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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两句话,他就像宣判完死刑的法官,转身昂首而去。
“嘣——”
陈雅欣分明听见心弦断裂的声音,痛得她弓起上半身,向受伤的腹部弯去。
不,不该是这样的!怎么可能是这样呢?
不对!医院明明说的要将杨经理的医疗鉴定结果公之于众,最后却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报道这件事,甚至连一则在场的个人发的帖子、微博都没有,她这几天翻遍了网络都没有看见。陆常山给的理由是事情是杨经理亲戚搞出来的,他事先没有和杨家人商量,因此杨家想要息事宁人。这个理由其实也是当初预设的一个方案,那个人无非就是被拘留几天而已,他得到的好处抵得上他做出的牺牲,所以她从没有深入去想。现在看来,这件事恐怕和杨家并没有关系。这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陆常山一家背后真有了不得的实力,连本地的媒体都撬得动?
“雅欣,不是我出卖你,实在是你真的太轻率了。”姜黎双手环抱着身子,好像这屋里的温度都不够她取暖似的,“你到底了解陆常山多少?我辛辛苦苦开的画廊被人指控诈骗,要被取缔了。你说,这让我怎么活?他们还让我转告你,你有两篇论文涉嫌抄袭,他们会选择适当的时候交给理工大学术道德委员会审查。”
“什么?”陈雅欣震惊得忘记了心里的痛,嘴唇上的那一抹桃花色都枯萎如落在地上的腐叶。比起得不到陆常山的人和心,这才是她要付出的惨痛代价。
“不,陆家没有这样的背景!”
“你确定?你才和他交往多久?准确地说,你只不过仗着和他的妈妈认识在他的住处出入过几天而已,你连人家的家底是怎样的都不知道!还有,他的朋友呢,甚至他那个失踪的女朋友的情况呢,这些你都清楚吗?”
“我……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想到那两篇论文可能带来的后果,陈雅欣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没有问过你吗?你怎么回答我的?你说没问题,陆常山不会发现的,就算他报了案也只查到发帖人就完了。”
“那是你找的人不靠谱!”
“问题就是人家凭什么能查到我们的秘密而我们对他一无所知!”
陈雅欣顿时语塞。她想了又想,忽然想到一个人,想到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此时回味起来,不正是冷嘲热讽吗?她认命地垂下头去:“张力刚才来过,他好像和陆常山很熟。”
听到这个名字,姜黎的脸也是下拉得难看至极:“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有这个人,我绝对不会帮你!”
“我那时候不可能想到这么多啊!”
“所以说还是你太天真了!不,是我们都太天真了!”
……
陆常山从员工专用电梯下楼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雪中的寒气,才感觉神清气爽了些。他很想大笑,很想大喊,甚至大哭一下都行,却什么都做不出来。整个事情太荒谬,就像好多年前他去苏木的大学看她参与表演的一出荒诞剧:支离破碎的舞台直观场景,奇特怪异的道具,剧中人物颠三倒四的对白、混乱不堪的思维,表现出来的东西竟是多么的可笑、可鄙、可怜、可叹、可悲。剧情不合理,存在无依据,而人生如此荒诞不经。
南州今冬的第一场雪还在下,雪花铺天盖地,落在道路上、屋顶上、树上、他的身上。张力说得对,雪花从外到里都是干净的,而某些人、某些人性只给人看到他干净的假面。他从来未曾用恶意去揣测别人的用心,却终究敌不过别人用恶意来践踏他的灵魂。
雪花漫舞中,茫茫天地间,孤凄凄的只有他一个人。人命贱如蝼蚁,微不足道,但人生天地间,除非是蛆虫,习惯了污秽黑暗的环境,其余的都恰如一朵小小的太阳花,对光明和温暖的索求几乎出自本能。
他又想苏木了。
苏木最终还是没有马上就回来,但是没有关系,他可以过去。她下不了决心,他拿决心给她下;她没有勇气,他给她力量。
马上就到元旦了,元旦一过,用不了几天,苏木就要放假。他要和她一起回来。他们可以再坐一次火车,重温旧日甜蜜的美好,欣赏车外从北到南的风光,然后,一起回到温暖的家。
想到这里,他立刻跑了起来。冲过雪花的队伍,使劲跑;迎着雪花的舞蹈,向前奔。
来不及喘一口气,来不及掸去头上、身上的雪,他快速跑进家门,整理收拾行李。
亲爱的,你曾经掐灭过我生命的一束光,令我在黑暗中独自穿行了2190个日日夜夜,我不怪你,因为我知道你也在黑暗的另一条隧道里踽踽独行。然后,你从黑暗中走过来了,我的生命再一次灿若云霞。所以,你千万不要再次丢下我。没有马上回来没关系,我理解,但是你说好的时间是放假你就不能反悔。如果连你都不能信守承诺,那这荒诞将演变成灾难,我的世界将彻底坍塌,灰飞烟灭。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常山,爷爷走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一百一十八、急转弯
(全本小说网,。)
老家,爷爷奶奶合葬的山岗。
送葬的亲戚本家已陆陆续续下山而去,陆常山仍跪在墓前,神思恍惚。
被连日冻雨濡湿的山地冰冷透寒,漫过他的裤子浸入膝盖骨中,他却丝毫未觉。
“常山,爷爷已入土为安,回去吧。”父亲面色凝重哀戚,先走在了前头。
“走吧,孩子。”母亲走过来拉他,“妈妈知道你舍不得爷爷,没能送他最后一程你心里愧疚,其实爷爷的情况……他走得很安详,寿终正寝。”
陆常山只盯着面前的一抔黄土,语声低沉道:“我再待会儿。”
父母默默地对看一眼,不再坚持。
没有风,雨丝垂直而下,万籁俱寂,似乎每一棵树每一株枯萎的草都能聆听到他悲痛的心音。
明明,爷爷仙逝前一天,他回到梓城来看他,爷爷还拉着他的手,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仅仅隔了一天,他就去了吗?
