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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皇后的心倏地缩了一下，任谁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都不可能若无其事。
郑嬷嬷从她出世那一日起就在她身边伺候，三十多年来朝夕相伴，撇开身份不提，比起亲娘更像亲娘。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都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卖她，世上还有比这更可悲可笑的事情么？
但她毕竟不是顾朝，拥有三十多年斗争经验的人是不会轻易在人前露怯的。
她嗤笑道：“本宫还想问呢，你不是从来离不得那位靳嬷嬷的么？难道她病老归西了？”
果然一提靳嬷嬷顾朝的俏脸就变得有些阴沉。
要不是那该死的老妪，她现在还在府里享福呢，何至于落到被两个贱丫头拳打脚踢的地步！
不过裴皇后最后一句话倒是甚得她心，那悖主的老妪的确早就该去死了。
她佯装不在意地抚了抚衣襟道：“人的命数谁说得清楚，她都那么大岁数了，就算是去见阎王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裴皇后觉得同她说话有些无聊，道：“不和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斗嘴而已，谁输谁赢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朝柳眉一挑：“那娘娘觉得多大的输赢才有意思，伙同旁人一起谋夺自家夫君手里的东西么？”
裴皇后略有些吃惊，昨晚的事情陛下尚且没有下结论，留在京城里的顾朝是怎么知道的？
以她的头脑应该不至于能想到这些，元宗之本来就不喜欢她，总不至于有那个耐心同她议论朝政大事。
顾朝是一点也不想隐瞒裴皇后，撇着嘴道：“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座小院子里，是因为我被宇文昊绑架了，陛下派人端他老巢的时候顺带把我也带到了云霓山庄。”
裴皇后苦笑了一下，论狡猾奸诈宇文昊从来不是宇文昭的对手，亏得他们还以为计划十分周密，其实早就暴露了。
顾朝以为裴皇后是在嘲笑自己，狠狠白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看不上我，都觉得我头脑简单容易上当受骗，其实我觉得自己比你强多了！”
什么？她比自己强，还多了？
裴皇后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讥讽道：“轮起大言不惭，这世上谁能同你相提并论。”
顾朝站起来提高声音道：“你还别不服气！旁的事情就不提了，单说你和着宇文昊谋反这件事儿，难道还不够愚蠢的？
你是大周朝名正言顺的皇后，母族势力又够强硬，二殿下虽然一时间惹了陛下不高兴，可谁知道过几年又会是什么情况？说不得好好哄哄陛下就过去了。
真不知道你那颗‘聪明’的脑袋都在想些什么！
放着势力强大的兄嫂和嫡亲侄女侄女婿不去拉拢，整日端着个臭架子，把人家得罪得死死的。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失了陛下的欢心又失了嫡出皇子的身份，亲娘又伙同旁人造反，二殿下别说当太子了，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你说你怎的就这么不省心，好好儿在凤翔宫里做你的皇后娘娘不好么？
都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一个妇道人家替夫君打理好家事不就得了，偏要去玩弄权术……”
吧啦吧啦……顾朝像是八辈子没说过话一样说个没完没了。
裴皇后那张蜡黄的脸生生被气得通红，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厉声大喝道：“闭嘴！”
顾朝被吓得身子抖了抖，然后又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道：“臣妾说错话了么？”
这些话有错么？裴皇后再一次苦笑起来。
认识顾朝三十多年了，她从来没有那一刻觉得这女人还算没有糟透。
她当然知道自己做了蠢事儿，而且早就知道。
可世间从来没有后悔药，错了就是错了。
她只是不甘心，想要尽量去把那些做错了的事情扭回来，想要让结果不那么糟糕而已。
然而一步错，步步错，她就这么一步步把自己本来不错的人生路走到了绝境。
顾朝是不聪明，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清楚自己不聪明，所以不去卖弄小聪明。
或者说顾朝身边那些人太厉害了，还不等她卖弄就把她那点小聪明给掐了。
而自己，明明也不聪明，却一直看不清楚这一点，还一次次用各种小聪明去弥补那些已经铸成的大错。
可惜，现在看清楚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宇文昭大概已经把杀她的刀都准备好了。
她摇了摇头：“你没错，你怎么会错呢？就连牵错了线的姻缘都能拆散重来，还能遇见更好的，天底下谁能和你比……”
顾朝眨巴着眼睛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对自己的姻缘似乎也很不满意？”
裴皇后一噎，她不过是感慨了两句，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姻缘不满了？
顾朝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副什么都清楚的样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谁不在背地里对我各种羡慕嫉妒。”
裴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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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歪打正着
顾朝见裴皇后有些发愣愈发得意。
她笑盈盈地再次坐了下来，右边嘴角的小梨涡看起来甜美极了，一点也不像是个已经做了外祖母的女人。
裴皇后看不得她这副嘚瑟的嘴脸，剜了她一眼后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这样的反应顾朝二十多年前就见得多了，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叹了一口气道：“咱们都是京里出生长大的贵女，年岁也差不多，当初有多少女孩子对太子殿下芳心暗许你肯定知道。偏在他还只是个未长成的小少年时就已经同我定下了亲事，惹得多少贵女嫉妒，弄得我是一个知心朋友都没有。”
