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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差点忘了他了,这么个祸患。
莳七微微一笑:“子卿快快平身,怎么好些日子都没见到子卿了?”她抬眸之际,正瞥见利海似是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她给他使了个眼色,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吧,利海这才复又站回一旁。
江子卿微微垂眸,嗤笑一声:“陛下向来只喜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他声音淡淡的,仿佛真是莳七负了他一般。
“子卿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朕这些日子为了福建水患一事,几乎是夜不能寐,哪有功夫去找新人?”莳七心底骤然有了思量,遂起身缓缓走到江子卿面前,伸出手握住他的大掌。
江子卿眸光怔忪的凝着被她握住的手,片刻才讥讽道:“那秦长殷不是新人?”
“他么?”莳七佯装轻笑一声,“他算哪门子的新人?朕不过是看不惯他自命清高的样子,有意捉弄他罢了。”
江子卿这才一扫眼底的阴郁,扬唇微笑:“臣就说陛下向来言而有信,答应了臣决不让那些阿猫阿狗越过臣去。”
“那是自然,你陪伴朕多少年了。”
江子卿被她的一席话说的心情大好,莳七心底一阵怪异,总觉得自己像那些欺骗小姑娘的渣男似的。
“子卿,福建水患,可眼下朕发愁的是国库虚空,如何赈灾啊!”莳七咬了咬牙,轻轻抱住江子卿的腰,声音惆怅。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愤恨道:“朕昨日问了户部,说是京中不少官员都欠了国库大笔的银子。”
江子卿微微颔首:“自圣祖以来,贵胄们没了银钱时,便会向户部支些银子。”
“现在福建那里百姓朝不保夕,朕发愁没钱赈灾,要是能让他们一个个把欠国库的银子都还清,也就能解燃眉之急了。”莳七拧着眉梢,轻叹了口气。
勋贵世家确实欠了国库不少银子,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之际,没有帝王会主动让他们归还。
可现在,她必须让江子卿去做这件事,反正恶人不是她来做。
“要勋贵们归还欠账,想来不太容易。”江子卿沉吟片刻才道。
莳七抬眸,眼中满是期盼:“子卿,你去帮朕讨还银两吧,你是朕御封的龙阳君,有你出手,此事一定能办成。”
讲到这里,还未待江子卿开口拒绝,她已是抚掌而笑:“就这么定了,事关福建水患,不得有半点耽搁,子卿你明日便开始着手吧。朕今日让户部连夜将名录整理出来,你放心,倘若有哪个胆敢不从的,你尽管提了朕的旨意。”
江子卿一字未曾吐出口,便已经被她一同抢白。
他皱着眉头正要拒绝,却意外撞上她含笑的明眸,心湖仿佛被人投进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好,陛下放心。”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这是疯了吧。
江子卿握了握双拳,眸光落在她笑意盈盈的脸上,是了,他确实疯了。
莳七留着江子卿说了好一会儿话,江子卿这才起身告退。
江子卿走后,莳七若有所思的坐在椅上,“利海,去宣秦长殷觐见。”
利海一愣,片刻才道:“陛下,秦将军早已在殿外等候。”
莳七大惊,“他何时来的?”
“就是方才奴才想禀告的时候。”
莳七顿时打了个寒噤,他来了这么久了,文津殿的门又是开着的,保不齐她方才周旋于江子卿时贬低他的话,都被他听见了?
“你,让他先回去吧,就说朕身体不适。”莳七想了想,决定还是此刻不和他碰面为好。
就在此时,殿外传进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
“陛下身子不适,臣更该探视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朕是大昏君(十七)
还未待莳七开口,秦长殷已是阔步走了进来。
利海见莳七并未斥责,遂站到一旁,将将站定,却听莳七道:“你们先下去吧。”
殿中只剩下莳七和秦长殷的时候,莳七佯装镇定开了口:“你来了。”
秦长殷似笑非笑的凝着她:“臣自命清高?”
莳七讪讪一笑:“没有的事,你莫不是听错了。”她连忙走到他身旁,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秦长殷知道她心底的小心思,也没有戳穿她。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她的掌心画着圈圈,低声道:“若是再让臣听到陛下说这样的话。”
“你待如何?”莳七一虚,总觉得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变了,不似君臣,就像她第一次见他时的心虚。
秦长殷轻笑一声:“不如何,陛下以后就知道了。”
莳七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可既然他已经不纠缠此事,她也乐得不去追问。
秦长殷低眸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痕,漫不经心道:“陛下让江子卿去讨要户部的债款?”她想整他?
莳七微微颔首:“总要有个由头把他拘起来,不然朕不放心。”
“你来的正好,朕方才正要让利海召你觐见。”她顿了顿,眉心浅蹙,“盛临川去了福建,在水患上大做文章,现在又向朕讨要赈灾的银两和粮食。”
“陛下是想?”秦长殷抬眸凝着她,见她微微颔首,对笑了笑,“陛下想做什么便做吧,臣就是拼死,也会护陛下安宁。”
再说江子卿这里,第二日,户部便将整理好的欠款名录递给了他。
收回户部的欠款不是易事,江子卿脚不沾地的忙了几天,收回来的欠款寥寥无几。
昭宁帝听闻他日夜操劳,心疼不已。
“子卿,你这两日累坏了吧?”莳七眸光心疼的瞧着他,亲自给他倒了杯酒。
江子卿笑着握住她的手:“陛下可是心疼臣了?”
