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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眉眼有些轻浮的书生暗暗地与相熟的友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暗暗揣测着这两名女扮男装的女子和这容貌俊美的锦袍青年到底是何关系。虽说这两个女子看来眼眸清澈,气质高卓,可若是大家闺秀又怎么会女扮男装?
莫不是……
那书生和友人意味不明地笑了,自觉是觉察了真相,心道:这两个年轻公子哥倒是风流人物。
与此同时,几个文人学子让出了其中一条凭栏的长凳,萧奕四人谢过后便是凭栏而坐。
萧霏凭栏远眺了一眼,但见那山水一色,云雾缭绕,忍不住脱口叹道:“果真是‘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大……”她本想称呼大嫂,但总算及时记起他们此刻的装扮,便改口道,“大哥,小哥,黄鹤楼果然是名不虚传!”
那个青袍书生听她吟诗,便觉得是同道中人,道:“兄台,我们荆州有一句老话,唯好茶与美景不可辜负。兄台,可要与我们一起品茗?”
只见一旁的小几上放着一套茶具,一只鼎形的小炭炉,还有几个零散的瓷杯,杯中可以看到残余的茶汤,几缕茶香缭绕。
虽然南宫玥和萧霏并不特意计较茶的好坏,却不会随意使用这路边来路不明的杯子。
百卉、鹊儿一看南宫玥的眼神,便知其心意,从随身携带的篮子中取出了一套摆好精致的茶具,小巧的壶,玲珑的杯。
与此同时,南宫玥含笑道:“各位让座于我们,就让我们兄弟几个请各位喝茶好了。”
这些讲究风雅的书生学子们一看就知道这套紫砂壶杯是产于宣兴的精品,心想:看来这四人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373惊闻
炭炉上就烧着热水,百卉熟练地拿起装着热水的陶壶,冲泡起茶水来,刹那间,浓郁的茶香缭绕,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单单这香味,便能猜测这是价值千金的好茶!
那几个学生不由得开始分泌口涎,其中一个蓝袍书生好奇地问道:“不知几位兄台是哪里人士?”
萧奕含笑道:“我们兄弟几个是从王都过来的,听闻黄鹤楼之名,就过来瞻仰一番。”
“原来是远道来客!”蓝袍书生笑着拱了拱手,“我们泾州可是有不少风景名胜,公子既然难得来了,可要在此好好玩一玩才是。”
说话间,百卉的茶已经泡好了,分给了几位学子,因为百卉带的茶杯不够,有的学子只能拿自己的茶杯来装茶。
那蓝袍书生倒是个懂茶的,陶醉地闻了闻茶香后,便叹道:“这是超过三十年的青饼普洱?”
存放三十年的普洱虽不如五十年的上好普洱茶饼被誉为是茶中黄金,但也已经是非常金贵的,家底薄一点的,没一点门路的人家怕是拿不出手的。
书生们大都想到了这一点,部分人便生出了结交之心,这来自王都的公子,又像是权贵世家出身的,交往一番应该是有利无弊,将来他们去王都赶考的时候,没准还能因此多一个朋友,多一份照应……
谁说读书人就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大部分读书人读书的目的都是抱着“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的念头,心思自然是活络。
萧奕微微一笑,道:“公子好眼光……”
他话音未落,却听楼上,也就是三楼,传来一阵热闹的喧阗声。
南宫玥、萧霏和傅云鹤都是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学子们见状,含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四位兄台都是第一次来黄鹤楼,所以才不知所以然。”还是那蓝袍书生笑着解释道,“不知兄台可曾听过《周璕画龙》的故事?”
萧霏点了点头,背诵了起来:“周璕,江宁人,善丹青……尝以所画张于黄鹤楼,标其价曰‘一百两’。有臬司某者……”
《周璕画龙》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叫周璕的人,擅长作画,以画龙出名,有一次他把所作的画挂在黄鹤楼上,标上一百两的价格。起初无人问津,直到一名臬司在黄鹤楼赏景时见到这幅画,甚是赞赏,愿意出价一百两。周璕听了就将画卷起来赠送给那臬司,说是宝剑赠英雄,还说他并非想要银两,而是以此来观测世人的眼光罢了。之后周璕便因此出名了。
南宫玥心念一动,好奇地问道:“莫不是楼上都是些‘画龙’之人?”
“不错。”蓝袍书生笑着点了点头,“如今,这可是黄鹤楼的三楼最著名的一‘景’了。鄙人几个也在楼上挂了几幅字画,不知道四位兄台可否有兴趣一观?”
听到这里,萧霏早已经双眼熠熠生辉,有些迫不及待了。
在那几位学子的陪同下,南宫玥一行人蹬蹬蹬地上了三楼。三楼果然是热闹非凡,一眼看去,一面面墙壁上挂满了字画,不少文人墨客或者附庸风雅之流都聚集在那里,围观、品评、议论……
南宫玥一行人饶有兴致地一幅幅地看了过去,时不时地点评几句。
这里任谁都可以把自己的字画挂上去,因此作品自然是良莠不齐,其中虽然偶有佳作,却不见令人眼前一亮的……直至他们走到一幅书法前,萧霏顿时两眼放光。
那是一幅豪放的草书,上面抄了一首古诗。
诗是好诗,字也是好字!
萧霏目光灼灼地打量着这幅草书,叹道:“落笔力顶千钧,倾势而下,笔法奔放豪逸,一气呵成,有着飞檐走壁之险!”说着,她忍不住抚掌赞道,“痛快!真是痛快淋漓啊!”
