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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一阵沉默，那死一般的沉默里，总包含着阴谋和毁灭的气息……
艾草停住脚步，仰着脸看漆黑的穹顶，仿佛那上面正垂下一双手，要把她往地狱里拉扯。她回转身去看，能看见几十米外的蓝光，像是隔得很远，隔了一个人间一样。
然后，她猛听见一阵叹息，很轻，很苦，很惨然。
艾草骇得倒退几步，捂住胸口死死不能呼吸。
那声音从墙后发出，就是艾草现在所面对的那堵漆黑的墙，刚才真真切切传出一声叹息，并且，那声音，听上去虽然像是隔得很远，但愣是在她记忆里搅起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慌地往后退了两步，再定定地看，像是想穿过墙壁看穿那后面到底是谁一样。谁会在当铺里叹息？谁会呆在一堵墙的后面？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突然就不害怕了，突然激动起来，激动得有些癫狂，若不是死命捂住嘴死命弯着腰控制自己不大跳大叫，估计甄先生会被她闹醒。她稳住情绪，飞快地往前跨出几步，然后慢慢地伸出住，用手心触碰那堵墙，有温度，并且挺烫，但还不至于到灼疼她的地步。（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875章 一丝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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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艾草还是把手贴在墙上，一寸一寸地抚摸过去，像是温柔抚摸她记忆里面那么般美好的青春。她明白了，她明白是谁在里面叹息了，那声音，十年前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听见。他一声叹息，说唉，胖子，你能不能少吃点，好歹给我留点晚上磨牙用？或者又一声叹息，说唉，胖子，你说我帅成这样，让别的男人还怎么活，对不对？再或者又来一声叹息，说唉，胖子，你看小暖一天到晚粘着我，跟个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脱，我想去干点什么坏勾当都不行。唉，胖子……
她把脸贴到墙上，死忍着眼泪，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赵阳。
里面没有声音。
她不确定他能不能听见，但是她百分之百地确定，赵阳就在里面，就在这堵漆黑温烫的墙的后面，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像其他典当物一样搁在仓库里，而是被关在这后面。但是有什么关系，只要是他就好。她说赵阳，能听见吗？能听出我是谁吗？
又是一声叹息。
然后里面传出飘渺遥远欲言又止的一声：唉，胖子……
这下艾草就是有再大的控制力也控制不住了，她撒起疯来，一下一下猛拍墙壁，一声一声喊赵阳的名字。这作孽的男人，一消失就是整整十年，让他们在外面哭天喊地，让顾小暖苦苦地等。她说赵阳，你到底有没有良心的，小暖为着你都不成人样了，你倒好，躲在这里清静？她说赵阳，你给我出来，出来，你他妈给我出来啊，赵阳！
赵阳没有出来，甄先生却出来了。
甄先生是从另一堵墙的后面走出来的，那里是他的卧室，他原本以为艾草会乖乖地睡觉，因为她反正进不了别的地方，不怕她闹出什么事。谁能想到，她居然能精准找到了赵阳所在的位置。甄先生扑奔着跑到艾草面前，把她拉扯到大厅的中央，严厉凶狠地瞪着她看，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艾草紧紧抱着肩膀坐在地上，全身都在抖，不能说话，怕一说话，眼泪就跟着滚落下来。她再也想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跟赵阳重遇，再也想不到。她一直都以为他跟别的典当物一样，都被装在水晶瓶里，只是一团有颜色的光，早没了人形，也不能再说话，可实际上，他却像犯人一样被关押在墙的后面，关了整整十年。那是多痛苦的十年，无光无声，听不见时间的流逝，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
她的目光左右移动，像聚不准焦的镜头，像垂死的鹿，很无措。甄先生看着看着，又不忍心起来，蹲下去扶她，半抱着把她弄进椅子里坐好，然后扭脸看那堵漆黑的墙，悔不该当初留那点慈悲的心。他因为慈悲赵阳为着一个心爱的女人当掉灵魂，所以没把他关得太死，让他至少能听见外面的声音，至少与外面的世界还有一丁点联系，可就是这游丝般的一缕慈悲，闹出了这样的状况，把原本已经沉了心的艾草，又翻搅得如此闹腾。（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876章 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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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先生想转身倒杯水给艾草，好歹让她别再闹了，暗夜主人不喜欢当铺里太喧哗，仓库里的典当物们也不喜欢，喧哗声会翻腾起人世的记忆，对没了希望的灵魂们，再糟糕不过了。
可是艾草抓着她的手臂不放，半抬着脸看他，目光里一派荒冷。她说甄先生你告诉我，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求求你告诉我。
他听见她的声音在抖，又听见墙的后面发出叹息，两边都望了望，闭上眼睛一横心，把事情给说了。其实再简单不过，赵阳的前世是大夫，救死扶伤，品性纯良，他的灵魂是至圣之物，太烫手，他根本触碰不得，根本没办法将他收进瓶子里去，于是，采取这样折衷的方式，将他关押在当铺的一个房间里。
甄先生说着，把右手的掌心摊开伸到艾草面前，他说你前几天问我这个伤是怎么来的，就是赵阳的眼泪烫的。他用自己的灵魂换顾小暖平安，签了契约，我要收取，他一滴眼泪砸下来，就把我的手给砸穿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这话，听着好像很不甘心似的。也难怪他会不甘心，第8号当铺的老板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白家人以外，谁都不怕，谁的面子都不买，谁都不能脱出他的掌控。赵阳倒好，手无缚鸡之力，却只用一滴眼泪，就砸穿他的手心，并且留下那个难看一个疤。世人常说，善人被人欺，好嘛，善人发起威来一滴眼泪就能有这么大的作用，要是赵阳当时扇甄先生一耳光，还不把他给打残打废了？！