“自然是了。”莳七抬手轻抚上他的脸颊,“瞧着子卿受累,朕这心里也没滋没味的。”
“有陛下这句话,臣甘之如饴。”
江子卿几杯薄酒下肚,双颊微微泛红,“陛下可要看臣舞剑?臣记得陛下从前最爱看臣舞剑了,可自打陛下看上了秦长殷,就再也不曾让臣舞剑给陛下看了?”
“好大的醋味,朕早就说过,谁也越不过你去。”莳七眉梢上挑,调笑着。
江子卿面露喜色:“臣就知道陛下最念旧了。”
夜色渐深,眼看宫门快落了锁,江子卿这才起身告退。
如水一般的月色洒在青石砖上,抬着江子卿的轿子行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他歪靠在轿中,心中想着方才昭宁帝对他,和从前一般亲昵,多久了呢?自打秦长殷那次面圣之后,她对他的态度便若即若离的。
可现在,她对他还如从前一般,想到这里,江子卿心下有几分得意,就凭秦长殷也想和他争?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是一群人将他的软轿围住。
他听见他手下的人厉声呵斥道:“好大的狗胆!知道这是谁的轿子吗?还不快滚!”
那些人并不废话,举起长剑便和江子卿的手下打了起来。
第二日,龙阳君自宫中夜归却被人在半路上截住,好一通揍,被打断了腿,消息一传到宫中,昭宁帝勃然大怒,摔坏了她平日里最爱的茶盏,勒令顺天府尽快查明真凶。
龙阳君深得昭宁帝宠爱,这才被人打断了腿,赏赐就源源不断的送进了龙阳君府。
就连龙阳君府外,陛下都派了重兵把守,生怕龙阳君有任何闪失。
“陛下,抚远大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秦长殷缓步走入殿内,莳七便屏退了殿内伺候的人。
“陛下若想找人揍江子卿,直接和臣说就是了,又何须大费周章?”秦长殷在椅上坐下,眸光凝着她。
莳七微微一笑,手执朱笔在奏折上批注:“户部的欠款,朕还有后手。”并非只为了江子卿。
她让江子卿去各大勋贵家收回户部的欠款,可她并没有明确下旨,也就是说,那些勋贵便钻了这个空子,江子卿平日里嚣张跋扈,虽然只被封为龙阳君,可不少官员都惧怕他。
故而江子卿收款时的态度和他的能力构不成正比之时,有些勋贵便被激怒了。
这就是莳七的目的之一,她刻意将江子卿留在长阳殿,半夜才归。
自然就会有咽不下这口气的勋贵会出手了。
但这只是其一,她要的远不止这些,等她归来之后,再一一布置。
聪明如秦长殷,他大抵猜到了她的意图,遂开口道:“陛下处心积虑,却只是为了把江子卿软禁起来?”
莳七放下手中的朱笔,笑了笑:“长殷这样聪明,不若猜猜看?”
秦长殷被她的口气逗笑了,“若是猜对了,臣可是要赏赐的。”
“朕应了你就是。”
秦长殷眸光灼灼的看了她一眼,继而低眸沉思,江子卿这几年在京中根基渐深,并不能一下将他铲除,所以她在逐渐渗透,以重兵将他软禁,只能困他一时,可她还是这样做了,难道她是怕这段时间里,江子卿出了问题?
他前后一联系,便猜出了她的心思,故而抬眸道:“陛下可是想亲自奔赴福建?”
莳七含笑颔首:“朕的长殷真是聪慧过人。”
“福建路途遥远,臣不放心。”秦长殷听她承认了,不由皱着眉头道。
莳七走到他身侧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笑道:“长殷要是不放心,便和朕一同前去吧。”
也好,秦长殷思量一番,最终点了点头,她心意已决,他也拗不过她,既然她执意,他便拼死也要护她周全。
“方才臣猜对了,陛下说好的赏赐呢?”
“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秦长殷薄唇凝出一抹笑意:“这可是陛下说的。”
“君无戏言。”莳七点了点头。
秦长殷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在她未反应过来之际,钳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对着自己,然后薄唇覆了上去。
他的舌尖细细描摹着她的唇瓣,大掌环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莳七浑身一僵,这厮怎么忽然就亲了上来。
秦长殷感受到她的僵硬,薄唇溢出两声低笑:“不准分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朕是大昏君(十八)
昭宁帝下旨由抚远大将军押送新一批的赈灾银两和粮食。
翌日,抚远大将军领命前往福建。
远在福建的盛临川听说昭宁帝下旨让秦长殷奔赴福建时,顿时欣喜万分。
“长公主,想来是龙阳君在陛下那里的游说起作用了,等大将军来了,也且让他瞧瞧,究竟谁才是真正为国操劳之人,又是谁在福建黎明百姓朝不保夕时,还拥着面首厮混的!”平烟低眸替她理了理身上的素布衣裙,盈盈的笑着。
贴身婢女平烟一席话说的盛临川心情大好,她眸底溢出几分自得,一想到过些日子就能看见秦长殷,她心底就止不住的欢喜。
之前她让江子卿帮她在盛夷安面前说亲,没想到没成。
反倒是传出了秦长殷伤了子孙根的消息,她顿时大惊,即刻派人彻查究竟是谁传出的消息,没想到手下查着查着就查到了宫里。
届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盛夷安看上了秦长殷,可秦长殷不从,她便不惜坏了他的名声。
盛临川眸底阴翳,不过这样也好,盛夷安这样没脑子,反倒是给她提供了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