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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玥放下手中的书,抬眼问道:“他怎么说?”
百卉一五一十地答道:“申账房说,这本是假账。”
南宫玥笑了,百卉把账册拿去给申账房还不到一个时辰,也就是说,申账房其实并没有一一仔细核对完账册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南宫玥问道:“还有呢?”
百卉一字不漏地转达道:“从账面上看,这应该是江南一处庄子的账册,时间是明历三年。那年江南风调雨顺,没有大灾大难,但依账册所记,一个有着三百亩水田的庄子,当年的出息只有五百二十两银子,这绝不可能。”
南宫玥微微点头表示认同,想了想说道:“你把天水庄历年所有的账册全都拿去给申账房,再让朱兴把当地的县志寻来,一并交给他……”她顿了顿,说道,“让他重新写一本明历三年的天水庄账册。”
百卉微讶,但没有多问,躬身应了。
“鹊儿。”南宫玥笑向鹊儿招了招手,说道,“你一会儿拿些零嘴珠花去给你认识的那些小姐妹们,把申大管事的儿子正在碧霄堂里当账房查账的事透出去……”
449流放
花园的水池边,随着微风吹拂,一阵阵清新淡雅的荷香飘散开来,沁人心扉。
几个小丫鬟躲在湖边的假山后躲懒说着闲话,这个夸那个的新衣好看,那个又夸另一个的珠花别致……
后方突然传来鞋子踩到落叶的声音,吓了小丫鬟们一跳,循声看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形从一棵柳树后走出,这才松了口气,笑逐颜开。
“鹊儿姐姐!”一个粉衣小丫鬟亲热地唤道。
鹊儿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竹篮,笑道:“刚才世子妃赏了我些红豆椰酥卷,我想着我一个人哪吃得完,就拿来与你们分分……还热乎着呢!”
她一打开盖在点心上的碟子,一股诱人的奶香便飘了出来,金灿灿的红豆椰酥卷做得精致好看,几个小丫鬟看得垂涎欲滴,心道:这世子妃赏的果然是好东西。几人忙谢过了鹊儿。
小丫鬟们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鹊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捶了捶肩,那粉衣小丫鬟见她很是疲累的样子,好奇地问道:“鹊儿姐姐,你这些天是在忙什么啊?瞧把你累的……”
鹊儿还没回答,另一个翠衣小丫鬟想到了什么,接口道:“我听说昨儿碧霄堂千金聘账房,来了好多人呢!”
说起聘账房的事,丫鬟们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最近府中最热门的话题,也就是世子爷和二少爷分家产的事,好像前几日世子妃还从夫人那里抬走了好几箱的账册呢。
粉衣小丫鬟不由地又问:“鹊儿姐姐,账房可选好了?”说着,她透出一丝艳羡,那是千金啊,她们这些小丫鬟几辈子也挣不到。
“那是自然,而且啊……”鹊儿故意卖关子地说道,“聘到的还是故人之后呢!”
故人之后?小丫鬟们面面相觑,更好奇了,扯着鹊儿的袖子追问。
鹊儿由着她们求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反正你们也迟早会知道的。”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们可知道申大管事?”
小丫鬟们大都面露疑惑,以她们的年纪又怎么会知道十几年前就去世了的申大管事。倒是那翠衣丫鬟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听老子娘提过,可是服侍过老王爷的申大管事?……难道说是申大管事的后人?”老王妃还在世的时候,她的娘曾经是正院的一个三等丫鬟。
鹊儿点了点头,又道:“现在申大管事的儿子正帮着世子妃查账呢!”
申大管事的儿子?!丫鬟们听得精神奕奕,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些日子,王府中真是热闹了,这不,又有新的话题可聊了。
鹊儿心中暗笑,却是故作想起了什么,道:“哎呦,我差点把世子妃交代的事给忘了,这些点心你们且慢慢吃,我得先走了。”
“姐姐慢走!”几个小丫鬟忙恭送。
当日,翠衣丫鬟就把这事告诉了老子娘,老子娘又告诉了自己相熟的……一传十,十传百,没半天全府的人都在感慨地说着申大管事的儿子又来服侍世子爷的事,感觉这也算是一桩美谈了。
很快,就连足不出户,还在调养身子的小方氏也得知了,顿时脸色大变。
最初听闻碧霄堂在招账房的时候,她还和齐嬷嬷嘲笑说碧霄堂这是在临阵磨枪,没想到,他们竟然把申平的儿子给招来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小方氏当然还记得申平……申平跟了老王爷近三十年,一直都颇受信任,当年甚至还管着王府所有的庶务。
老王爷临终前,更是把留给萧奕那个贱种的产业全都交托给了申平。
她可是萧奕的嫡母,老王爷留下的产业自然得交给自己来打点,哪能给个奴才?!
申平这个人简直油水不进,无论自己给他许了多大的好处,他都毫不理睬,她也是没办法了才会……
申平不是忠心吗?那就是去陪老王爷吧,还能得个“殉主”的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年来申平的家人全都销声匿迹,小方氏渐渐也就把他们抛诸脑后,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小方氏忍不住怀疑碧霄堂是不是早就找到了这个人,故意借着招账房的机会让他正大光明的出来……想到这里,小方氏不禁一阵心悸,碧霄堂实在太阴险了!
