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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千蓝为自己初见到段休时所想的，‘换个地方，会让人以为是某位名士贵胄’中的‘换个地方’自赞一下先见之明，因为此处空间里的一些东西，让她把眼前清俊之人跟神经病挂上了号。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没有好处
越过圈禁着冥阴之气的方池，往这明亮素洁的空间深入望去，一侧，是一排排分层摆放的透明匣子，匣子有大有小，有圆有方，里面存放着的是不同种族的妖兽尸首，有的是完整的，有的只是一个部位。
有一些匣子边，各放着一个长颈瓶子，瓶子里是或红或金或银的液体，以林千蓝的眼力，这些瓶子里装的都是人或妖兽的精血。
在这些匣子的前方，有两个黑色的石台，上面多而有序地摆放着认得的不认得的各种器物，认得的有法宝灵丹兽蛋等，更多的是认不出的器物，只从上面的灵气波动知道是件法宝。
认不出是什么，不妨碍她能想到这个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
跟制造那些仙民仆兽的躯壳有关。
另一侧，有两面不知用什么生灵的骨头炼制的高大骨墙，从骨墙上伸出数以百计的雾状的锁链，每条锁链的另一头都锁着一个神魂。
大多神魂淡如一缕烟雾，只是深浅不同，都是修为在元婴及以下的，有的要凝实许多，也有少数几个凝实如真人的仙君神魂。
一面骨墙上锁着的神魂多些，俱都双眼空洞浑浑噩噩，很少动弹，是失去了神智的表现。
另一面骨墙上锁着的神魂少些，但神智尚在，神情各异。骨墙周围的禁制有隔音功能，看到这些神魂的想摆脱锁链进行的挣扎似是听到了锁链相击的响声。
无声无息，却让这些神魂外露的情绪更为清晰，茫然，恐惧，愤怒，哀凄，等等，不一而足。
衬着这些充斥着血腥阴煞的背景，林千蓝终于看段休像个神经病了。
修士修炼求的是成仙，长生，她看不出弄出这些人造种族跟长生有什么关系，做出这些有违天道的事，想成仙估计无望了，十有八九会直接死在下次的雷劫下。
要是弄出这些人造种族为他抢修炼资源还能说得过去，可从她在仙宫的各重宫殿里所见，以及这里浓郁的仙灵气，段休根本不缺修炼资源，而且据她所了解的，乘云仙宗在外除了强抢些妖兽，然后就是到处撒仙灵石了，与抢修炼资源不沾边。
对成仙一点好处都没有，还背上了重重的因果，还真只有段休是个神经病这个理由是个理由。
段休停在方池前，冲她轻点下头，“来此处者，仅汝二人。”
是说进到这里的来的活着的外人仅她跟涂白月两个吧。林千蓝可不觉着这是荣幸，只是不知道段休引她进到这里的真正目的，“我相信。”
因为那些尚留有神智的神魂的反应，印证了段休的话。
那些神魂应能看到外面，盯着她跟涂白月，情绪又多了几种，看口型神态就知道他们表达的意思，有朝她苦苦哀求的，有幸灾乐祸朝她冷笑的，有嫉恨她为何活着的，有咒骂她同流合污的。
“死于汝手上之妖之人，可多于此处数目？”
林千蓝平静地望着那些或哀求或咒骂她的神魂，“比这里的要多。”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有因
自修行以来，死在林千蓝手上的妖兽人修不知有多少了，她虽没有数过，但比这个空间里的数目要多上不知多少倍，仅她当年在苍穹九洲兽潮期间杀的妖兽凶兽就要以万计。
“汝可杀得，为何吾杀不得？”段休的重瞳太过清亮，这话不像是在诘问，更像是在请教。
请教个鬼！林千蓝头脑清醒的很，表象什么的都是浮云，眼前的人可是一个修炼了不知几千几万年的上君，会在这个看似浅显却有可能动摇道心的问题上请教她？
既然对方的图还没穷，那她就耐心等下去，“我并没说你不能杀。人与妖兽之间的互杀，是天道应允的先不提，只说杀人，我虽不敢保证没有间接致人枉死过，但我亲手杀的人，都是有因而杀。”
“汝所杀之人，可是身魂俱灭？”
林千蓝据实以告，“多数进入了轮回，有的魂飞魄散。”
段休道，“吾所杀之人，皆进入此洗魂池中轮回。吾之仙民仆兽，若死，则在此洗魂池中重聚神魂，再行复生。”
又遇到个把自己当神的，林千蓝心下冷呵，“那在这些神魂被洗去神智前，你问他们是愿意进入冥界轮回，还是做你的仙民仆兽的主魂了吗，我敢说，除了脑子有坑的，都会选进入真正的冥界轮回。”
“汝致人于魂飞魄散，又是何故？”
想到被她用幽冥阴火烧化了神魂的赵毅，林千蓝的心境坦然，“那些人会有这种下场，是先对我做下了恶因。”
“吾亦是。”段休看了看那两面骨墙，“此间神魂皆与吾界有因。”
“我听说在虚盗间有一个不成文的禁忌，无论如何不能与乘云仙宗的人起冲突，因为哪怕是乘云仙宗的人先挑起的，不久后那个虚盗所在的洞渊一定会遭到清洗。”
林千蓝说的慢条斯理，“数百年前，一个妁方洞的虚盗因不愿把他的灵兽卖给乘云仙宗，一个月后，有五六千虚盗的妁方洞被屠戮一空。这就是你说的因？”
段休似是回想了下，随后点头，“汝所言为真。虚盗为恶虚界，吾，此举为替天行道。”
“噗！”一人不防，令林千蓝喷笑！要是这会正喝着茶，茶沫子非喷出十米不可！
她来灭宗的理由就是替天行道，原来她跟神经病想法一致。可喜可贺。
段休却没有起怒，问道，“汝因何而笑？”
