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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乡试那九天已是叫她一想起来,心里发颤。
莳七抿了抿唇,有些犹豫,思忖片刻,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其实傅临安早在一个月前,书房就不再烧炭了,而且他坐在书房温书,也只着单衣,前一段时间,她每次去看他,他都是冻得嘴唇发紫,手脚冰凉,甚至提笔便手抖,写出来的字也不尽如人意。
她看了心疼的不行,但是傅临安却笑了笑:“现在习惯习惯,到号房里就没那么局促了。”
但是他不肯让她告诉周氏和傅老太太,就是怕她们担心。
其实公爹傅延礼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他甚至还觉得不够,他曾经和谢天讨论过,打算让傅临安连着九天,仿着会试的作息,将他一个人关在类似于号房的小隔间做题。
但是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了了之了。
恐怕是不好喝傅老太太交代吧。
总之,从傅临安开始只穿单衣的这一个月里,他确实被冻病了,但是病好了之后,他便觉得习惯了很多。
傍晚,莳七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一进院门,小丫鬟便迎了上来:“四爷来了,已经好一会儿了。”
莳七闻言,心中一阵欣喜,连忙让清秋摆膳。
她走进屋内,果真看见傅临安正靠在软榻上假寐,他听见动静,还以为是下人,遂开口道:“你们奶奶可回来了?”
莳七莞尔一笑,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前,冰凉的小手捂住他的双眼。
“四奶奶今晚不回来了,要四爷独守空房呢。”
傅临安忍不住笑,他单手捉住她冰凉的手,旋即双手合起,帮她捂手。
“既然如此,趁你们奶奶不在,你便来伺候爷吧。”他顿了顿,佯装正经道,“开脸了吗?”
莳七扑哧一笑:“没呢。”
“不管开不开脸,爷今天都是要幸了你的。”傅临安猛地一拽,便将她拉入怀中。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清秋的声音:“四奶奶,现在可要摆膳?”
莳七埋怨的睨了傅临安一眼,旋即扬声道:“现在就摆。”
清秋定是在门外听见了里头的动静,怕惊扰到他们,遂问了这么一句。
傅临安也不同她闹了,两人站起身,准备用膳。
“今日在添香楼遇见陈元青了。”傅临安忽然道。
莳七抿了抿唇道:“我还以为他要再等两年。”
“我和他聊了几句,才知他前天才到京城。”
陈元青是寒门出身,听说家里只有他母亲和一个妹妹供他读书,此前乡试,陈元青考中了第四名经魁,科考一向花钱如流水,虽然陈元青现在已经是举人,自然有人乐得塞钱给他。
但是来京城考试又和在当地做个举人老爷不一样。
来京城考试,路费,住宿费,样样都要花钱。
傅临安道:“他成亲了,长子刚满一岁,夫人是个商贾家的小姐。”
莳七顿时了然,其实这种做法并不少见,寒门学子,没钱科考,就会娶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只是商贾毕竟是商贾,很多读书人心里不屑,可又迫于现实囊中羞涩,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一面花着妻子的嫁妆,一面心里还觉得妻子配不上他。
就是不知道陈元青是不是这样的人。
第四百九十六章 画中娇(六)
傅临安用完膳,又和莳七说了会儿话,便回书房了。
因为临近下场,他已经很久没和莳七同宿了。
三月初六那天,朝廷便公布了本次会试的主考官,主考官一正三副,同考官有八人,皆是翰林出身。
在京的举子们一听说主考官是户部右侍郎杜赟的时候,便纷纷上街去购买杜赟早年出版的诗集,希望从中可窥探主考官的喜好。
傅家自然也早就派了小厮去了书肆,只等书肆一开门,便将和杜赟有关的书全部买回来。
莳七已经好些天没有见到傅临安了,家里的气氛也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傅老太太更是天天烧香拜佛,希望老天保佑天气暖起来。
其实也不止她,基本上各家有要下场的举子,都会烧香拜佛,一时间,京城的法源寺香火极为鼎盛。
街头巷尾商家们也纷纷哄抬物价,每逢科举之年,物价皆要抬高三倍。
听说某年,京城的商家狮子大开口,将物价太高了七倍不止,从外省赴京科考的举子们怨声载道,甚至有人集结众多举子大闹。
最后还是朝廷出面,要商家最多抬高三倍,否则便要抓人。
三月初八那天晚上,傅家一家人都聚在朝晖堂,没有一个人睡得着。
傅临安约莫着初九丑时(凌晨一点到两点五十九)就要去贡院门口等候了,所以现在除了傅临安尚且在休息,其他人都聚在了朝晖堂,大房的人也都来了,毕竟傅临安若能考中,这便是满门的荣耀。
因为傅临安当初是和韩闳毅一起去礼部投文的,所以两人的进场时间差不多。
莳七抿了抿唇,估计韩家现在也是这么个情况。
约莫着是子时末,傅临安便带着流泉来了朝晖堂辞行了。
周氏紧紧攥着他的手,眼底早已蓄满了眼泪:“儿啊,要是中途觉得不舒服,就不要硬撑了,哪怕以后再考,可别伤了身子。”
傅延礼也点了点头:“能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你娘说的也有道理,今年天气严寒,恐你身子禁不住,倘若觉得不好了,万不要逞能。”
“孩儿省得。”傅临安道。
待一行人都交代完了,傅临安才看向莳七,他眼底俱是温柔:“你在家放心,等我回来。”
