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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奕和南宫玥侍疾在侧,日日行针,时时喂药。
南宫玥几乎每日都会换一个方子,最明显的就是方老太爷那干瘪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血色,整个人也看起来有了些许的生气,这让萧奕欣喜若狂。
虽然侍疾很累,为了方老太爷的病情,南宫玥也费尽了心神,但是,当看到方老太爷日日好转,再看到萧奕眉眼间的欣喜,南宫玥觉得这一切还是很值得的。
安宁居里一派喜气,但是整个方府却被挥之不去的阴霾所笼罩。
方承令在那一日昏倒后,经过几个大夫的针施和用药,倒也醒过来了,但却口眼歪斜,口不能言,只能含糊的发出“呀呀”的声音,可是谁也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别说是走路了,就连手都不能抬起来。大夫们只说这是卒中的症状,却也没说能不能治好。
方夫人在床边侍疾了几日后,整个人陡然之间好像老了好几岁。原本她虽已年过三十年,却因为保养的好,又养尊处优,看起来就像是双十贵妇一般,而现在,就连白发都冒出了好几根,眼角上也出了些淡淡的细纹。
偏偏方承令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失禁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
方夫人几乎快要绝望了……
方家阴云密布并没有影响到外面的阳光灿烂。
此时,和宇城的一家茶楼中,书生人正在一张黑漆大案后说得口沫横飞,四周的茶客们听得津津有味。
那一身直裰的说书人正在说那《五子登科》的故事,故事说的是一个叫窦禹钧的人,一生做了无数好事,有一夜,他在梦中,梦见祖父告诉他因为他做了不少善事,阴德很大,上天给他延寿三纪,并且赐他五个贵子,还告诫他天理昭彰,善恶报应不爽。
那之后,窦禹钧更加努力修身积德,后来果然生了五个儿子,五子还先后都中了进士,而窦禹钧本人,更是享寿八十二岁高龄,无疾而终。
这时,说书人拍了一下惊堂木,感慨地叹道:“善恶的报应,或见于现世,或报于来世,或影响子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一时间,茶楼中掌声、赞声不断,不少茶客给了赏钱,说书人谢过之后,就暂时下去歇息了,但是茶楼中还是很是热闹。茶客们交头接耳,兴致高昂。
一个青袍书生拿着一把折扇敲着掌心道:“善恶报应不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说的好!说的好!”他转头凑到身旁一个蓝袍书生的耳边小声道,“利兄,不知道你可听说了方四老爷生病的事?”
“陈兄,你也听说这事了啊?”蓝袍书生利书生眉头一扬,有些兴奋。
陈书生讽刺地勾唇,不屑道:“方府都把这全城的大夫都快请遍了,如今又有谁还不知道这事啊!”说着,他压低声音又道,“我一个表弟在附近的王家药铺里给人当学徒,他们药铺里的王老大夫昨日也被请去方府了……据说啊,那方四老爷得的是卒中!”
“卒中?!”利书生一惊,“卒中可轻可重……”即便是轻,那也很可能口眼歪斜语言不利、半身不遂……这若是重起来,那就是躺在病榻上,如同一个活死人一般!
陈书生冷声道:“利兄,你想想,方府都把这全城的大夫都给请去了,这病能轻吗?”
是啊,这若是轻的,是个大夫都能治,就因为久治不愈,束手无策,再需要广撒网,四处搜寻名医。
“报应啊,这真是报应不爽啊!”书生们邻桌的一个老者摇头叹道,“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是长眼的,这都是他们方家坏事做太多了。”
老者完全没压低声音,吓得他身旁的老妇一惊一乍,往四周看了一圈,忙道:“老头子,少说几句,这又关你什么事?”
这方家怎么说也是和宇城的地头蛇,俗语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更别说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又怎么得罪的起方家!
那老者却不以为然,不屑道:“反正我就一把老骨头了,方家还能把我怎么样?!”
“老人家好气魄!”那利书生拿起茶杯赞道,“老人家,小生敬你一杯!”
不知不觉中,和宇城里的关于方承令生病的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方承令已经病得口歪眼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恐怕也没几天好拖了;有人说,方承令其实已经死了,只是方夫人怕影响方家的生意,瞒着没说;有人说,方承令不是病了,而是和怡红院的花魁私奔了,方夫人丢不起这个人,只能说他病了……
流言越传越离谱,以致方家不少铺子的管事都是人心惶惶,俗语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没个主事的人,让这些管事心中都七上八下的,比如这方家钱庄,为着方承令重病之事,最近大户小户都来钱庄兑银票,钱庄的现银几乎接不上,可又不能说不兑,这若是不兑,只会造成更大的恐慌……
如此这般的事在每家铺子都是屡见不鲜。
几个管事已经私下密谈了好几次,最后定了一日上午,风风火火地一起来到了方府。
“夫人,夫人……”小丫鬟慌张地挑帘跑进内室中,见洪嬷嬷一双锐眼瞪了过来,小丫鬟忙端正了姿态,福了福身后,禀告道,“夫人,赵大管事、吕管事、朱管事、吴管事、孔管事……他们都来了,说是要见老爷。”
这时,方夫人正在内室里为方承令侍疾,一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心中一惊。
方承令这个时候正需要静养,又怎么能见那些管事呢!
可是这些个管事一个个可都是方家的得力干将,有几个还是方老太爷当家时就留下的,比如赵大管事,朱管事和吴管事,还有那吕管事现在管着方家的银楼生意……这些个管事就算是方承令也要给他们几分脸面的!
