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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这抹红晕就要弥漫到脸颊上,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画眉在帘子的另一头小心翼翼地喊道:“世子妃……”
南宫玥清清嗓子,问道:“画眉,怎么了?”
萧奕暗恼,觉得这画眉真不会看眼色,没见到自己与臭丫头难得可以独处吗?
画眉却是不知萧奕的心思,她停顿了一瞬,禀告道:“世子妃,意梅姐姐来了。”她的语气中听来有一丝僵硬。
南宫玥眉头动了动,心中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平日里,意梅若是来王府见自己,一般都会提早一两天命人过来递消息,可是今日却如此突然……
“臭丫头,你去忙吧。”萧奕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却抱着南宫玥的腰没有放开。
南宫玥只能扬声对画眉又道:“画眉,让意梅到小书房见我吧。”
“是,世子妃。”画眉又脚步匆匆地离去,传话去了。
待画眉的脚步声远去,萧奕终于放开了南宫玥,南宫玥仍旧是俏脸微红,整了整衣裳后,才离开了内室,带着百卉百合去了小书房。
她才刚走到靠窗的一把圈椅上坐下,就见画眉挑开帘子,意梅缓步走进屋来,她看来疲惫不堪,脸色灰败,眼神黯淡……这一点点一滴滴都告诉南宫玥恐怕自己的预感要成真了。
意梅恭敬地给南宫玥行礼后,便在南宫玥的吩咐下在脚凳上坐下了。
意梅微垂眼帘,好一会儿没说话,而南宫玥也没催她。
“世子妃,”意梅深吸一口气,终于抬眼道,“奴婢这次来是想请世子妃为奴婢做主……”
南宫玥深深地看着意梅,感觉心脏抽痛了一下,沉声道:“意梅,你说吧。我说过,我总是会为你做主的。”虽然她心里并不期望有这一天的到来……
意梅眼中闪过一抹坚毅,缓缓地说道:“世子妃,昨日奴婢的婆母说要做主为他纳妾,还已经定下了人选,说是他们以前的邻居家的女儿,还直接把她送到奴婢跟前,让她跪下给奴婢敬茶……”
南宫玥面沉如水,“你可有受下?”
意梅忙不迭摇头道:“奴婢自然是没有。”
总算意梅心里有数……南宫玥定了定神,她就怕意梅犯糊涂,而有些事毕竟是意梅的家事,若是意梅自己稳不住,那她哪怕是想要帮忙,也是无从下手。
意梅的婆家一家是南宫玥的陪房,一家子的身契都在南宫玥手里,只要她开口一句话,意梅的婆家便别想纳妾!
南宫玥柔声安抚道:“意梅,你放心,我马上命百合去把你婆母和男人叫来,我是不会准许你男人纳妾的。”
谁想意梅却是咬了咬牙,仿佛做了一个非常大的决定,缓缓道:“不,世子妃,奴婢想要和离!”
帘子外传来一声闷响,跟着是一声吃痛的低呼声,很显然是有人在外面偷听。
“你们俩进来吧!”
南宫玥揉着眉心道,跟着百合和画眉赧然地挪着步子走了进来,画眉的下巴一片红肿,百合则目露歉然,她应该就是罪魁祸首了。
画眉不好意思地看着意梅道:“意梅姐姐,我不是故意想偷听的。”她们只是实在担心意梅。
意梅勉强笑了一下,“画眉,别在意。”她也知道画眉对自己的关爱……反正这件事大家迟早都会知道的。
画眉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意梅姐姐,难道说姐夫他……他也同意了?”否则的话,她实在是想不出意梅姐姐和姐夫感情这么好,居然会忍痛提出和离。
想着,她眼中露出一抹失望,她一向尊敬姐夫,没想到……
南宫玥一霎不霎地凝视了意梅片刻,问道:“意梅,你确定吗?”
意梅坚定地颔首:“世子妃,奴婢足足想了一夜,心意已决。”
“好。”南宫玥也不再多言,果断地吩咐百合道,“笔墨伺候!”
画眉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百合,但很快还是松开了。这毕竟是意梅姐姐自己的选择。
百合熟练地备好了笔墨纸砚,还帮着磨好了墨。
“意梅……”南宫玥看着意梅道,“若是下定了决心,那就亲手写下这和离书吧。”
意梅点了点头,走到了书案前,执起了狼毫笔,一双秀目盯着案上的宣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俯身,神色坚定地书写了起来。
她的字迹绢秀端正,一字一句下笔收笔利落果决,却透着一种浓浓的悲伤……
画眉在一旁看着,心中一阵酸涩,心痛不已。意梅姐姐是再温和不过的人了,甚至可以说性子有点绵软,她能做出如此绝对,想必早已经是遍体鳞伤了。
这时,意梅终于写好了和离文书,亲手慎重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她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拿起了和离文书,看了看,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却是笑中带泪,看向了南宫玥道:“世子妃,奴婢已经写好了。”
南宫玥微微点头,也没有看那和离文书,只是对百合和画眉道:“百合,画眉,你们俩拿着这和离文书去趟意梅家,叫邹林把名给签了。”邹林正是意梅相公的名讳。
百合和画眉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坐着一辆青蓬马车急速地从王府离开,到了邹家。
意梅的婆母雷婆子一看百合和画眉来了,便是谄媚地迎二人进去。
百合二人也不想与这个老虔婆多说什么,直接让她去请邹林过来。雷婆子感觉到百合二人似乎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她们是主子派来的人,也只能应下。
没一会儿,邹林就步履匆匆地赶来,端正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他一大早就不见妻子,心里忧心不已,可是母亲却说妻子只是在端架子,让他晾晾她……
“画眉……”
邹林正想问意梅的事,却被画眉打断,眼中露出一丝嫌恶,道:“邹大哥,这是意梅姐姐托我们给你的。”她把那封和离文书交给了邹林。
往日里画眉一向是称他为姐夫的,邹林敏感地感觉到不对,手微颤地接过了那文书。
一旁的雷婆子却是皱眉,觉得这个儿媳真是不知好歹,自己已经忍她够久了,她还想借着主家来压自己这个婆母!真正是不孝!