这话简直是明晃晃的炫耀，尤其是听在裴皇后耳朵里更是难以忍受，心里又酸又涩。
二十多年前，宇文昊是身份尊贵容貌无双的太子殿下，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再出众的少年郎都只能沦为陪衬。
那时节，满京城的闺秀谁不期盼能得到太子殿下哪怕不经意间的一个微笑？
可惜，春踏青秋狩猎，他的身边总会出现那个绝美骄傲的少女顾朝，无论容貌家世两人都是般配之极。
当然，所谓的般配同样只限于容貌家世，起码裴廷瑜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和成百上千名闺秀一样，少女时代的裴廷瑜虽然对宇文昊芳心暗许，也从未敢去奢望太子妃的位置，能做一名侧妃甚至良娣良媛她们已经满足。
然而，身为一名贵女，绝对寻不到同太子殿下接触的机会，想要得到他的青睐更不可能。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通过未来的太子妃顾朝。
所以那时围绕在顾朝身边拍马逢迎的贵女数不胜数，却没有一个都是真心想要同她交朋友的。
在这一点上顾朝倒也算个明白人，知道人家接近她是有目的的。
可二十多年后的今日，她竟还是这副臭德行，还拿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炫耀，不觉得恶心么！
裴皇后心酸之外又多了一分鄙夷。
虽然她之前已经把头扭到另一边，可顾朝一直不错眼地看着她，迅速就捕捉到了这副心酸加鄙夷的别扭神情。
顾朝轻嘲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那个时候也是喜欢宇文昊的。”
裴皇后转头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顾朝指着她笑道：“心虚了，心虚了……”
裴皇后怒了，一把拍开她的手：“你——”
顾朝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儿：“我说呢，你放着好好的皇后不当偏要和着宇文昊谋反，原来是为了二十多年前的那点小心思……
唉，说起来也怪不得你，宇文昊最会说甜言蜜语，我都被他哄得晕头转向，更何况是你了……”
裴皇后怒目圆睁，恨不能一口把顾朝咬死，没见过这种说话不过脑子的女人！
最可气的是，这么没脑子的女人居然还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而且肯定还能继续安稳幸福地活下去。
顾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没脑子。
本来就是嘛，像裴廷瑜这种女人，活了三十多岁肯定从来没有遇到过真心爱慕她的男子，被宇文昊那张抹了蜜的嘴一哄，可不就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么？
否则她干嘛谋反，难道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不得不说顾朝又是歪打正着，虽然事实真相远比她说的更严重，但大方向总是正确的。
她冲裴皇后撇撇嘴：“眼睛别瞪那么大，我说这些话也是为了你好，宇文昊这种男人根本靠不住，这世上他爱的人只有他自己。”
裴皇后怒极反笑：“你又知道了？呵呵……他曾经的确是真心爱过一个女人的，你猜猜她是谁？”
她当然知道如今的宇文昊只爱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大概活不了多久了，但就是不想看着顾家这些贱人好过！
可惜她遇见的人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顾朝，听了这话后并没有打算去猜测那女人是谁，而是百无聊赖道：“不都说了么，他那个人说的话就没一句能信的，有什么好猜的。”
裴皇后脑袋越发晕了，脱口而出道：“他连说梦话都念叨顾夕的名字，你说这不是真心爱慕是什么？”
顾朝大吃一惊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你说什么！”
裴皇后冷笑道：“本宫说他爱的人是你妹妹顾夕那个贱人！”
然，顾朝依旧没有顺着她的思路走，只是用颤抖的手指着裴皇后道：“你……你你你……你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宇文昊是你的大伯子，他说梦话居然能被你听见，你们俩……”
各种各样不堪入目的画面在顾朝脑子里浮现，长得和自家妹夫一模一样的女人和宇文昊在一起翻滚……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恶心的事情么！
裴皇后懊悔不已，虽然她知道自己肯定活不长了，可也没打算把那些事情说出来和别人，尤其是顾朝这种愚蠢的女人分享。
她嗤笑道：“未婚夫和丈夫喜欢的全都是自己的妹妹，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算了！”
顾朝的脑子偶尔还是会好使一次的，她反讽道：“好歹我的丈夫身边只有我一个，纵然不爱对我也是非常尊重和关心，儿女个个都是我亲生的。
你呢？丈夫和情人心里喜欢着别人，身边还有数不清的美人，你还得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替丈夫教养一大群庶子庶女，还被情人骗得跟着谋反，是不是早就该撞死一万回了？”
“你去死！”裴廷瑜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坐直身子一把抓起枕头朝顾朝扔了过去。
顾朝把身子一侧让过枕头，继续嘲讽道：“急眼了呀？宇文昊连我这样的都看不上，会看得上你？”
裴皇后眼睛都气红了，再次抓起小案几上的茶杯砸了过去。
“咣当——”茶杯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一连被砸了两回的顾朝生气了，打小儿只有她打别人砸别人，这两日净受人欺负了！
她拾起地上的枕头朝裴皇后的脑袋狠狠捶了七八下：“去死、去死、去死……”
裴皇后本来就是逼出来的一点力气，发泄之后早就散了，被她这么一捶直接晕了过去。
尺素和如霜如雪守在正房外没敢偷听主子们说话，结果被茶杯落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三个人急急冲进了屋子。
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