“宇哥儿……”方夫人惊慌失措地看向了一旁的方世宇。
短短几天,方世宇就像长大了好几岁,眼中添了几分阴郁,几分沉稳。
他定了定神,安抚方夫人:“母亲,您别担心,我去会会那些管事。”
方夫人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忧虑,道:“宇哥儿,方家的生意本来应该由你父亲手把手一点点传到你这里的。可是你父亲如今遭此大难,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方夫人哽咽了一下,然后继续道,“那些管事你往日里也都见过,别看他们平日里一个个慈眉善目,亲切得好似你的叔伯似的,可是真的要出了什么事,这些人就如同那豺狼虎豹一般……一个弄不好,他们没准就去投靠其他几房,那对我们长房可就是大大的不利。宇哥儿,你务必要小心应付。”
为了长房的产业,他们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十几年来更是辛苦的打理着,岂能便宜别人!
“母亲,儿子明白了。”方世宇颔首作揖,然后就退出去了。
只留下方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被放下的珠帘,一根根珠链互相碰撞着,发出叮咚的声响,往日里方夫人觉得这声响听来清脆悦耳,可是此刻却只觉得烦躁。
另一边,方世宇出了二门便来到了外院的正厅,这时,厅中的八九个管事都已经喝了一轮茶了。
一见方世宇来了,他们都站起身来,与方世宇拱手行了礼:“见过大少爷。”
“几位管事免礼。”
方世宇客气地一笑,忙也拱手还礼。
那几位管事便又坐了回去,他们的礼仪看着挑不出错处,但是方世宇经方夫人提醒以后,已经体会到了那种微妙的差别。
世人皆是落井下石多!
若是平日里,这些管事必然会等先自己坐下了,他们再坐下,哪像今日这般!
方世宇眼中闪过一抹阴郁,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撩起衣袍在主人位上坐下。丫鬟立刻机灵地上了茶,然后就退到了一边。这里服侍的下人们也感觉到今日的气氛不一般,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413夺产(一更)
“大少爷,”一身太师青锦袍的朱管事放下手中的茶盅,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我们几个过来,是想见见老爷!最近府里面请了不少大夫的事,我们也听说了,本来以为老爷正值壮年只是小病,养养便是了。但是现在外面流言四起,都绘声绘色地说老爷卒中了,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这些我们当然是不信的……”
一旁的吕管事有些不耐烦地接过了话:“大少爷,我们也就是担心老爷的病情,想见见老爷。老爷若是安好,不止是我们安心,这手下的那些个伙计也安心,客人也安心!大少爷,你不知道,自从老爷病了的流言传开后,银楼的计大师傅差点就被隔壁金玉斋给挖走了,计大师傅可是我们银楼的招牌啊!要是他走了,银楼的客人至少要流失一半……”
方世宇面上一副恭听的样子,心里却是知道,吕管事这是在蒙他呢。一个师傅走了若是银楼就要走掉一半的生意,那个计大师傅岂不是要上天了,他们方家银楼还如何请的起这样的师傅!
可是如果是他直接提出质疑,那吕管事必然会以他年纪轻不懂来搪塞他。
终究是他错了。
他一直以为要趁着年纪轻,要好好用功,考个功名,那才是正道!
没想到家里会遭此突变……
方世宇定了定神,耐心地等吕管事说完以后,才道:“吕管事,父亲确实是卒中了。”方世宇知道这一点是瞒不过去,只能说实话,“我已经为父亲请了名医,只要细心医治,父亲再好好静养,他一定可以慢慢恢复过来。还请诸位叔叔放心,父亲虽然暂时卧病在榻,但是还有我可以子承父业,我一定跟着几位好好学习。”
方世宇说得诚恳,几位管事却都明显露出不以为然之色,那朱管事又道:“大少爷,我们自然是相信大少爷的,可是做生意也不是一日可就的,当年你的父亲也是老太爷手把手带了五六年才渐渐上手的。再者,就算我们几个老家伙愿意等少爷慢慢学起来,我们手下的伙计、铺子的客人却等不起啊……”说着,他看向了赵大管事,“大管事,您也跟大少爷说说,我听说这些天钱庄那边都排着队去兑银子,是也不是?”
赵大管事从方老太爷掌家的时候,就是方家的大管事了,管着方家的所有生意往来。当初方承令为了孝顺的名声,立志“不改父志”,也就没有撤下这些管事们,虽然说这些年方承令自己也提拔了几个,但是赵大管事的威望仍然是最高的,大部分的管事还是以他马首是瞻。
朱管事这么一说,在场的众管事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赵大管事,其中自然也包括方世宇。
赵大管事约莫五十几岁,着一身褐色的锦袍,发间掺杂了不少银丝,整个人看来双目清明,精神奕奕。
赵大管事叹了口气,道:“大少爷,并非是我们逼你,如今的情况确实是不乐观啊。只这过去的三天,我们方家钱庄就已经兑出了十万两白银,我们只能拖着慢慢兑……这件事唯有老爷出面才能让钱庄的客人安心。大少爷,你毕竟是年纪太轻,既无手段,又无威望,如何能镇得住场面呢?!”
方世宇心如明镜,已经知道这些管事必然是连着大管事一起来逼宫了,今日的场面怕是不好应付了……
想着,方世宇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父亲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