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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不冷不热的父亲,一顿自己厚着脸皮讨要来的饭,还是白米粥配小菜,有什么值得满足的!
别以为他没有亲眼见到就可以随便糊弄。
府里大冬天给人送饭的保温食盒,虽然也算不上十分大,但放进去四五道菜绝对没有问题。
方才圆桌上那些菜虽然已经没了形状,但看看两个儿子的吃相就知道味道肯定差不了。
想来元沅那个丫头的手艺是不错的!
顾夕没好气道:“你的确是沅儿的生身父亲,但你也只是给过她生命而已,一没养过,二没教过,你还指望她对你像对姐夫一样好?”
裴廷琰一噎,生恩不及养恩大,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长到十几岁豆蔻年华的少女,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只是……
没能亲自教养女儿又不是他的错,元沅怎么可以把气撒到他的头上?
他梗着脖子道:“元宗之身边那么多伺候的人,凭什么让我的女儿亲自下厨给他做饭?可见哪些所谓的疼爱全是假的,明摆着就是沅儿在元家日子不好过,为了讨好元宗之才学了一手好厨艺。”
嗯,肯定就是这样的。
他本来只是想找个借口替自己辩解,说出口之后却觉得挺有道理,越发理直气壮起来。
顾夕冷笑道:“没看出来原来你的心理竟这般阴暗。”
裴廷琰自顾着坐在椅子上:“难道不是?”
顾夕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女孩子喜欢做菜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比一无是处强得多!何况沅儿琴棋书画都是顶优秀的,不比京里的闺秀们逊色。”
她并没有直接把一无是处的人叫什么名字说出来,毕竟她也做了裴锦歆十四年多的母亲,女儿没有教养好,她要负很大的责任。
裴廷琰俊老脸微红,要论起疼爱女儿,满京城有几个人能和他比?
可十几年来他疼爱裴锦歆的方式无非就是要什么给什么,不管她有理无理一律护着,别说教训了,连难听话都舍不得说半句。
瑞嘉郡主的一无是处和骄纵蛮横一样出名。
元沅虽然在自己面前有些执拗,可不得不承认她的名声比裴锦歆好多了,而且他也听说过她的琴棋书画似乎是元宗之亲自指点的。
元宗之那人是有些碍眼,但他的确是有真本事的人,状元之才就不说了,论及琴棋书画,满京城能和他相媲美的人也不多。
能得他亲自指点八九年,想来那丫头的水平肯定是不低的。
顾夕见他面色微变,继续道:“你又不是没有见过早产的孩子是什么样的,沅儿能长得这么好,元家人花费了多少心血?你居然还用这样的心思去揣度他们!”
一句话让裴廷琰脸上的红色完全褪净。
裴锦歆同样是早产儿,虽然府里丫鬟仆妇成群,他也没有亲自照顾过她,但把她的身子调理好花费了多少心血他还是清楚的。
元蕙把早产的元沅带到大西北,据说她找的丈夫当年只是个什长,家境普通生活清苦。
元沅如今虽然身材纤细,但看得出她瘦而不弱,身体还是很不错的,显然是从小调理得很好。
那么,当年元蕙一家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顾夕坐到裴廷琰身旁,悠悠道:“阿琰,咱俩是沅儿的亲生父母,但缺席了她的整个成长的过程,虽然这些不是我们愿意的,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裴廷琰用力握了握拳,他当然知道是错过了,但他就是见不得女儿对元宗之比对自己亲。
顾夕又道:“我们能寻回亲生女儿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她能这样健康这样出色,全都是元家人的功劳,你就不要去计较这些小得失了好不好?
沅儿对姐夫的感情很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就好比送饭这件事儿,她并不是为了做给什么人看,更不是专门做了气你的,就是发自内心想要孝顺她的爹爹。”
裴廷琰忿忿道:“我才是她爹!”
顾夕剜了他一眼:“合着方才我这些话都白说了!沅儿给姐夫做饭是她心甘情愿的,给你做是你自己要求的,她出于礼貌可以唤你一声父亲,可以答应你的一些小要求。
但你不觉得再这么下去,你同女儿永远也亲近不了,只会把她越推越远么?”
裴廷琰悻悻然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难道把我这颗心掏出来给她看?”
就算是掏出来,估计那个没良心的丫头也懒得多看一眼!
顾夕见他越发别扭,索性也不想理会他了,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只见豆豆提着一个食盒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
白米粥厨房里都是现成儿的,人家厨娘熬了几十年的粥,手艺好得很。
豆豆不过是顺手做了三四道小菜,又舀了满满一大碗白米粥,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都弄好了。
她笑盈盈走到圆桌旁,把白米粥和小菜一样样取出来摆好。
“父亲请用饭吧。”半分不适应都没有,她直接把一双鸡翅木的筷子和一把小瓷勺塞进了裴廷琰手里。
她这颗扁豆最大的长处就是能屈能伸,不和小心眼的大男人计较。
至于人家领不领情就不是她的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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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回到原点
白米粥香浓软糯,小菜清爽可口,裴廷琰吃得很满足。
但他心里清楚,多半还是因为这些吃食出自女儿之手的缘故。
说起来也可怜得很,他活了三十多岁,这还是第一次品尝到亲人给他做的饭菜。
从亲娘到继母,从妻子到小妾,就没有一个愿意下厨的。
那顶小绿帽就更不用提了,厨房在哪个方向估计都不知道。
见他吃得香甜,顾夕悬着的心也放下不少,交待了几句后便去了福泽堂。
后日便是认亲宴,她绝对不允许出任何纰漏,事事亲力亲为。
暖阁中只剩下了父女二人。
豆豆不免暗暗感叹,自己的亲爹还是有些优点的。
虽然身边不如爹爹那般干净,但好在他对娘言听计从,自己搬过来这几日,也没有听说他去那些通房小妾住的院子。
第二嘛,他居然不像爹爹那般挑食,难怪长得这么高大。
要是裴廷琰能听见她心里在想什么,肯定会立刻咆哮起来。
谁说本侯怕老婆?谁说本侯不挑食?
