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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明路。
南宫玥自认来得算早了,可是一到目的地还是被吓了一跳。平日里的荒地上搭起了一个又一个帐子,每隔几丈,就扎着一圈圈围着马匹的围栏,连绵一片,直到天际。
马市里头早已经是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一眼望去,也不知道是人多还是马多,人声马声交错着响起,热闹非凡。空气里的弥漫着一种非常复杂的气味,那种强烈的马粪味和马汗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还真是令人“精神一振”。
傅云雁兴致勃勃地四下打量着,几乎是迫不及待就想钻到人群中去了。但总算她的理智尚在,还记得提醒道:“阿玥,阿霏,这种地方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千万别走散了,还有要小心有扒手。”说着,她还比划了两下做出了扒手的手势。
说话间,几人已经进入马市,只见那些个围栏中一匹匹或红或白或黑或棕的骏马甩着长长的马尾,不时摇头晃脑地发出嘶鸣声。围栏外,不少看客对着马匹指指点点,若是有进一步的意向,便会让马主将马匹拉出,再行私下协商价格。
众人看得目不暇接,咏阳时不时地点评几句,傅云雁和萧霏受教地点头。南宫玥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一会听她们说“一等逮鹿,二等逮麋,三等可以袭乌,四等可以理天下”,一会儿又说“隆颡蚨日,蹄如累麴”,再一会儿又说什么“水火欲分明”,各种马经如数家珍。
真乃天书也。南宫玥心里暗叹,反正今天的主角是马,她只是作陪,就负责随便看看就好。
突然,前方响起了一片喧阗声,四周的人头都朝前方疯狂地涌动过去。
一个中年大汉激动地叫嚷着:“王兄弟,快快快,那头有人在赌相马呢!”
“那可得赶紧去凑凑热闹。”另一个虬髯大汉忙不迭附和。
“也不知道今日谁的运气好……”
萧霏听了,狐疑地眨了眨眼:“我听说相马是在每日马市快结束的时候……”怎么今儿突然提早了?
百卉立刻去找旁边的路人打听了一番,然后过来禀告道:“回主子,奴婢去打听过了,这是那些马场主自己私下办的赌相马,其实是不合规矩的。”
也就是说,是黑市了。
百卉顿了一顿后,继续道:“马会举办的相马活动提供的都是良马,可是那些黑市赌相马的马主常常无良地把一些病马、老马混在其中。”只不过这马市一年只得这一天,等你发现是病马的时候往往已经悔之不及,卖马的马主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咏阳眉头一扬,笑道:“左右无事,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姑娘们自然是毫无异议,簇拥着咏阳顺着人流往前而去,很快就看到前方一个中年人站在一个木箱上,对着周围高喊着:“瞧一瞧,看一看啊,刺激的相马游戏开始了!只要十二两银子,你就可以得到一匹千金宝马,各位伯乐赶紧过来看一看啊!”
马的价格年年有所浮动,但基本也会在八两到二十两之间,这两年大裕连连征战,战马急缺,也把马的价格拉高了不少。
这个马主开价十二两对不少人还是很有些吸引力的,即便是没相到宝马,转手再把马匹卖出也亏不了几两银子。
可是等他们围过去以后,就发现此事没那么简单了,那马主特意建了两圈的围栏,把买主和马匹足足隔开了两丈多远,凭栏而望,根本没法仔细相马。
很快,就有一个年轻人粗着嗓子喊道:“老板,这也太远了吧!”
“就是就是!”立刻有人连声附和,“这还让人怎么相马啊!”
那马主却不以为意,笑道:“嘿嘿,我这就是给大家增加点刺激。”
一句话引来周围的围观者一片喝倒彩声,可是人群却没有因此散去。
看着前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南宫玥几人心生退意,可就在这时,听到后方一个男音激动地说道:“宁老爷来了!是宁老爷。”
四周的人群都沸腾了起来,都循声望了过去,只见一个三十几岁、身穿褐色锦袍、中等身材的男子朝这边走来,这男子所经之处,人流自动分成了两半,由着他往围栏的方向往前走。
傅云雁好奇地找了一旁的一个大婶问道:“大婶,这宁老爷是谁?”莫不是什么买马的大户?
大婶打量了傅云雁还有她身旁的南宫玥几人一番,道:“你们是第一次来马市的外地人吧?”
傅云雁点了点头,她确实是外地人,也是第一次来马市。
大婶来劲了,兴致勃勃地说道:“这位宁老爷可是这附近有名的相马之人,基本上每年来马市都能挑出名马来,去年马会举办的相马活动里,就是宁老爷从百匹马中一眼相中了那匹汗血宝马,得了伯乐的名号!”
大婶来劲了,兴致勃勃地说道:“这位宁老爷可是这附近有名的相马之人,基本上每年来马市都能挑出名马来,去年马会举办的相马活动里,就是宁老爷从百匹马中一眼相中了那匹汗血宝马,得了伯乐的名号!”大神羡慕地啧了一声,“我们这些人啊,也就指望跟在宁老爷的后头听他指点几句,没准能相到一匹骏马赚上几两银子花花。”
说完,那大婶就兴冲冲地跟过去了。
南宫玥、咏阳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也顺着那自动分开的人流跟过去了。
“宁老爷,”一个身着灰色短打的年轻人殷勤地给那宁老爷打招呼,“您看看,这些马如何?”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宁老爷身上,目光灼热得几乎胜过了此刻冉冉升起的旭日。
那宁老爷显然已经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沿着围栏走动,观察着马群,他所到之处,人潮就是一阵翻涌,众人交头接耳,倒是没人敢出声打搅这位宁老爷。
宁老爷突然停下了脚步,沉吟片刻后,朝那站在箱子上的马主看去,道:“你这群马里混杂了野马!”
