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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从来有得必有失。
他得了夏家的好处，便应该和夏家荣辱与共。
可是……
夏皇后除了给他一个机会，旁的都是他拼命得来的。这个侍卫之职，也是他几次不顾性命，和亡命之徒拼命得来的。如果他孑然一身，他可以把这条小命还给夏家，可他如今有妻有子，还有年迈的老父需他赡养。他从没害过人，便是夏皇后命令他，他也会想法子搪塞，实在搪塞不了，便会想法子提前将消息透露出去。
时至今日，他自问对百姓问心无愧。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赌一把？他虽然没见过楚家小姐，可却听过楚家小姐模样生的好，而且气度清贵，是那种周身带着贵气的姑娘。车中姑娘……虽然她坐在最简陋的马车中，车厢中甚至还隐隐散发着一股霉味。可是她坐在那里，这粗糙不堪的马车，愣生生成了华辇。不必发问，他已然知道她的身份。
楚家唯一的小姐，卫宸之妻，玉阳郡主楚暖玉。
听她和声安抚丫头，竟然让前一刻他从他心中窜过的那几分俱意，突然间便烟消云散了。
“郡主殿下。”
“大人言重了。‘殿下’二字实不敢当。”
“郡主得陛下封赐，殿下二字自然当得。”
“殿下，殿阶之下。那是皇家人才能站的地方。大人这般称呼，实在是让暖玉愧不敢当。我这个郡主之封，不过是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罢了。大人和我父是至交，想来是和我父性情相投的。我父亲生性耿直，所以我今天出门，并未相告。大人如果欲告之我父，还请自便。”暖玉说完，头微微垂下，一幅任由那侍卫处置的模样。
侍卫沉默片刻。
然后摇了摇头。
“在下姓吕，单名一个栋字。我素来仰慕楚家风骨，我信楚家必不会和北苑勾结。小姐出府必是身有要事。在下保证小姐行踪不会暴露，可为了小姐安全，在下要护在小姐左右。”
“这怎么行？你一个大男人……”芷香开始反驳。
她只是觉得暖玉身边跟着个侍卫头子，实在太奇怪了。自家小姐还怎么去办事？而且据说这人和夏家沾亲带故的，这人真的可靠吗？会不会出卖小姐啊。
芷香越想越觉得自家小姐简直胆大包天。
“如此，便有劳吕大人相护了。”暖玉倒觉得吕栋跟着她倒也不错，就当多个护卫在身边，她去见青森，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吕栋轻轻点头。
对于暖玉处事的方式越发的欣赏起来。
不多问，不多说，什么都占到即止，而且行事十分有度。
这样的人，竟然比真正的皇家公主还要有气势。
和楚家小姐一比，宫中真正的公主倒显得越发的小家子气了。
马车得了吩咐，轻轻一转，很快消失在一条小路上。
和青森约定的地方是个布庄，是卫宸名下的。布庄不大，平时生意不算多，客流量属于那种四平八稳的铺子。每月赚的银子数止上下相差无几。其实这布庄存在的最大意义，便在于布庄出的新布，都会提前送到暖玉面前。
如果暖玉喜欢，这布索性便封存了。
留着给暖玉慢慢裁衣。
那布庄掌柜看到暖玉，面上先是一喜。而后见到眼在暖玉身后的吕栋。那人一身短甲，虽然看不出品阶来，可确是朝廷官员。“夫人，可有什么喜欢的……我们铺子虽小，可花式却多。”
“掌柜的。我们要见青管事。”芷香上前轻声道。
那掌柜的不动声色看向吕栋。
芷香轻轻摇摇头，掌柜的拱手告退。
“这是我私下里管着的一间小铺子。”言下之意，这算是她的私产。
吕栋点点头，并不多言，自顾自找了个角落，安静的站在一旁，如他所说般当了个尽职尽责的护卫。
青森来的很快，听说暖玉要见他。他几乎是一路飞掠过来的。
见到暖玉，他激动的上前行礼，突然间，他眼角余光扫到吕栋。“吕统领……”吕栋名声虽然不算显赫，可做为熟知京城八卦杂事的青森，他还是知道吕栋的。
夏家一派。
而且是个性子执拗的家伙。
可你若这人和夏家一党同流合污。他却没做过歹事。若说他清廉不阿，他确是受夏家举荐才出仕为官的。
这人到底算不算夏家一派？还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夫人，吕统领怎么和夫人同路？”
青森知道自家夫人一定有法子出来见他。
可是对于这位暖玉这位同路人，实在是太过意外了。“吕大人如今负责守卫楚家。”说守卫是因为好听。实际上是圈禁。吕栋十分感激暖玉。
他知道青森是卫宸的手下。
别看他只是个小管事，在京城人脉却不俗。
和很多达官贵人都认识，而且能很随意的出入诸人府邸。
算是卫宸不过或缺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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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章 见面
第六百九十四章见面
倒没想到。
卫宸前往淮阳道，这样险要的行程，竟然把青森留在了京城。
“青管事放心，我只负责保护郡主殿下安全。至于旁的，在下并未带耳朵出来。”言下之意，就是他会充耳不闻。
其实这种像是誓言的东西。
会不会守约？会不会失约？全凭各人品性。
这人既然说会守口如瓶，且看暖玉和青森会不会信了。
青森有些怀疑，可是见暖玉目光澄明，似乎并不怀疑吕栋的话。