萧霏垂眸一看,只见那幅字下面标价为一千两。
南宫玥也看到了,点头附和道:“这幅字确实价值千两!”
傅云鹤在一旁也看了好一会儿,道:“我虽然不太懂书法,但这幅字确实有些意思,好像在舞剑似的……”
“兄台还真是有眼光!”蓝袍书生与友人含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道,“写这幅草书之人为了练得这手草书,专门还跑去邺县看了剑器舞,足足看了三月,才自觉得了草书之神。”
傅云鹤一听,有些得意地摸了摸下巴:“我就说嘛,难怪我在这草书的行笔中看到了剑气。”
“装腔作势!”一个冰冷孤傲的声音突然插嘴道。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寻声看了过去,只见那是一个身着月白衣袍的书生,十五六岁,面容清俊,嘴角透着一丝淡淡的倨傲。他身旁还簇拥了四五个年轻的学子,一副以他马首是瞻的样子。
蓝袍书生眉头微蹙,道:“杨兄何出此言?”
看来他们这些个年轻的本地学子都是互相认识的。
杨公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我看他们几个是易家请来造势,自抬身价的吧?”说着,他看向了右手边的一个方脸公子,“叶兄,你的书法就是书院里的书法老师也是称赞过的,你觉得如何?”
“叶某与杨兄看法一致。”那叶公子附和地颔首,然后用扇柄指了指那幅草书,摇头叹道,“一千两?!这幅字画哪里值一千两?”
蓝袍书生的面色更难看了,又道:“杨兄,叶兄,斯人已逝,好歹是同窗一场,还请慎言!”
南宫玥和萧霏不由得互看了一眼,莫不是说那个写字的人已经去世了?
“王兄,难道他易江秀死了,就只需说些溢美之词,不许人说实话了?”那杨公子却是不给面子,冷哼了一声。
易江秀?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南宫玥眉头一动,目光朝那幅草书左下角盖的红印看去,然后与一旁的萧奕交换了一个眼神。
南宫玥沉吟片刻,突然出声道:“各花入各眼,这幅草书也许在公子眼中一文不值,但是在我眼里它却是价值千两。”说着,南宫玥看向了那蓝袍书生,道,“王公子,今日我就出一千两买走这幅字画。还请王公子帮我将银两转交可好?”
王公子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睛,虽然他看的出这几人出身不凡,却不想竟然出手阔绰到这个地步,随口就是一千两白银。
杨公子却是气得满脸通红,他哪里看不出南宫玥他们分明就是故意与他作对!
他上下打量了南宫玥、萧奕他们一番,不屑地说道:“哼!你们就装吧!还不是左口袋入右口袋!”说着,他大臂一挥,“我们走!”他就和叶公子以及其他几个学子趾高气昂地又走了。
王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几位公子,别太放在心上,杨兄这人就是有口无心!”
“既生瑜何生亮!”一旁的青袍书生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他啊,就是把自己当周瑜呢!”说着,青袍书生看向了南宫玥他们,“写下这幅字画的人在世时聪慧绝顶,乃是我们书院中的头名,刚才那位杨公子则是万年第二,以致他这些年来就有了些‘既生瑜何生亮’的情结。”
王公子也是若有所触,看着那幅字画叹道:“易兄实在是可惜了,十五岁中了我泾州解元,却是英年早逝,否则今科一定会金榜提名!”
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那些个年轻学子都是面露惋惜之色。
南宫玥对着众人作揖道:“实不相瞒,我曾经在王都与易兄有一面之缘。”
那些书生都面露惊讶之色,然后又恍然大悟,心想也难怪这位小公子愿意高价买下这幅草书,想必是为了替故人出头。果真是性情中人啊!
这些人看着南宫玥的眼神多了几分敬重。
王公子抱了抱拳笑道:“这位公子原来是易兄的朋友,今日倒是有缘了!”
南宫玥淡淡地一笑,“只是一面之缘,我也不好自称是易兄的朋友。但易兄的才学我确实甚为佩服,本来以为这次来泾州可以有机会再次见到易兄,谈古论今,畅所欲言。没想到竟然阴阳相隔,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一句话说得几位感性的公子眼中已经是泪光闪烁,默默地以袖口拭了拭眼角。
南宫玥叹了口气,又道:“文兄恐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得写封信去告知他,也好让他来泾州吊唁一番。”
文兄……傅云鹤眨了眨眼,奇怪地朝南宫玥看去,难道她说的是自己的表弟文毓?还是……只是同姓的另一个人?
这时,王公子带着惊喜地说道:“文兄?原来公子也认识子城兄啊!”
“子城?”南宫玥怔了怔。
王公子立刻笑着解释道:“文毓兄觉得自己的名字太过阴柔,一贯都是让我们以他的字‘子城’,来称呼他。”
“说来我们与子城兄也有一年没见了。”青袍书生感慨地说道,“敢问子城兄现在可好?”
只是这两句,对于南宫玥和萧奕而言,却是透露了不少信息。
那一日,易江秀没有撒谎,他确实认识文毓,而且文毓还来过泾州。但是文毓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易江秀呢?
南宫玥心头浮现了更多疑问,她暂时将它们按压了下去,若无其事地说道:“文兄如今在王都投亲,去年开始在理藩院做事。”
“理藩院?”
那些公子都是面面相觑,掩不住的讶色。文毓既然是去年在理藩院做事,那就代表他并非以科举谋的身,若不是靠科举,那就是凭借举荐了。很显然,文毓投的亲绝非普通的亲戚。
青袍书生迟疑着道:“子城兄莫非是放弃科举了?……那也太可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