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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炼工坊的一个中年管事早就带着几个师傅候在了那里,那管事见萧奕、方老太爷一行人到来,自是上前相迎。
一番见礼后,赵大管事把那姓章的中年管事介绍给众人,跟着吩咐道:“章管事,老太爷和世子爷想在这里四处看看,你且在前面领路。”
“是,是!”
那章管事连声附和,躬身作请状。
冶炼工坊就在村子的后头,章管事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为大家介绍这村子。
这村子名叫铁门村,这个时间,男人们都在冶炼工坊里干活,因此村子空荡荡的,只偶尔看到一两个妇人在自家的院子里或打理菜地或端坐缝衣,都是目露好奇地打量着萧奕一行人。
越靠近后头的冶炼工坊,敲打声就越响亮、嘈杂,渐渐地,连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穿过村子,就看到前方有一排灰烟袅袅的平房,约莫有数十间整齐地排列在一起,一眼看去,占地至少有十几亩。
章管事指着那排平房说:“老太爷,世子爷,那边的一排房子都是锻造房。”
话语间,他们来到了其中一间平房前,偌大的屋子里,热气腾腾的,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炉,里头是数十个上身赤膊、满头大汗的大汉站在一座座配有手拉风箱的火炉前,手持铁锤,敲敲打打……
铛!铛!铛!
锤击声不断,仿佛一下下地敲击在他们的心上,这一幕看在南宫玥眼里有一种莫名的震慑力。
不过是一把小小的铁锤就能锻造出各种的日常用的铁器,乃至各种兵器,想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章管事在一旁恭声禀道:“世子爷新定的那批铁矢到昨日已经完成了堪堪十八万,还差最后的两万,铁匠们正在赶制着,不知老太爷和世子爷要不要先去看看?”
章管事心里有些庆幸,他昨日才得知世子爷要随老太爷来冶炼工坊的事,幸好老太爷一早交代过,南疆的军需最重要,绝对不能误了世子爷的大事,因而所有的铁匠这些日子都在优先赶这批铁矢。
萧奕喜形于色,笑道:“外祖父,这倒巧了,朱兴那边说明天就先运十万两白银过来。正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着,他笑眯眯地瞥了南宫玥一眼,还多亏了他的臭丫头给他找了一个银矿,让他生生多了个聚宝盆,军资上暂时是不愁了。
方老太爷失笑说:“阿奕,难道外祖父还怕你跑了不成?……而且这批铁矢是你出的铁矿,外祖父最多收你点加工的钱,哪里需要五万两。”
“外祖父,我只不过出了两百五十石的铁矿罢了,这可远远不够二十万支铁矢。”两百五十石的铁石是南宫玥从百越手里骗来的,可这些铁矿也不过只能打造不到十万支铁矢,余下的,可都亏了方老太爷的赊账呢。
方老太爷无奈地说道:“就算是这样,阿奕,十万两白银也太多了吧!”
章管事听着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批铁矢世子爷出了不少的铁矿,方家会无偿替世子爷赶制,这一来,世子爷是老太爷的嫡亲外孙;二来,南疆军强,则南疆强,南疆这三年来连年征战,虽是战胜,但是南疆亦折损不少,作为南疆人,为南疆军出份力也是应当。
原来这位世子爷是这样公私分明之人!
这般磊落的胸怀也难怪如今南疆的百姓都在说世子爷不似王爷,心性更似过世的老王爷。
“外祖父,您看我像是会吃亏的人吗?”萧奕笑眯眯地对着方老太爷玩笑道,“接下来,我还要再制一批新的铁矢……”说着,他抬起右手做了一个手势,后边的竹子立刻打开拎在手中的竹筒,打开盖子,取出一张卷好的羊皮纸,交到萧奕手中。
“外祖父,这是新的铁矢……”
新的铁矢?莫非……
方老太爷看了一眼萧奕,见他笑眯眯地冲自己眨了眨眼睛,立刻恍然这批新铁矢的设计一定出自安逸侯之手!
方老太爷顿时就生出了兴趣,无论是当初连弩的设计图,还是后来他为连弩所用的箭矢研制出一种新的合金,都一一证明了官语白此人是何等的惊艳绝才!
也不知道这一次他又会给出怎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惊喜?!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方老太爷抬眼问那章管事道:“章管事,你且找个地方,让我们说话。还有,把张铸叫来!”
“是,老太爷。”章管事急忙应声,吩咐一个小厮去叫人,又领着众人去了一间厅堂中,吩咐下人给众人上了热茶点心。
不一会儿,之前去叫人的小厮就带着张铸进了厅堂。
张铸穿了一件灰色的短打,初春的天气明明还有些凉,但是张铸黝黑的额头上却是布满了汗液,脸颊有些潮红,一看就知道是刚从锻造房那边赶过来的。
章管事的脸抽动了一下,这张铸怎么也不收拾一下再过来。这副样子岂不是怠慢了贵客?!
萧奕倒是不以为意,他本来就是一个不拘小节之人,不耐烦那些繁文缛节。
再者,他找这张铸是来研究铁矢的图纸,又不是来附庸风雅的,对方的穿着打扮并不重要。
在张铸给方老太爷和萧奕等人行礼后,萧奕就招呼道:“张铸,你且过来看看这张图纸。”萧奕说着将图纸平摊在圆桌上。
张铸大步走来,俯首看了图纸一眼,就看出了门道,脱口而出道:“血槽!”