青森想，眼前楚家之事为重。再说他要说的，若是吕栋说出去，他自己同样不好脱身。要知道放暖玉出门，也是一桩大罪。
最重要的是，似乎从始至终，自家夫人看人，还未看错过。便是二少爷在时，也曾赞夫人慧眼识人。
他不是相信吕栋，他是相信自家夫人不会看错人。
想到这里，青森如实向暖玉禀报那夜之后，景衡的动向。“……属下带人一路跟踪那小子，发现他们一行有二十几人，分散租住在京城几个花楼中。那小子如今住在一个叫如意楼的花楼中，住在一个叫花娘子的姑娘房中。夫人也知道，花楼这种地方，只要使些银子，不会有人拼命去查的。所以往来几批官兵来搜人，都被那小子躲过了。”
一旁吕栋挑了挑眉。
十分意外那个北苑皇子的动向竟然由这么个看起来柔弱的姑娘掌握着。
要知道齐君此次对北苑皇子简直势在必得。
大有不擒下他，城门都不开之意……
如今入城容易，想要出城，却需要官府开具的文书。以至那些行商怨声载道。却没想到，那个几乎搜破了京城也没消息的北苑皇子，竟然大隐于市。“小心盯着，小心打草惊蛇。”“夫人放心，咱们也有那种可以长期住在花楼里的人手。就近盯着呢。那景衡只要一动，咱们的人立刻跟上，必不会让他有机会跑路。”
暖玉点点头。
这步棋，怎么用？何时用？
“夫人打算怎么安排？是不是要擒下那小子，然后亲自送到衙门，以示楚家清白？”这是一般人的思路。
上面不是怀疑楚家吗？
那便由楚家亲自擒下人，然后送进衙门，足够证明楚家清白了吗？
暖玉想了想，摇头。
“其实北苑奸细只是一个引子罢了。”
她这话一出，青森脸上神情不由得一滞。心中不由得漾起一抹苦涩来。
他是真的同情楚家。
虽然他只是个无关轻重的小角色。好在他已经不在楚家当差了，如果他还是楚家的人，这次定然不管不顾的冲进那几个在殿上执意相助齐君的大臣家中，把他们杀个鸡犬不留。所以闹来闹去，北苑奸细反倒成了添头，齐君真正要做的，是借此处置楚家。
这样的朝廷！
每每想到自家公子在外征战，而夫人却在京城被人欺负。
青森都恨不得化身千里马，把这些一股脑的告诉自家主子，然后主子扔下那混乱不堪的淮阳道，反正是齐国的淮阳道，也不是主子家的淮阳道。至于百姓是否被牵连？便是受了牵连，也是齐君这个当皇帝的为富不仁。
说归说，气归气。
事情摆在眼前，还是要办的。
“那我们如何应对好？如果那小子真的被捉？楚家是不是就危险了？”
暖玉缓缓点头。
如今主要缺的便是这个人证。
一旦北苑国奸细被抓到。谁还管他是不是真的和楚家勾结呢？最终的结果一定是，楚家和北苑奸细勾结，欲图谋不轨。如果她是齐君，也不会放过这样的良机的。
“这世道……真是见了鬼了。好人当不得啊。夫人，您吩咐属下吧。怎么做？只要能救下楚家，属下什么都敢为。”
哪怕把那小子确成碎块，扔进江里喂鱼，他也能干的出。别看他带着几十个护卫。
可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青森便是这京城的地头蛇。
“……青森，助他离京。”
暖玉沉默良久，最终说道，青森面露惊诧。“我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你是不是觉得不声不响杀了他，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属下确是觉得杀人比较方便。属下会处理好的，一定不会让人察觉。城门顶多再闭个十天半月的，如果再不开，京城怕是要闹粮荒了。只要捱过这阵子，上面没有证据，难道还能强行处置楚家不成？”
暖玉笑笑，抬目看向吕栋。
“吕统领觉得呢？”
吕栋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想了想开口。
“我倒觉得杀人不是个好法子。没有真的，也能弄个假的出来。除非，北苑皇子安全回转北苑……”
暖玉目露赞赏，然后转头看向青森。青森终于反应过来了。“夫人的意思是，如果那小子死了，上面或许会弄个假的……只有那小子平安离开京城，安全回到北苑皇城。才能证明一切都是道听途说，对楚家简直就是欲加之罪？”
青森静下心来一想，不得不承认那个吕栋说的不错。
那小子，不能杀！
真憋屈。不仅不能杀，还得帮那小子逃离京城。
如果不是那小子，楚家何至有此劫难。都是那混小子惹的祸。
“夫人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便好。我修书一封，你寻机送到花娘子手中。”
“花娘子难道也是北苑奸细？”
“你应该说，她才是真正的北苑奸细！”没有谁会让堂堂皇子当奸细的。
青森倒吸了口冷气。要知道那花娘子在京城落脚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了。是京城很有名声的姑娘。谁人能想到，她竟然是北苑国派来齐国京城的。
北苑国的野心，简直是昭然若揭。青森替暖玉准备纸笔。
然后不动声色凑到吕栋身边。“兄弟。多谢。”“不必言谢，我不过是……按自己的意愿行事罢了。”“不管怎么说，你能助我家夫人出得楚家，都是我卫家上下的恩人。兄弟放心，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只要我青森有一口气在，定然不会让兄弟吃亏的。”
吕栋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青森。
然后缓缓挑了挑唇角。
他想，他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