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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记得。”建安伯甚至还记得那件事让二房大闹了一场。
萧奕接着问道:“那三日前诚王一事呢?”
建安伯看了一眼裴元辰,见他听到“诚王”二字没有任何芥蒂,这才说道:“世子尽可直言。”
萧奕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伯父难道没有发现,这两件事所针对的,都是大姐夫吗?”
“荒唐,这怎么可……”说到这里,建安伯突然收了声。
建安伯是武将出身,脑子里自然没有这么些弯弯绕绕,直到此刻听萧奕提起,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这两件事单独看来倒是并不相干,但若放在一起去看,这两件事若是落到实处,无论是“身残”还是“失德”,辰儿的世子之位恐怕就很难保住。
难道是有人在针对辰儿……不对,是在针对建安伯府?
建安伯难掩脸上的震惊,一下子想到了关键,“难道是为了锟山键锐营?”
王都之中,最不乏勋贵世家,除了锟山键锐营,建安伯想不出自己府里还有能让人如此惦记的东西。
萧奕直言道:“确是如此。”
建安伯欲言又止,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某种猜测,“那不知是……”
“伯父恐怕也猜到了。”萧奕直截了当地说道,“应该是与五皇子得圣心所向,可能会被立为太子有关。年长的三位皇子怕是坐不住了。”他一副懒散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却是字字直击建安伯的心头,“能得到伯父的支撑,无论是现在的夺嫡,还是将来的……都会是一大利器。”
“将来的”什么萧奕虽然没说,但建安伯并不傻,自然是听明白了。
将来若有万一,还能靠着锟山键锐营来逼宫……
建安伯猛地一震,一双虎目锐利的射向萧奕。
他是武将,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着凛然的杀气,然而萧奕却毫不在意地迎上了他的目光,脸上依然带着张扬的笑容,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能让他有所忌惮。
目光对峙了片刻,终于,建安伯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让他看起来似乎突然老了许多。
“父亲。”裴元辰这时开口说道,“二婶方才说二叔得了一个锦衣卫指挥同知的缺。”
建安伯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一通则通,若非二房因觊觎这爵位受人利用,岂能如此正好的得到这样一个美缺,又岂能在这两件事上表现得如此咄咄逼人。原本建安伯只是担心侄儿的德行恐怕无法胜任“建安伯”的爵位,现在看来,若是这爵位真落到了他们的手里,若是他们真被利用的参与了逼宫夺位,那等待他裴家的将会是抄家灭族之祸啊!
建安伯仿佛看到了满目血光,这一刻,他的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他想了想,向着萧奕问道:“世子可知是何人?”
萧奕笑了,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数。
“他?”
“我查了礼部的古大人,虽说表面看来,古大人与几位皇子都没有什么联系,但是这位古大人的夫人是崔家大夫人的族妹。而那崔家是何人,伯父想必也知道。”萧奕饮着茶,随意地说道,“其后,我也着人查了诚王,他虽被困在诚王府,可平日里却都是由理藩院在照料的。……这理藩院现下是何人在办差,应该也不需要我多言了。”
建安伯沉思了许久,起身向着萧奕郑重道谢,“这件事……多谢世子告知。”不然的话,恐怕他依然只把这当作是家中的内乱,到时候,指不定整个裴家就会被害惨了。
萧奕避开,笑着说道:“伯父多礼了。”
“父亲。”裴元辰这时开口,爽朗地说道,“我们和三妹夫既是姻亲,以后守望相助便是。何须如此多礼。”
萧奕素来懒得与人规规矩矩的说话,只觉得裴元辰的性子比他爹更好相处,很是随意地说道,“大姐夫说得是,这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只是伯父还是得考虑一下该如行事了。”
“那是自然。”建安伯缓缓地点了点头,虎目微眯,沉声道:“我建安伯府虽不想介入这夺嫡之争,但也不能平日遭人利用。……世子,我有一件相求……”
“伯父但说无妨。”
……
书房内,三人正在商议着日后的对策,而书房外,南宫玥则与建安伯夫人和南宫琤坐在一起饮着茶,随意的寒喧着。
据南宫玥所知,自打南宫琤嫁入建安伯府后,建安伯夫人就对她就视若亲女,很是喜爱,婆媳俩相处的甚是融洽。
只不过,诚王的事情一出,南宫玥无法判断建安伯夫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也不方便主动提出此事,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说说衣裳,说说首饰,还有王都新开的铺子……
南宫琤频频的看向门外,不多时,一个丫鬟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向三人福了一礼。南宫琤忙上前接过了食盒,显然她一直在等待着就是这个丫鬟。
南宫玥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果然,就见南宫琤从食盒里端出了一碗药,亲手奉到建安伯夫人面前,温婉地说道:“母亲,您该用药了。”
建安伯夫人三日前才病过一场,现在不过是初愈,只是,今日二房这么一闹,就连她自己都忘了还要喝药,倒是南宫琤还时时记在心里。
建安伯夫人想到前几日儿子与自己说过的话,心里不禁有些复杂。