小方氏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沉声道:“齐嬷嬷,你速去一趟方宅,把我三哥找来……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小方氏的那些事齐嬷嬷都是一清二楚,自然知道此事耽搁不得,忙屈膝领命。
齐嬷嫲匆匆地走了,大半个时辰后,她又急匆匆地赶回来了,跑的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夫人,不好了!”齐嬷嫲的神色很是焦急。
小方氏见齐嬷嬷身后无人,就隐隐猜到不妙,心里“咯噔”一下,忙让屋里的丫鬟们退下,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齐嬷嬷喘了口气,一鼓作气地说道:“夫人,轩表少爷今儿一大早去府衙敲了登闻鼓,把四舅爷和四舅夫人给告了,告他们不孝,为谋家产,毒害嗣父。”轩表少爷说的是方四老爷方承训的庶子方世轩。
小方氏听得目瞪口呆,这也太离谱了!
她急躁地又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轩哥儿怎么会……”四哥和四嫂可是轩哥儿的亲父嫡母,儿子状告父母那可也是大不孝之罪啊,轩哥儿难道是疯了不成!
想着,小方氏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齐嬷嬷脸上有几分怪异,理了理思绪后,道:“奴婢打听了一下,说是……”她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四舅夫人和三舅老爷有染,被轩表少爷的生母于姨娘给撞破了,于姨娘因此就被四舅夫人灌了哑药发卖了……”
方世轩这分明就是想为生母出头,只可惜还是傻了点,按照大裕的律例,子告父,若所告不实,即父无子所告之罪行,子当处绞刑;若所告属实,即父确有子所告之罪行,子亦须受杖一百、徒三年之罚。也就是说,方世轩这辈子等于是全毁了!
齐嬷嬷心里唏嘘不已,吞咽着口水,又补充了一句:“轩表少爷状告父母的事,现在怕是全城都传遍了……”这下方家的脸那可是丢大了!
小方氏听得一阵晕眩,一口气梗在了胸口。
她指望兄嫂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偏偏他们竟然如此不争气!尤其是三哥,这世上这么多女人,他要什么绝色佳丽没有,非要去和四嫂……
想到这里,小方氏的胸口又是一阵剧烈的起伏。
她定了定神,说道:“去把王爷请来,就说……就说我身子不适……”
话音还未落下,一个小丫鬟在门帘外禀告道:“夫人,王爷朝这边来了,人已经到院子口了。”
小方氏忙和齐嬷嬷一起出屋相迎,这才走到正堂,就见镇南王大步跨过了门槛,看来怒气冲冲。
知镇南王如小方氏如何看不出镇南王毫不压抑的怒火,心中有些忐忑:难道说王爷也已经知道了……
小方氏按耐着心中的忐忑,若无其事地给镇南王行礼:“见过王……”
镇南王冷笑了一声,怒声打断了小方氏:“本王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你那两个哥哥实在是荒唐至极!”
镇南王嫌恶地看着小方氏,小方氏的两个兄长一个谋害嗣父,忤逆不孝;另一个与弟媳通奸,荒淫无度,有如此的妻舅,简直就是给自己抹黑!
小方氏心里一凉,镇南王果然是知道了。
她心里也怨两位兄长,可偏偏他们与她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小方氏咬了咬牙,霍地跪了下去,泪眼朦胧地看着镇南王,道:“王爷!三哥和四哥有再多的不是,也是妾身的兄长,尤其是四哥,如今已经如同活死人一般……”小方氏啜泣了一声,哀求道,“王爷,求求您……”
听小方氏这口气莫不是还要自己为她两个兄长遮掩?!镇南王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不耐烦地再次打断了小方氏:“住嘴!你嫌本王的脸丢得还不够吗?!”
方承训谋害嗣父一事在和宇城早已经是人尽皆知,可到底只是私底下的。正所谓“民不告官不纠”,当初方家把方承训一房除了族,也算是有了个说法。对镇南王和整个方氏一族而言,这都是相对合适的处置方式,保存了大家的颜面。
可是现在方世轩击了登闻鼓,等于拉掉了遮羞布,把此事给闹开了!
镇南王想想都觉得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既不想更不愿王府和此事扯上关系!
“这些日子,你就给本王乖乖地呆在屋子里‘养病’,哪里也不许去!”说着,镇南王眯眼看向了齐嬷嬷,“也不许派下人去你娘家!否则你就再去庙里待着吧!”说完,镇南王拂袖而去!
“王爷……”小方氏扬声叫着,却唤不回镇南王,更挽回不了方家三房的败落!
不到一天,方承训夫妇为夺家产,谋害嗣父一事就在骆越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世人重孝道,为了家产就给嗣父下毒,实在为人所不耻。而方世轩状告亲父嫡母同样是为大不孝,一时间不禁有人打听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打听之下,顿时恍然了!
方家真是藏污纳坭之地啊!
方宅的人几乎是不敢出门,简直快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了,更有不少百姓跑去方宅扔臭鸡蛋、烂果子、烂菜叶……
骆越城的莫知府被这桩案子弄得整颗心七上八下的,只得跑来王府想悄悄问问镇南王的意思,最后得了一个“秉公处理”的指示。
于是,莫知府大胆地提审了方承令、方四夫人和方世轩数人……引得城中无数百姓跑去围观审讯。
案情说来并不复杂,方承训夫妻俩谋害嗣父一事罪证确凿,莫知府得了镇南王的示意,要尽快了结此案,便当场就给判了!
方世轩状告生父嫡母受杖一百,服役三年;方承训夫妇途三千里,流放到西北蛮荒之地,隔日启程。
至于通奸一事,因无人来告,莫知府也就装作不知道。
此案在刚刚事发时就已经传到了南宫玥的耳中,当初任由方承训一家踏出方家大宅,任由他们到骆越城投靠方承令,等得便是这一天。方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