血槽是位于剑脊或刀面的凹槽,主要是为了在刺入人体或动物体内后,放血而留,可以增加武器的杀伤力;另一方面,血槽也可以减轻刀具和剑身的重量,这一点对于使用者而言,是减负,而对铸造者而言,就可以省不少铁了。
不过,血槽当然也是有缺点的,便是会减弱武器自身的强度。
这个缺点在越小的武器上就越是明显,相比于刀剑,连弩用的铁矢轻巧了许多,这个缺点自然也更为显著。
但是,他眼前的这张设计图却不同,它上面画的血槽并非是常规的那种,而是一种非常特别的弧面结构。张铸虽从未打造过这样的铁矢,可不代表他不会看啊?!一旦铁矢上采用了如设计图一样的弧面血槽,会让血槽对铁矢的不利影响降到最低,而更大的发挥出它杀敌的威力。
“妙,真是妙。”张铸一眨不眨地盯着图纸,目光灼灼,仿佛要把这羊皮纸烧出两个洞来。
萧奕嘴角一勾,此人果然是行家。
“张铸,”萧奕又道,“你可能将这种箭矢制造出来?”
张铸没有立刻回话,又是痴痴地盯着图纸好一会儿,嘴巴微微动着,看得一旁的章管事有些着急,提醒地喊了一声:“张师傅……”
张铸这才迟钝地回过神来,恭敬地抱拳说道:“世子爷,小的可以一试,只是小的至少需要一两个时辰……”
张铸留恋不舍地看着那张图纸,明明字迹不同,不知为何,这张图纸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几乎想要脱口问,当初那种新的合金是否也是同一人所构想的?
这若是有机会,能和此人切磋一番,想必对自己的锻造术必然大有进益!
他虽然心里这么想,却也没敢贸然相问。
萧奕扬了扬眉,倒是比他预计得要快,于是便道:“张铸,这张图纸你且带下去,先制作一支样品给我看看!”言下之意就是在此处等着张铸把样品锻造出来。
张铸随口应了一声,心神又跑了那张图纸上。
这个张铸啊!章管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赶紧叫那小厮把张铸给带下去了。
此时已经过午时了。
章管事问过方老太爷后,就在隔壁的偏厅里摆起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虽然手艺比不得方府和酒楼的大厨,但是胜在食材新鲜,蔬菜是村子边的菜地种的,鸡鸭鱼肉也是村民自己养的,鲜香可口。
等他们用了午膳,又喝了热茶消食,就堪堪一个时辰过去了。章管事心里有些着急,正琢磨着是不是吩咐下人去看看,就在这时,就听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循声看去,只见满头大汗的张铸和那小厮正快步朝这边走来,张铸的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赫然放了一支黑色的箭矢。
待到那支箭矢呈送到萧奕手中,章管事更紧张了,一眨不眨地观察着萧奕的神色。
萧奕仔细地打量着那支箭矢,细细地摩挲箭矢的表面,观察矢尖的血槽,然后萧奕的嘴角翘起,露出满意之色。
章管事总算松了口气,心道:这个张铸虽然说话行事木讷,不过确实是个有真本事的……
萧奕将这支新型的箭矢交给了竹子,然后吩咐道:“竹子,你命人快马加鞭把这铁矢送去青云坞。”
“是,世子爷。”竹子恭敬地接过。
一旁躬身而立的张铸见自己锻造的铁矢得了世子爷的认可,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萧奕直接下了一批二十万支箭矢的订单,明日送到的十万银两,除了结清上一批货款后,余下的便当作是定金。这才返程离开。
等回到和宇城的时候才刚过申时。
眼看着时间还早,萧奕和方老太爷这一商量就决定继续去逛街。
南宫玥尽管被他们买东西的架势弄得哭笑不得,但难得方老太爷兴致那么好,于是就从善如流地应了。
三人从街头逛到街尾,方离开一个熏香铺子,买了一堆香料后,又拐进了一家书画铺子。
南宫玥和方老太爷各挑了几张字画、几本孤本,那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上午的时候,财神爷没到自家铺子里,他还觉得扼腕,没想到财运来了是逃也逃不掉,这不,财神爷还是来了,一出手,就买下了几幅前朝大家的字画。
掌柜的殷勤地招呼道:“方老太爷,方公子,方夫人,小的这里最近还得了一个棋盘,听说是前朝的棋圣乔源轻留下的。不知道……”他搓着手一脸期待地看着众人。
棋盘……南宫玥若有所动,她本来打算在和宇城给萧霏挑些印石,不过到现在没看到和眼缘的,若是能给萧霏带一个好棋盘回去,萧霏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她正要出声,却被方老太爷抢在了前面:“那就拿出来,我瞧瞧!”
南宫玥朝轮椅上的方老太爷看去,立刻明白方老太爷也是想把这棋盘送给萧霏。
掌柜的连连应和,吩咐伙计去取棋盘。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喊道:“姑父,这不是姑父吗?”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三人正在伙计的带领下,走进铺子里。
那三人是两男一女,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石青色锦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他身后是一对二十出头的年轻夫妇,其中的年轻公子看来与中年男子有四五分相似,显然是父子俩。
方老太爷看着那中年男子,微微眯眼,若有所思地迟疑道:“你是……子昂?”
“姑父,我就是子昂。”中年男子加快脚步走到方老太爷的轮椅前,唏嘘道,“姑父,您的事侄儿也听说了,那方承令真正是可恨!……不过您不是去了骆越城吗?”
南宫玥和萧奕互看了一眼,会称呼方老太爷为姑父的,岂不是母妃舅家之人?
据南宫玥所知,先王妃的舅家在这南疆也是赫赫有名的,是南疆的四大世家之一——安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