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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说道:“你大嫂也会帮我的,玥儿你啊,只要到了日子和阿奕一起过来喝喜酒就好!”
这么说起来,六娘只比女儿大了三个月,女儿六月也要及笄了,她和阿奕也该圆房了。之前,因为女儿还小,所以在她成婚前,林氏既没有跟她说洞房那些事,也没把当初玥儿她外祖母给的压箱底的那本册子传给女儿……
看来,自己还是得找些时候跟女儿私下说说这事才是,免得这两个孩子糊里糊涂的。
林氏越想越愁。
一时间,倒把王都的流言淡忘了。
南宫玥此刻的心情好极了,只是……
八月二十二,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和萧奕远在南疆,也就是说,她不能亲眼看着哥哥成亲了……
南宫玥压抑着心底的不舍,微笑的看着林氏,至少自己走了,还有哥哥和六娘,说不定很快又会有小侄子,娘亲一定也能开开心心的。
南宫玥飞快地调整着心态,脸上又是笑容满面,说道:“娘亲,你难得来了,不如和我一同用午膳吧?”
林氏自然是欢喜地应下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阿奕出门了吗?”
“是啊。”南宫玥笑着说道,“他去了五城兵马司……”
以萧奕有事没事就要赖着南宫玥的性子,他隔了这么久才回府,自然不会真的老老实实的去当差,其实是应了二皇子的约,去了归元阁。
现在是冬末春初,天气还有些冷,归元阁的一楼烧了地龙,一进门,便令人觉得温暖如春,舒适极了。
小二立刻殷勤地迎了上来,领着萧奕去了三楼的雅座——归元阁中,楼层越高,便代表身份越高,这三楼普通的官宦子弟是订不到位子的,看来这位二皇子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萧奕嘴角微勾,漫不经心地随着小二上了三楼。
小二叩响了雅座的房门,一推开门,便听到其中传来一阵铮铮的琵琶声,伴以婉转清亮的唱曲声,还有几人说笑的喧阗声。
萧奕进了雅座后,绕过屏风,便见二皇子韩凌观坐在主人位上,下首两边分别坐着好几张熟悉的面孔。屏风的另一边则坐着一个抱着琵琶半遮面的粉裙女子,朱唇微启,素手拨动,弹唱着一曲《琵琶行》。
“大哥!”程络霍地站起身来,与萧奕打招呼。
萧奕微微点头,然后上前对着二皇子拱了拱手见礼:“见过二皇子殿下。”
韩凌观随性地挥了挥手,“萧世子不必太多礼,今日以酒会友,不论君臣。”
一句话引来在座数人一句接着一句的恭维声,气氛热络欢快。
萧奕被韩凌观招呼地在他的右侧下首坐下,从这座位显然可以见二皇子对他的重视。
一旁的婢女替萧奕满上酒后,萧奕便漫不经心地执起酒道:“殿下,今日臣到得最迟,自罚三杯!”说着,也不等韩凌观答应,便连饮了三杯,赞道,“好酒!”
“萧世子真是爽快!”坐在程络斜对面的一位年轻公子赞道,“让鄙人也是酒兴大发!”他说着也是连饮三杯。
在座的不少人都不算熟,但是几杯酒下肚以后,便是头脑发热,话便多了起来,连气氛也因此热络了不少。
这一位李公子问萧奕平日喜欢做什么,那一位王大人说他的侄子也在五城兵马司当差,以后可以多多亲近亲近,又一位陈大人说,他去年也刚去了一次江南,说那江南确实是风光美,尤其是那秦淮河上的夜景,令人必胜难忘……
这秦淮河上能有什么夜景,还不就是花船、花灯、花妓!
一时间,在场的众位交换着眼神,心领神会地一笑。
程络笑嘻嘻地问道:“陈大人,小弟还没机会去过江南,不知道这秦淮河上的佳人才貌双全,不知道是否言过其实啊?”
那陈大人含蓄地笑了笑:“其实也不过如此……”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王大人笑吟吟地接口道:“我看比起殿下府里的琴笙姑娘,那恐怕是差远了!”
这时,那弹琵琶的粉裙女子正好弹完了《琵琶行》,她抱着琵琶欠了欠了身道:“琴笙多谢王大人谬赞。”她的声音如清泉般悦耳,柔情似水。跟着,她又继续弹起了一曲新的曲子,琵琶声清脆柔和,一缕一缕地飞入众人心田……
“陈兄,”一位刘大人突然笑着开口道,“秦淮河你也敢去了?不怕尊夫人……”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这位陈大人惧内的事也算是王都有名的了。
其他人也都是心知肚明地笑了,韩凌观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向王大人使了一个手势。
王大人微微点头,然后故作调侃地对陈大人说:“陈大人,照王某看,你就是太惯着尊夫人了。我们男人平常公务繁忙,也就想着每日回府后,能有些软玉温香的解语花解解乏。说到底,那些个美人不过是玩意,既非宠妾灭妻,又不会影响尊夫人的地位,哎,也不知道尊夫人为什么就想不开呢!动不动就无理取闹,这家哪里还有家的样子啊!”