“正好——”林千蓝的神情似是恍惚了下，但迅速回过神，“我来这里也是这样想的，替天行道。”
进来后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涂白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耐烦地瞪了眼林千蓝，是在催她快点决定开不开打。
林千蓝给了他一个稳住的眼神，像是被涂白月传染了想打哈欠却硬生生地压下了，只双唇微张了下。
似是没看到一人一狼的互动，段休对林千蓝说道，“吾建此界之因，汝可愿听闻？”
林千蓝隐约确定了段休的目的，不动声色地顺着说道，“我正想知道。”
“吾，非为吾。”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有计
“吾，若非如此，则早已身死。”
“蝼蚁偷生，况吾？吾之所求，唯一个活字。”
段休的声音抑扬顿挫，娓娓道来，让林千蓝不知不觉地忽略了之前让她别扭的吾啊汝啊的说话方式，听入了迷。
段休是下界飞升修士，没有接受宗门的招揽，做了个散修到处游历，他的修炼资质上乘，不过短短一千多年，就进阶到了合体期。
机缘巧合，他认主了百万多年前流落到仙灵界的仙宫。这处仙宫内宝物无数，可以说他直到飞升、甚至飞升到仙界的一段时间都不用为修炼资源发愁。
但在仙宫内收录的典籍内，他知道了一个事关飞升的隐秘：真正修炼到无情无欲的修士是无法飞升到仙界的。
生灵有别于死物的重要标志是对外界有所反应，这种反应即是情欲。
无情无欲，意味着无喜无怒无哀无乐，不为任何事物所动，这样的人，跟普通的土石等死物有什么区别？怎能称之为人？只是具行尸走肉罢了。
这样的行尸走肉，活有世上有何用？
成就仙身后讲究的是修功德，无情无欲，又怎能辨识善恶？
没有善恶观，可能挥手间就毁了一方天地，没有原因，就是挥手毁了。天道要这样没有善恶观的仙又有何用？不如渡一个列为死物的石子到仙界，最起码这个石子不会没有原因的信手杀人。
修行大道，向来都只有有情道一种，无情道一说，实质是指有情道中的清修道，清修道旨在压制欲望，不让欲望左右自己的言行，并不是把所有的情欲都割舍掉。
清修道传开去成了无情道，有人错误的解读了无情二字，认为修行就要斩情断欲。
修行这种斩情断欲无情道的修士，没了情欲的纷扰，在修行速度上的确要快不少，特别是在修炼资源相对不丰厚的下界，无情道大行其事。
不幸地，段休修行的就是这种斩情断欲的无情道，进阶合体期之后，他的斩魂忘情诀已修炼到八重，只差一重就能断掉所有的情欲，功法大成。
就差临门一脚了，竟跟他说修行无情道的不能飞升，他修炼的大道是错的，差点没让他道心尽毁。
好也是它，歹也是它。道心没毁，也是因他修炼了无情道，心境的波动没那么大。
修炼无情道斩去的情欲是无法再生成的，除非跟半烟圣君一样，得到神魂到异世轮回的机缘，神魂重生方能补全情欲。
尚有一线希望的是，段休修炼的斩魂忘情决，每一次斩情，都是连同一缕神魂斩去的，而他最后一次斩魂的地方，就是这处地下天地。
神魂的归处是冥界，而他所斩去的神魂仅一缕，是不能进入轮回的，有可能被吞噬，也有可能尚在冥界某处。
这处地下天地是他游历到这里偶然发现的。
在初发现时，这处地下地天的修炼环境一般，还比不上附近的凤开、敕连等几个散修浮境，但有一样是其他浮境没有的——通往冥界的空间裂缝。
段休以他的神魂为引，以秘法召回自己斩去的神魂。
真让他成功了，召回了两缕。
“吾，来自冥界。”
林千蓝的眼神一点点变得迷离，迷离过后是茫然，身形一滑，趴伏在了涂白月的背上。
涂白月比她还早一步双眼无神，却依然是蹲坐的姿势，
段休停下了讲述，重瞳定定地看了一人一狼好一阵子，“汝，神魂果非寻常。”
说罢，一个两丈多长的玉骨台出现在方池前，玉骨台上，躺着一个一丈多高的人，此人一身黑色的铠甲，六只手臂。
段休的目光掠过玉骨台上，聚于空处一点，对空说道，“将唤醒修罗，你可喜？”
脑海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喜啊，喜的很啊，这个修罗王有点趣，修灵的主魂可不好找，别弄残了，残了就不好玩了。”
段休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来，“吾知。”
“那你快点唤醒吧，我在这等着看……这个修罗王都有什么本事。”
“诺。”
段休伸手一招，从不远处的黑石台上飞来一件铃铛法宝，他拿在手上，手腕微动，看似墨石材质的铃铛发出了击玉撞翠般的乐声。
乐声如泣如诉，直击人识海深处。
“咄！”穿云石裂的断喝，破了铃铛的乐声。
“轰！”
与此同时，数道银雷劈向段休。
断喝是涂白月，施放出银雷的，自然是林千蓝。她修为进阶，元气雷也进阶出了一种银雷。
段休虽面上不惊，但从骤停的铃铛声看出他并不如表面上镇定，红色的虚网从他身上浮出，银雷落在了虚网上，虚网当即暗淡，却也给他争取了一息喘息的机会。
空间起了极细微的波动，他不惊不怒地看了眼林千蓝，身形消失在空间波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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