儿子说得没错,南宫琤品性如何,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与其去相信外人的胡言乱语,肆意攀扯,倒还不如相信自己的眼睛。
建安伯夫人本带着审视的目光渐渐软和了下来,抬手接过了药,喝了下去。
南宫琤熟练的给她取来了蜜饯,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坐吧。”建安伯夫人的声音软了下来,“陪你三妹妹说说话,别忙活了,这里还有丫鬟呢。”
南宫琤笑着应了一声,将药碗和食盒递给了一旁丫鬟,这才坐回到了南宫玥身旁。
南宫玥一直留着她们俩,见状,整颗心都放松了下来,眉眼舒展地说道:“伯母与我大姐姐感情真好,让玥儿好生羡慕。”
这倒是南宫玥的心里话,萧奕的生母早逝,她永远都无法体会到与婆婆相处是怎样的滋味。
建安伯夫人则与南宫琤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相处就显得轻松了许多,又说了一会儿话,就见到建安伯他们从书房里出来了。
三人随之起身,南宫玥向着萧奕展颜一笑,喜得萧奕赶紧走了过来,也不顾还有外人在就牵住了她的手。南宫玥不禁有些脸红,却没有挣开。
建安伯此时的心情已经平顺了许多,看着他们二人说道:“世子,世子妃,今日就不留你们在府里用膳了。”
分家一事一提,接下来,建安伯的事情还多着呢,确实不方便再留他们。
萧奕和南宫玥就此告辞,而就在他们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一个丫鬟匆匆而来,在门外禀报道:“伯爷,老夫人派了龚嬷嬷来请您和世子过去福寿堂。”
建安伯皱了皱眉,说道:“知道了,跟龚嬷嬷说,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话虽这么说,建安伯夫妇还是亲自把萧奕二人送到了二门,目送着他们上了朱轮车,这才带着长房的一家子去了陆氏的福寿堂。东次间内,老夫人陆氏正端坐在罗汉床上,满是皱纹的面孔上看不出喜怒。
这时,二房的一家四口都已经到了,各自坐在一旁的圈椅上,裴二夫人重新理了行装,看起来便是一位得体的贵妇人。
长房几人刚行了礼,陆氏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大,听说你想分家?”她语气中明显透着质问的味道。
“是的,母亲。”建安伯神色恭敬地答道。
陆氏本来还想着建安伯只是一时气话,等着他认错,没想到一向孝顺的建安伯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陆氏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愤愤道:“我还没死呢,分什么家!”她越说越生气,直接道,“我不同意!”
建安伯面色不变,一开始他提出“分家”,确实只是想警告一下二弟不要欺人太甚,倒也没有真得准备要分家。可在与萧奕谈了那席话后,他却觉得分家一事势在必行,而且最好立刻就分!
不然,再由着二房这样闹下去,裴家指不定真就会走到抄家灭族的地步,与其如此,倒不如他担着不善待幼弟的骂名,把二房逐出伯府。只要绝了二房承爵的可能,对那些利欲熏心的人来说,自然就没有了利用的余地。
这样想着,建安伯平静地看着陆氏,说道:“母亲,当初老祖宗就定下了族规,为了家族和睦,裴氏男儿成家立业至多五年就分府单过。”顿了顿后,他继续道,“儿子是长子,自然会奉养母亲。二弟就算分出去了,也可以时常来伯府承欢母亲膝下。”
陆氏一时哑然。
裴氏族里是有这么一条规矩,可是裴氏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祖训,裴氏子弟鲜少有纳妾者,子孙大多为一母同胞的手足,且裴氏子嗣一向单薄,为了兄弟之间能守望相助,族中的大部分人家也就没有依照这条规矩行事,久而久之,都是父母故去,兄弟才分家。
有道是“父母疼幺儿”,陆氏虽然疼爱长子,但是幼子才是她的心头肉。
一想到次子要被赶出伯府去,陆氏就觉得心如刀割。
既然刚才硬的不成,陆氏立刻就改来软的,试图对建安伯动之以情:“老大,你就这么一个亲弟弟,我又能活多久?你就不能再等等?等我这个婆子闭眼了,再分家?”
一旁的裴二老爷和裴二夫人都是一脸希冀地看着建安伯,心想着建安伯一向孝顺,如今陆氏都这么说话了,想必他一定会松口的。
谁想,建安伯根本不为所动,坚定地又道:“母亲,二弟和二弟妹觉得我们长房牵连了他们,误了他们的前程。母亲,为了二弟一大家的前程着想,为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不至于走向陌路,还请母亲不要阻拦,免得二弟和二弟妹觉得我这做大哥的拦了他们的大好前程。”
裴二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一贯性子严正的建安伯吗?他居然指鹿为马说起瞎话来了!
明明是他们大房提出要分家,而他现在话里话外却是说他们二房逼着要分家!
裴二夫人还没说话,陆氏已经霍地拍案而起,直直地看着建安伯,蛮横地说道:“老大,你不用说了!怎么说我也不会同意分家的!”
她微微眯眼,虽然没有说,但那眼神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如果说建安伯非要跟她作对的话,那他就是不孝、忤逆!
“若是儿子坚持要分家呢?”建安伯出奇的冷静,直接把陆氏的心思给说了出来,“母亲可要到族里告儿子不孝?”
一听到这句,裴二夫人一双眼睛都亮了,脑海中不由幻想起陆氏去族里告建安伯不孝,然后建安伯被夺爵,那自己的丈夫岂不是就成了建安伯?
陆氏却是呆住了,建安伯怎么说也是她的儿子,她若是告他不孝,那岂不是逼着他去死吗?
“母亲……”裴二夫人急切地看着陆氏,就等着陆氏点头。而裴二老爷和裴二公子夫妇俩虽然没说话,但三双眼睛也是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