仿佛一滴水掉进了热油锅,四周都炸开了。并非说野马不好,只是家马经过多年的驯服,生性温顺,野马野性不逊,他们普通百姓哪有那闲工夫和心思去驯服野马啊!野马中虽然也有宝马骏马,但是会被这些个马贩逮到的基本是落后于群马的劣马。
马主额头的汗涔涔而下,今儿是遇上了个懂行的了,却还是死鸭子嘴硬:“你,你别胡说!”
南宫玥、傅云雁和萧霏不由朝咏阳看了一眼,咏阳也点了点头。看来这宁老爷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宁老爷挺了挺胸,自信地说道:“野马因为长期食用野草、苔藓、枯草,嘴部比较宽大,而家马吃惯了精饲料,嘴形则瘦长。野马四肢短粗,蹄形高而圆,较小;而家马四肢相对较长,蹄子相对较大。”
围观的众人这么细细一看,还真发现这围栏中的马群里确实混了一些“异类”。这时才恍然大悟,也难怪这马主要让他们远远地相马,其实是怕近看了,会露相吧。
看马主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来的样子,围观的看客哪里不知道怎么回事,顿时人群一哄而散。
咏阳眸光闪了闪,这马主确实有些不地道,只不过——
咏阳笑了,朗声道:“老板,我要相马!”
458油水
咏阳的声音一下子让不少打算离开的看客都停住了脚步,好奇地看了过来。
之前跟傅云雁搭话的那个大婶凑过来劝道:“姑娘,那是你祖母吧?快劝劝她,野马可买不得,我们妇道人家可驯不来野马。”
傅云雁不客气地替咏阳吹嘘道:“放心吧。以我祖母的相马本事吃不了亏的。”
听这姑娘的口气,她祖母莫非还是个相马高手不成?那大婶好奇地打量着跟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只见对方身着一身琥珀色素面夏衣褙子,光是这么挺直背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和普通的老妇不一样,有一种……那叫啥的……对了,是贵气!
再一看老妇身旁的两位姑娘以及一位小夫人,各具千秋,但又是人中龙凤,自己这么多年也算见过不少人了,别的不说,她们的来历怕是不简单。
大婶心念转得飞快,笑吟吟地说:“那我可要开开眼界啊!”立时不打算走了。
一时间,那些个真有心买马的倒走开了,而那些个闲着无事的看客见有热闹可以凑,倒是又改变主意留了下来,想看看这有几分威仪的老妇是不是真有几分本事。
宁老爷冷冷地甩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妇人之见。”跟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带走了一批热情的追随者。
马主一看情况略有缓和,心想着能做成一笔也是一笔,殷勤地笑道:“这位老夫人,赌相马的规矩,可是要先付银子,然后再把马拉过来的。”言下之意就是讨银子。
百卉立刻上前给了马主十二两银子。
马主掂了掂后,仿佛怕她们后悔似的,赶忙藏到怀中,笑道:“老夫人,您随便挑,慢慢挑,咱不着急。不过一旦选了,那可就跟下棋似的,落子无悔!”
四周的看客交头接耳,都想看看这个老妇到底会挑匹什么马出来。
南宫玥几人对于众人好奇的灼热目光视而不见,南宫玥笑着问咏阳:“咏阳祖母,您这是看上哪一匹骏马了?”
咏阳朝某个方向指了指道:“那匹编号十六的。”为了方便相马,这围栏中的数十匹马儿都编上了数字。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四周不少人傻眼了,只见那编号十六的马是一匹马头上长有白毛的黄马,肚子和两肋处分散着些许白点,它看来羸瘦极了,甚至连肋条也显露在外,如此单薄消瘦,怕是人骑上去就要把它给压死了吧。
一时间,围观的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个老妇是老眼昏花了吧?”
“对啊,十二两银子就这么随意地丢出去,着实是浪费啊!”
“我看是钱多人傻吧。”
“……”
连那马主都一时纠结住了,不知道这老妇是真的眼花,还是存心拿十二两银子来寻个开心……可是买匹这么瘦弱的马回去,又有啥乐子可言?
马主收了这匹黄马已经半月有余,那是越养越瘦,马主都怀疑它是不是肚子里长了虫,但又不愿意花钱请兽医,就打算这次来马市里贱卖了,现在放在围栏里也就是随便凑个数而已。
马主迟疑了一下,觉得这笔生意要是做完了,恐怕连这些看热闹的都要跑了,于是嗫嚅道:“老夫人,您是不是看错了?要不要再仔细看看?”
咏阳还没说话,傅云雁已经噗嗤地笑出声来:“老板,你刚才不是说了,‘一旦选了,那可就跟下棋似的,落子无悔!’”她故意学着对方的强调。
马主露出一丝尴尬,想着这几个女子的打扮,估计也委实不缺这十二两银子,既然人家喜欢,那自己何必多事。
马主吩咐了手下的伙计一声,一个着青衣短打的伙计立刻进入围栏,把那匹羸瘦的黄马给拉了出来。
近看之下,这匹黄马更是瘦得令人心惊。
四周看客觉得无趣,喝了几声倒彩后,就渐渐地散去了……
傅云雁上前从伙计手里接过了马绳,说实话,若非是祖母,她也不会注意这匹一看就是面黄肌瘦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