艾草弄明白原委，就不抖也不颤了，唇角浮起一抹怪异的笑，扶着甄先生的肩膀站稳，说得了，这么点破事，也值得我大惊小怪，笑死人。我早猜到赵阳十年前就进了当铺，就是没想到他会呆在那墙的后面。这样，甄先生，看在我们处得不错的份上，把他放出来让我见上一面，放心，我不能放他走，把他放走了我就得死，就为他，不值当，想当年他欺负我多少，偷吃我多少零食，我不报仇就算慈悲了！
甄先生摇头。
艾草也没再强求，只是笑，很轻蔑的神情，说哟，甄大老板，你该不是怕他吧？也对，他掉滴眼泪就能在你身上烧出个洞，要是揍你一拳的话，估计你就没命站在这里听我闲扯淡了。行，不见也罢，我又没有撕心裂肺爱过他，见不见两可。我睡觉去了。
她说完就走，一点犹豫都没，进卧室之前也不回头，看着，仿佛真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了。甄先生呆站了很久，大步走到关着赵阳的那个房间外面，挥手又在墙上加了一层防护。他知道以艾草的能力，打不开这扇门的，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做足了措施的好。她刚才的话，一点都没错，赵阳要是真对他动手，恐怕真有他一顿好受。
这一层防护加上去，等于是把赵阳与外面彻底隔觉掉了，以后，哪怕他在里面大吼大叫撒疯，艾草也听不见半点。同样，艾草再怎样兴风作浪，赵阳也别想再听见。（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877章 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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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草只在当铺住了一夜，第二天就不肯再回去了，那地方太冷太阴太叫人心寒，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她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总之那一夜，根本没有睡踏实，一直做梦，碎碎乱的镜头，多少张熟悉的面孔，有笑的有哭的，还有木然无表情的。
之后她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糊涂，越想越觉得第8号当铺也许并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样邪恶，因为它有原则，讲究心甘情愿，从来不蛮横逼迫，也不会制造事端引人入局。甄先生只是聪明，知道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他不过是满足人类的**罢了。有些生意会造成悲剧，譬如有人一当再当，当得一无所有以后只能典当灵魂，譬如有些人残横，会当骨肉血亲以满足自己。但这些都不关当铺的事，不关甄先生的事，这是人类的贪念和邪恶。
甚至，她还觉得，当铺的交易，有它的美好所在，比如她自己就是例子，如果她不作典当，她的家人就会在几年以后遭遇横祸。再比如池宁妈妈，用视觉换了池宁全新的人生。再比如木木妈，如果她是木木妈，她也心甘情愿，甚至会跪谢甄先生接下她的生意。
这些都是好的，人间太多无奈，所以有人会寄希望于上帝，对有些人来说甄先生就是上帝，他能给他们任何想要的。
这样有什么不好？
如果没有当铺，没有甄先生，顾小暖现在还是植物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生不如死着。
她的心一点一点变软，近乎是投降，所以再面对甄先生的时候，比从前更好更温柔了。从前的好，有做戏的成份在，想博他开心，放松他的警惕，自己好有机会在暗中谋划些什么。但现在的好，至少有很大一部分是出于真心。她喂他吃饭，教他玩电脑里面的游戏，念报纸给他听，宠他哄他，供得他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九五至尊的四爷，越发嚣张，而那嚣张，透着孩子气，特别可爱，让艾草更想加倍地宠着哄着，有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意思，可又无关爱情，所以轻松极了，你来我往，进出相随。
甄先生非常敏锐地感觉到艾草的真心了，起先诧异，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到底在卖什么药，观察了几天，没觉得异常，然后三不三地，她还会趁池宁不在家的时候带他去池妈妈家里玩，喝茶吃东西看电视，陪池妈妈聊天，这么一出一出下来，他模糊觉得，她是在感激他，感激他的生意在人间起的那些正面作用。觉察到这点以后不由暗乐，想着这几百年里，虽然他也因同情客人而做过些不太上得了账面的生意，但是跟艾草有关的这几笔，他倒真没有刻意厚待，实在是无心插柳的结果。
有心为之也好，无心造成也好，反正艾草能真心实意对他就是好事一件，享受便是了。于是一日比一日摆谱，有时候还鸡蛋里挑骨头，非得闹得艾草大发脾气吼她两句才高兴。他是真喜欢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张牙舞爪上窜下跳跟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完全不要风度，要多逗有多逗。（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1878章 贵重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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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天地，临近乔迁的日子，甄先生问艾草想要一份什么样的乔迁礼物。这本来是好心好意的一件事，却遭了艾草一顿白眼。她说：哟，你可真会扯淡，送我礼物？送什么礼物？你能送的，我自己都能买，不承你这份情，免得以后吵起嘴，你又挖出来说事，说你对我怎么怎么好，我又怎么怎么忘恩负义，昨天晚上你还这么干过！
甄先生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不但没面子，还找不着台阶下，气得木着没有表情的脸瞪艾草。艾草毫不示弱，微抬着下巴回瞪她，眉梢眼角全是看不起他的意思。他瞪了一会，恨恨地说行，你等着，我还真就能送你一份大礼，大得让你承受不起，以后再敢跟我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