撤了,那我们好不容易打下的战果,岂不是全毁了?!”
周围众将皆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世子……”田禾艰难地替镇南王找着借口说道,“王爷这是恐南蛮设下圈套,诱我军深入。所以才想让世子回奉江后再行商议。”
“圈套?!”萧奕冷笑了一声,没有开口。
而坐在一侧傅云鹤则意有所指地说道:“我瞧王爷这不是怕圈套,而是怕大哥连连大捷得了军心吧。”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这种事谁都瞧得出来,只是谁也不可能像傅云鹤这样无所畏惧的说出口。
傅云鹤历经了在南疆的这番历练,已是锋芒初现,眉宇间颇有了几分咏阳大长公主的干练,就他嗤笑一声,继续说道:“镇南王如此独断独行,哪有将南疆安危放在眼里,也难怪南疆会遭此大劫。有些话,我祖母说得还真没错……这镇南王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混帐家伙。”
这种话,在座众人也就只有傅云鹤能说,毕竟他的靠山可是堂堂咏阳大长公主。
傅云鹤像是生怕刺激的他们还不够,又继续说道:“有这样的主子,我还真替你们各位忧心呢,今日他能为了打压我大哥而罔顾南疆百姓,来日他指不定又会为了什么奇怪的理由而鸟尽弓藏。”
“小鹤子。”等到他差不多快要说完了,萧奕才装模作样的抬手阻止他继续往下手,并看向田禾确认道,“田将军,我父王究竟是怎么说的?……难得你就没有告诉父王我们此次的大捷吗?”
或许是被傅云鹤方才的那一席话所影响,田禾有些无奈,更有些烦躁地说道:“王爷不愿意多听,末将也就没有多说。”
如此大捷,王爷竟然连听也不愿意听?
底下的将士们脸色各异,但皆有一种耻辱感油然而生。
对他们而言,他们是为了守护大裕国土和百姓而战,他们不惧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但是他们不想自己拿命拼杀换来的胜利,别人却是不屑一顾。
一个脾气粗暴的将领不由脱口而出道:“王爷未免也太……”总算他还记得分寸,没有把话说完,但脸上的愤然之色却是挥之不去。
营帐之中,一片寂静,那种可怕的静让人的心也愈发沉重了。
难道真要退兵吗?
在场的所有将领心中都不由冒出了这个念头。可是,他们不甘心啊!这岭川峡谷是多么艰难才打下来的!这若是白白的再拱手让给南蛮,这让那些死亡的将士们情何以堪。
“世子爷。”一位老将冯信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您意下如何?”
萧奕看向他,没有开口。
冯信站了起来,抱拳毅然道:“末将愿听世子爷的差遣。”
这话说出口后,冯信还有些紧张,毕竟王爷于世子而言不仅是父,还是主帅。王爷的命令,世子于情于理都是应当听从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在期望着什么,或许是期望他们不至于在夺得一场大捷后,还灰溜溜的撤兵。
萧奕沉默着,终于出声道:“你们呢?”他问的自然是在座的其他将士。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次萧奕出兵岭川峡谷并就没有得到镇南王的同意,因而会追随他而来的,本就多少对他有了一些信服之心。
但信服与效忠毕竟是两回事。
想起在奉江城守备府书房的所见所闻,田禾闭了闭眼睛,毅然道:“末将愿听从世子爷的差遣!”
他的声音仿佛打开了一个缺口,其中众将亦一一站了起来,同声应道:“末将愿听从世子爷的差遣!”
“好!”萧奕一拍书案,当机立断道:“我绝不同意就此撤退!府中必须要打,为了大裕,为了南疆,为了那些在南蛮的暴行下死去百姓,为了我们死在沙场上的将士,这一仗,我萧奕绝不会退!”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退意,自信而又张扬。
272信服
中央营帐内,一干将领们因着萧奕的决定一个个热血沸腾。
营帐外,小将莫修羽和习决则还犹豫地徘徊在附近,不肯离去。
昨夜他们连夜随田禾一起从奉江城赶回岭川峡谷,田禾吩咐他们可以先回自己的营帐歇息半日养精蓄锐,可是两人只要一想到镇南王竟然不愿提供补给,就觉得心中愤恨难平。
将军他们已经进去很久了,也不知道有了结果没……
习决有些烦躁,黑着脸道:“阿羽,你觉得世子会怎么做?”
莫修羽冷冷道:“还能怎么办?要么继续进攻?要么……”他的嘴唇成一条直线没有再说下去。
“世子会退兵吗?”习决缓缓地把莫修羽没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理智告诉习决,世子应该退兵,如今粮草不继,箭矢缺乏,士兵们虽然因为连场胜利士气高昂,但几场仗打下来,毕竟是军力渐疲……若是此次镇南王同意派兵支援,那么还能争取速战速决,尽量减少伤亡,以最小的代价夺回府中城。可偏偏……
莫修羽面色阴沉得可怕,好一会儿,才道:“如今南蛮子士气大损,若是不趁胜追击,给了他们修生养息、调遣援兵的机会,这场战役恐怕又要拖上好几个月……到时候,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说着,莫修羽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
“阿羽……”习决担心地看着好友,“我们一定会给你爹报仇的!”