好吧,他承认自己的确是有些惧内。
但他乃是堂堂的一品侯,打小儿就娇养出来的肠胃,对吃食的要求怎么可能比不上元宗之!
见他把最后一口小菜咽下,豆豆笑嘻嘻道:“我做的饭菜味道还行吧?”
裴廷琰用帕子擦了擦嘴:“今后你给元宗之送饭的时候给为父也送一份。”
豆豆翘了翘小嘴:“可我爹爹让七里带话回来了,让我最近几日紧着些认亲宴的事儿,不让送饭了。”
裴廷琰又被噎住了。
元、宗、之!
他忍了忍气道:“那就认亲宴之后。”
豆豆扭着小手道:“可……娘说认亲宴后我和霍骁的婚事儿就要提上议程了,好些事儿要忙呢……”
她就是故意的,亲爹的好处还没得到半分,想让她整日给他做饭,做梦!
爹爹还舍不得让她天天进厨房呢!
裴廷琰的本意也不是想让豆豆天天给他做饭,只不过是争一口气罢了。
而且豆豆的话也很有道理,他们这样的人家,姑娘出嫁固然不需要她像平民百姓人家的女孩儿一样忙碌,但相应的规矩也大得多。
嫁妆都是小事,教会姑娘们如何持家才是重中之重。
定北王府,虽然不至于是龙潭虎穴,麻烦事儿比威远侯府还多。
他唯一的女儿,绝不能被旁人取笑,更不能被人欺负。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依旧别扭:“你在元宗之面前倒是乖巧!”
豆豆一扬小脖子:“爹爹对我和姑父一样好,我当然要听他的话。”
裴廷琰被气笑了,比不上元宗之也就罢了,合着他连元蕙的丈夫都不如?
弄了半天他这个亲爹在女儿那里勉强排了个老三?
哎哟喂,我说这位侯爷,您确定自己在扁豆心目中真的能排老三这么高的位置么……
豆豆见他笑得难看,把从前窦大勇是怎么对她的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裴廷琰:“……”
好吧,原来在女儿心目中元宗之也不过就是个老二,他勉为其难做个老三好了!
孰料他这里刚刚觉得舒服了一点,女儿毫不犹豫地又给他千疮百孔的心脏上补了一刀。
“我爹爹和姑父身边都只有妻子一个女人,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豆豆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裴廷琰,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裴廷琰面色难看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整日都在琢磨些什么!”
豆豆眼皮一翻:“您才整日琢磨这些呢!”
这么多的小妾通房,可不得整日“琢磨”么!
裴廷琰急眼了,又是元宗之那个混账!
好好的一个勋贵子弟,吏部尚书,娶的妻子又不是心上人,玩什么洁身自好那一套?把他的女儿都带歪了!
他辩解道:“沅儿,侍妾通房不过就是个玩意儿,但这个玩意儿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完蛋了!
这样的话不产生歧义才怪!
果然,豆豆一双美眸中满满都是鄙视。
这些玩意儿可不就是专门给您“用”的么,怎会没有用处!
裴廷琰轻咳了两声道:“你误解为父的意思了,你想想,如果后院中没有这些人,做妻子的要承担多大的压力,何况……”
豆豆面沉似水地看着裴廷琰。
这个亲爹还真是讨厌得很呐,娘这颗天下第一水灵的大白菜还真是让某些东西给拱了。
她冷声道:“听您的意思,您那一院子的侍妾通房是为了我娘才纳的?隔三差五光顾一次也是为了减轻我娘的压力?”
裴廷琰:“……”
“那您想过没有,你去睡小妾通房的时候我娘心里有多难过,又岂止是压力大这么简单?武宁侯,你这人太讨厌了!”
豆豆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夕霞院。
武宁侯!
父亲虽然不如爹爹亲热,好歹也比武宁侯听着顺耳吧。
这丫头脾气太拧了,一言不合父女二人的关系就直接回到原点。
她方才说什么来着?
他去睡小妾通房?
这话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挂在嘴上说的话?是一个做女儿的人能对父亲说的话?
元宗之到底是怎么教养元沅的!
而且……
他不得不承认女儿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句句都戳在了他的痛处。
方才那些狡辩的话不过是为了维持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才说的。
现实情况是,自从那年裴锦歆在他的茶水里下了药,他身边多了两个侍妾开始,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顾夕毫无芥蒂地笑过。
一开始他是十分惶恐的,也想过把那两个女人打发走,以此来挽回顾夕的心。
可惜顾夕已经给他判了死刑,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被人陷害的第一次,破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