邹林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打开了文书,呆若木鸡,僵立原地,耳边轰鸣不已。怎……怎么会这样呢?
“老大,你怎么了?”雷婆子一边担忧地问道,一边拿过了儿子手中的那张文书,也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文书上赫然写着——
盖说夫妇之缘,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结誓幽远。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若三年有怨,则来仇隙。今已不和,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作为后代增嫉,缘业不遂,见此分离。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愿夫相离之后,重选佳妇,弄影庭前,美逞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最后是日期和落款。
“这……这是……”雷婆子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完整。意梅居然敢……她居然敢写这个!简直是要翻天了!
百合好心地替她把话说完:“这是和离文书。”
画眉接口道:“邹大哥,只要你签了名,按了手印,我们就走。”
邹林仿若未闻,而雷婆子却是不服气地说道:“意梅在哪里?我要跟她说话……这就算要写和离书,也是我们老邹家写!明明是意梅不能生,还拦着不让我儿子纳妾,哪能她说和离就和离的,就算是她真要走,那也应该是我们家休妻才是。”这和离说着好听是和离,其实也就是两家不愿因为一张休书彻底撕破脸,这自古以来,都是男人写和离书给妻子,哪有倒过来的!
“娘,你别说了!”
邹林突然出声打断了雷婆子,惊得雷婆子一愣,随即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诉道:“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就是有了媳妇不要娘,居然这么对我这老娘说话!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百合看得瞠目结舌,简直不敢想象像这样极品的婆母,意梅这些年是怎么熬下来的。
平日里,邹林自然是要好好哄哄雷婆子,可是这时,他却是顾不上了,急急地对画眉道:“画眉妹妹,你意梅姐姐在哪?我有话跟她说……我,我不同意和离!”
画眉冷淡地摇头道:“意梅姐姐跟你无话可说。邹大哥,你还是快签了吧。”
“邹大哥?”百合挑眉讽刺地说道,“你都要再纳个女人给你生儿子了,意梅姐姐愿意退位让贤,岂不正合你意?”
邹林瞬间涨红了脸,解释道:“百合,我心里只有意梅……只是我娘她想要个孙子而已……”
百合不屑地冷笑:“这万事哪有两全其美的?邹大哥,你莫不是还想坐享齐人之美?你既然孝顺,就赶紧签了文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自然可以多找几个女人给你生,想生多少都行!”
邹林被百合一番话说得几乎不敢与她直视,羞得低下了头。
雷婆子哪里愿意看着自家的儿子被人这样数落,利索地站起身来,抬着下巴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意梅嫁入邹家几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的,我为着邹家的香火,找个能生的为邹家传宗接代,这难道就错了?……就算是说到世子妃那里,我也是有理的。”
画眉深吸一口气,觉得跟这种老虔婆根本没必要说理。人跟疯狗怎么能说通道理呢!
雷婆子见画眉的表情平静了些,还以为画眉被自己说动了,眼珠子一转,放了软话:“画眉,我也就想抱个孙子,根本从来没想过要赶走意梅。意梅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不管她能不能生,那都是我们老邹家的媳妇了。这件事其实简单得不得了,只要纳个妾给邹家留个后,以后就是意梅的儿子了。”顿了顿后,她继续道,“画眉,我知道你和意梅关系好,你赶紧回去好好劝劝意梅,这和离什么的,吃亏的还不是女人,更别说意梅马上就没了差事,以后想要找个好人家,那可就不容易……”
没了差事……画眉和百合怔了怔,互看了一眼,百合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意梅要没差事了?”
雷婆子得意洋洋道:“世子妃要卖了‘花颜’的事,那都传开了,这王都谁不知道啊!”意梅以前是“花颜”的管事,确实有几分脸面,每年的分红也不少,可是一旦没了这大好的差事,那可就大不相同了!
原来如此!画眉和百合一瞬间明白了。
难怪这雷婆子突然这么强势地逼迫意梅,原来是以为意梅马上要没了差事,想凭着这个拿住意梅,逼意梅乖乖就范。至于邹林,那就是听他母亲的,雷婆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么没主见的男人,意梅若是继续跟着他,将来还有的苦头吃。
这一次,意梅的态度会如此坚定,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吧。
人又岂能一生顺遂,邹林软弱愚孝,雷婆子逢高踩低,如何能许以终身!
画眉定了定神,冷声道:“我们是奉世子妃之命前来,决不能空手而回。你还是赶紧签吧,免得惹怒了世子妃!”
世子妃?!雷婆子吓得脸色发白,心里却是暗恨。
没想到意梅是铁了心要和离了,竟然找了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