莫修羽是南疆军中一位偏将莫理之子,数月前,南疆战事初起之时,莫偏将带领一支千人兵马与南蛮在封阴城外一战,最后莫偏将战死,那一千人马亦是全灭。莫偏将是莫修羽唯一的亲人,莫修羽急于为父报仇之心,习决亦可理解,可是军令如山。
“咚!”
莫修羽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重重地一拳锤击在旁边的木桩上,咬牙切齿地说道:“若是王爷肯提供支援……”
“莫校尉,习校尉,你们回来了啊。”一个惊讶的声音突然从莫修羽身后传来,莫修羽和习决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正在不远处,大概二十来岁。
“我们刚回来。”习决忙带开了话题,“王健,你怎么起这么早?”
王健沉沉地看了二人一眼,干巴巴地说道:“我去看看我爹。”
“王百户的伤势如何?”习决关心地说道。
“我爹他好多了。”王健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馒头,说道,“莫校尉,习校尉,他等着我给他拿早膳过去,我先走了。”
习决应了一声,王健便走了,留下莫修羽和习决复杂地对视了一眼,眼中有着同一个疑问:他们刚才的对话王健到底听到没?
与莫、习二人告别后,王健魂不守舍地到了伤兵营。
除了中央营帐外,这附近最大的营帐恐怕就是伤兵营了,一个营帐中便有十来个床位。王健熟门熟路地走向最里面的一个床位,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挣扎着起身,容貌与王健有四五成相似,显然是一对父子。
“爹,您别乱动,我扶您……”王健忙把王百户给扶坐了起来。
王百户不以为意地笑道:“我只是伤了腿,又不是残废了……”然后想到了什么,问道,“阿健,田将军从奉江城回来了吗?”
王健眸光一暗,僵硬地点了点头,而王百户却是两眼放光,又道:“太好了!那我们岂不会很快就可以攻打府中城了?”
王百户这句话一下子吸引了营帐中的几个伤兵,皆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健,可是王健的脸色却更难看了,面沉如水。
“还打什么府中城!”王健突然冷声道:“爹,王爷根本就没派支援过来,粮草,箭矢,援军……一个没有!”他目露愤然,跟着面色一僵,目光落在伤兵营的入口处,莫修羽和习决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
莫修羽和习决眼神中有一丝无奈,看来刚才王健还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幸好他们不放心,跟了过来。
这时,王百户也看到了莫修羽和习决,问道:“莫校尉,习校尉,你们俩不是也随田将军去奉江城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帐中的其他几个伤兵都是面面相觑,跟着七嘴八舌地问道:“是啊,莫校尉,习校尉,到底怎么了?”
“难道王爷真的不同意支援?”
“可是为什么啊?只要我们拿下府中城和开连城,南蛮子就只能退出南疆了……”
“……”
众士兵议论纷纷,都觉得匪夷所思,围着莫修羽和习决追问起来。
习决想了想,镇南王既然下了命令,那么就算他们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大家总会知道的。
习决叹了口气,便把这次去奉江城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虽然他二人没能亲眼见到镇南王,但是田禾的一句“王爷许是有别的考量”已经足以众士兵浮想联翩了……
镇南王真的不打算支援世子爷!
这个认知把士兵们都震住了,疑惑与震惊之后,怒火如野草一般疯狂地滋生起来,这种情绪仿佛会传染一般,急速地蔓延开来。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说道:“王爷既然不肯支援,难不成是想让世子爷退兵不成?”
“退兵”两个字就一支利箭般深深地刺痛了在场每一个士兵的心,战争,便是以命相搏,以血为代价,这几个月来,大家从来没睡过一个真正安稳的好觉,每一次上战场都是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同僚一个个地倒下,运气好的,保住一条命,运气差的,便再也没机会睁开眼睛……
每个人最盼望的事就是早日打退南蛮,然后便可以回到自己的家园,与父母亲人团聚。
可是现在镇南王居然想退兵?
不是因为战败而退兵,打了胜仗,却要退兵?
这是何道理!
“不能退兵!”一个缺了左胳膊的伤兵愤愤地挥着右拳道,“那可恨的南蛮子所到之处烧杀掳掠,还生生地屠了几城……我的全家老少就是……”他双目血红,几乎说不下去。
四周的士兵都知道这个伤兵家本在封阴城,南蛮子破城之时,同时亦屠了城,他的全家全都死了,只剩他在军中服役反而捡回一条命,却是生不如死!他在战场上杀起南蛮子来简直是不要命,口口声声地说用他一条贱命无论杀几个南蛮子都是赚的!
事实上,这军中孤家寡人的又何止是这一个,在这几个月的战争中,数不清的士兵都失去了亲人、朋友、同僚……每个人的心中都因此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此刻那刺骨的冷风仿佛正呼呼地穿过那些窟窿,吹得他们心口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