王大人说话的同时,萧奕又连灌了几杯酒,没一会儿,脸颊就攀上些许淡淡的红晕,显得酒意熏人。
韩凌观若无其事地饮着酒,其实却是在暗暗地观察萧奕的神色。前几日二皇子妃去镇南王府找南宫玥的事当然是他示意的,如果他估计不错的话,南宫玥必然会因为外室的流言与萧奕吵闹不休,而萧奕无故被御史弹劾,本来就心情不好,再被南宫玥这样闹上一通,就一定会对她心生厌烦……现在见萧奕蒙头豪饮的样子,显然是在借酒消愁。
要拉拢像镇南王府这样的勋贵,许以滔天权势和荣华富贵其实并没有多大作用了,联姻结为两姓之好才是最好的保障。只可惜,父皇早早的就赐了婚。以正妻来联姻自然是无望了,而只要萧奕与他的世子妃离了心,那哪怕是侧妃,一样可以达到目的。
一次的争吵或许还影响不了南宫玥的嫡妻地位,但可以慢慢来。
夺嫡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他可不会像他那个愚蠢的三弟那样心急。
想着,韩凌观抬高酒杯掩住他微勾的嘴角。
陈大人面露尴尬之色,拿起酒杯道:“大家喝酒喝酒,说我的家事做什么……”
“陈大人,咱们是多年的朋友,我才跟你说,”王大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道,“其实啊,你就该再多纳几个美人,以振夫纲才是!你想想,就算你今日纳了十几个美人回去,尊夫人能把你怎么样?难不成还敢和离不成!”说着,他朝萧奕看了过去,故意问,“萧世子,你说是不是?”
萧奕又是一杯酒下肚,轻佻地笑着说道:“王大人说得轻巧,怎就不见你多纳几个美人儿回去?”他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那抱着琵琶的琴笙,似随口一提般说道,“……本世子瞧王大人对这美人儿倒是颇为喜爱,不若就让殿下割爱,把这美人儿赠你如何?”
王大人面色一僵,这琴笙可是二皇子的爱姬,岂能……
韩凌观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宝剑赠英雄,这美人也要赠惜花之人,本宫就将琴笙赠于你。”
“多谢殿下。”王大人忙起身作揖谢过了韩凌观,见他并没有不快,才隐隐松了一口气。
“真是多谢王大人得一红粉佳人!”刘大人抚掌赞道,“我敬王大人一杯。”
一时间,席间众人都敬了王大人一杯,酒过三巡,雅座中的气氛更为融洽了,韩凌观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一日,众人在归元阁中喝得甚为尽兴,一直到未时才散了席,各自回府。
二皇子的心情甚好,今日一聚,萧奕的性子倒也不难相处,而且看起来他似乎对互赠美人并不排斥,这么说来,自己下次倒是可以试试……
这么想着,二皇子便打算宣谋臣过来商议一二,却不想接到了皇帝传召他入宫的口谕。
韩凌观换了一身衣袍,就匆匆地进了宫。
一进御书房内,他就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心中忐忑,只觉得御书房内的炭火似乎烧得太过头了点,闷热不堪。
“参见父皇!”韩凌观撩袍,恭敬地对着皇帝下跪行礼。
皇帝没有让他起身,只是冷声斥道:“大白天的喝得醉醺醺的成何体统!”
韩凌观心中一沉,父皇一向说小酌怡情,可是今日都没问自己一句,就直接定了自己的罪,莫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惹得父皇不快?
可是自己行事一向小心,应该不可能吧?
韩凌观定了定神,恭声解释道:“请父皇恕罪,儿臣只是小酌了几杯。”
“小酌了几杯?”皇帝冷哼了一声,“依朕看,是拉拢朝臣吧?老二,你是不是也想学你三皇弟?!”说到后来,皇帝的声音冷得几乎要掉出冰渣子。
韩凌观恭敬地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强作镇定地说道:“父皇!儿臣绝无此心!”
接下来,御书房内一阵安静,就在韩凌观迟疑着是不是偷偷抬眼看皇帝一眼时,却见一双明黄色的绣龙金丝靴朝自己走来……
韩凌观身子伏得更低,全身绷紧。
“好你个绝无此心?”皇帝冷笑不已,气得来回踱着步子,“老二啊老二,你都给朕的臣子送起了美人来了,还敢说你自己没有一丝私心?给朕抬起头来!”他的儿子,堂堂的皇子什么不好学,竟然学起那个龚遇海的无耻行径,拿着美人收买起朝臣来!
以前瞧他还算乖巧,没想到竟然也怀了这样不堪的心思,实在是可气可恨!
自己这才把琴笙送给王大人父皇就知道了?难道说父皇这段时日一直派人盯着自己?
想到这里,韩凌观不禁有些心慌,拼命回想着自己这几日有没有做出什么不妥的事……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必须得让父皇释疑才行!
韩凌观的心念飞转,抬起头来,故作恐慌的看着皇帝,打了一个醉醺醺的酒嗝。
见状,皇帝眉宇紧锁,心中的怒火更为高昂。这哪里是皇子,分明就是那些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才是!
皇帝又坐回了御座,冷声道:“堂堂皇子大白日喝得烂醉如泥,不思进取,老二,朕今日罚你禁足一月,你可有话说!”
纨绔不堪总比拉拢朝臣的罪名要轻得多,这是今日最好的结果了。韩凌观赶紧恭敬地领了罚,在皇帝不耐烦的挥手下,静静地退出了御书房。
冷风吹在韩凌观的脸上,韩凌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有些阴冷:父皇多疑,他蛰伏多年,才拔掉了三皇弟这根阻碍,没想到现在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让父皇对他起了疑心,以后务必得更加谨慎……
御书房里发生的这些,萧奕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能够猜出八九分来。
以萧奕所知,锦衣卫盯着的其实并非是二皇子,而是那些朝臣们。只可惜这一次,却让皇帝“看到”自己的儿子在送朝臣美人。若是平日里,皇帝可能会当作风流韵事,一笑了之。不巧的是,那厢龚遇海才四处送干女儿来拉拢朝臣,已经让皇帝很是不快,偏偏自己的儿子也是这般作为,以皇帝的多疑岂能不去多想。
让二皇子吃了一记暗亏,萧奕算是报了二皇子妃在南宫玥面前挑拨的仇,心情甚好的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