莳七本来不想哭的,但是他这话一出,她的眸底便忍不住湿润一片。
她咬着唇重重点了点头。
辞别了家人,傅临安便带着流泉动身去了贡院。
到了贡院,正巧碰见韩家的马车。
傅临安和韩闳毅一前一后的站着排队,虽然此刻他们站在一起,但是进去之后,号房一定不是连在一起的。
傅临安心中暗自想着,不求别的,只求不要给他排到臭号。
所谓臭号,就是挨着茅厕的号房。
韩闳毅小声和傅临安攀谈了几句,所言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傅临安看得出来韩闳毅现在很紧张,其实他也很紧张,只是相比于韩闳毅,他似乎隐藏的不错。
前头传来一阵骚动,傅临安抬头看了看,原来是一个老举人被搜出了夹带。
韩闳毅回头道:“晚节不保啊,考不中好歹也是举人,现在连功名都革了。”
快轮到傅临安的时候,他便将外头的棉衣脱下,递给了流泉收着。
顿时一阵寒风吹过,同样脱了棉衣的韩闳毅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今年真是太冷了。”
相比于韩闳毅,傅临安因为此前做过类似的寒冷训练,反倒是没那么冷。
除了单衣,鞋袜也得是单层,什么马褥厚褥都是不允许带进去的。
举子们的考具,卷袋不许装里,砚台不许过厚,笔管必须镂空,水注用瓷,木炭只得二寸长。只许带进篮筐、小凳、食物、笔砚、风炉,木炭等物。
就连考篮,朝廷早先的颁令里,都有明确的规格限制。
进考场前,须得经过头门和二门两道门的检查,倘若头门没检查出来夹带之类,到了二门被检查出来了,那么头门的兵士就要被问罪。
所以,头门的检查特别严格。
傅临安几乎全身脱光,站在那里任兵士们检查。
就连他的束发,也要散开,因为怕有人将夹带藏在发髻里。
考篮里的东西更是被几个兵士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直到出了头门,他才发现自己考篮里头的木炭,好些个都被兵士们捏碎了。
尽管头门已经检查的很严格仔细了,但是到了二门,依然还是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只不过二门用的时间没有头门长。
好不容易检查完了,傅临安已经冻得浑身发抖了。
他提着考篮,在兵士们的指挥下,进了自己的号房。
号房虽然早先已经被修缮过,但是傅临安还是发现了屋顶漏了条小缝。
他忍不住叹息,心道,好险不是臭号,但是自己的号房竟然漏风,只希望这九天里,不要下雨才好。
流泉见傅临安已经进了贡院,便回了傅家。
傅老太太听说傅临安已经进去了,连忙阿弥陀佛一声,然后要周氏扶她起来,她得拜拜菩萨。
会试虽然考九天,但是分三场,所以傅临安三日后便可回来住一晚。
相比于连着考九天的乡试,能够中途回来两回的会试已经好多了。
莳七看着外头的天色,心里七上八下的,睡不好,吃不进任何东西。
她心里时刻都在想着傅临安,他要是在考场里受凉了怎么办,要是分到的号房是臭号怎么办,要是风炉的炭不够了怎么办。
清秋看她一直坐立不安的,有心安慰她,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那边厢,傅临安已经拿到了考卷,第一天考的是四书里的经义,经义,其实就是以经书中文句为题,应试者作文阐明其义理。
他看了一眼题目,觉得不难,思量了片刻,便提笔开始答题了。
答完题,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冻僵了。
但是幸好字写得还不错。
第二天考的是诗赋,题目是赋得“云补苍山缺处齐”,得“山”字,五言八韵。
傅临安想了想,在自己以前准备的诗赋里找了一个立意略为相近的,然后改了改,誊在了卷子上。
第四百九十七章 画中娇(七)
第一场终于考完了,莳七给他准备的枣酒已经被他喝完了。
枣酒,是礼部列的名项里可带的,因为可以御寒。
考完出场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打着喷嚏,还有人脸色绯红,很明显已经受了寒。
流泉眼尖,一看见傅临安,便逆着人流挤了过来,此刻的贡院外皆是等候的人。
傅临安披上流泉围过来的大氅,舒服的忍不住叹了口气,坐上马车之后,他才道:“可见闳毅出来了吗?”
流泉连忙道:“闳三爷已经回去了,他出来的时候,满脸通红,恐是受了寒。”
傅临安一听,不由蹙了蹙眉,他自然也是希望好友能和他一起考中,那他们以后不仅是好友,更是同年。
可是听流泉的意思,闳毅似乎不太好。
回了傅家,刚过二门,傅临安就看见莳七正站在抄手游廊等着他。
他连忙迎了上去:“怎么不在房里等着,这外头多冷啊?”
莳七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心疼道:“快进去吧。”
傅临安下巴上满是胡渣,眼眶周围一圈青灰色,一看就是这两天没睡好。
先去了朝晖堂给傅老太太和周氏报了平安后,傅临安就和莳七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清秋奉上一碗姜汤,傅临安喝下之后,又请了大夫来诊脉。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傅家上下这才松了口气。
傅临安强撑着困意和莳七说了会儿话,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他睡觉的时候,莳七便坐在软榻上,静静的帮他做开春穿的外袍。
她看着沉睡中的傅临安,眼眶一红,近一个月来,他真的是瘦了一圈,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