看着爷爷思路清晰、面色红润的样子,他还庆幸着来自天国的那声召唤或许并没有发出吧。
原来,只不过是“回光返照”。
他的脑海中出现一段话:“在生命的旅程即将终止时,人体会调动机体内的潜力进行垂死期的最后抗争,储存于细胞内尚未消耗殆尽的化学能量三磷酸腺苷会迅速变成二磷酸腺苷,从而一下子释放出大量能量,供给各器官组织。尤其在神经系统和内分泌系统应激的动力下,下丘脑和垂体会促使肾上腺皮质立即分泌大量的肾上腺素和皮质激素,交感神经兴奋点活跃,各器官功能恢复正常。”
呵,这就叫“回光返照”!
生硬的、冷静的,没有一丝感性温度的解释!
他背得很清晰的解释,能说出更详细过程的专用名词,却没有想到有一天当它真正降临到亲人身上的时候会成为他今生的遗憾。
爷爷说,人生就是一趟旅行,或爬山涉水,或曲径通幽,或穿枝拂叶,或柳暗花明,去留无意,闲庭信步,“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所以,不要害怕流言,不要畏惧伤害。体验痛苦的过程,即是参透生命的真谛。
原来,这是爷爷给他的临别赠言。
爷爷问他,挡在他面前挨了那一刀的女孩是否就是你心上的人,他回答说不是。爷爷就说,那你要好好报答人家,不要让她留下遗恨,也不要让她放不下。
呵,爷爷,这是您的预言吗?遗恨恐怕是免不了的了,放不放得下?我已经给了她答案,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去处理吧。只是真相背后的荒谬,我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消化。
爷爷还说,下个月你就满29岁了,人生三十而立,先成家后立业。
原来,这是爷爷对他的期许和他在这尘世间的最后念想,可惜,他却没能完全满足他的愿望。
他想起小时候爷爷教他背的《孝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爷爷,孙儿这一路走来,“孝”之一字,并未能做到十分之一,但是您给我的教诲,我将铭记终生,并会越加努力,实现您对我的期望。
您说过,奶奶在那边等着您,想来,你们该是重聚了吧。望安好!
撑着泥泞的湿地站了起来,膝盖又痛又麻,他拖着脚步走到一棵柏树旁去倚靠了好几分钟,把一些事情想了一想,才抬脚下山。
天色已近午后,乡镇上爷爷的中药行里,亲近的几家亲属都已散去,父母坐在火炉边等着他。
“常山,我们快回城吧,太晚了路上怕有凝冻,开车危险。”母亲转向他说。
“我不回去。”
“啊?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母亲猜想他可能还是放不下爷爷走时不在身边的心结,“头七那天我们还要过来的,爷爷的墓碑也没做好,还有这个药行也得处理,接着就是过年上坟祭祖,清明节……要往这儿跑的次数多了,赶紧收拾吧!”
“我不回去。过了年再考虑回不回去。”陆常山在火炉边坐了下来。
“你不回去上班了?”
“休假。自从上班以来我就没休过假,这次休个够。”陆常山一副一切早有准备的样子。
父亲不像母亲,他倒很能理解陆常山这段时间精神上受到的巨大压力,就拦住母亲说:“他这一段儿确实很累,爷爷又突然去世,你就让他在这儿休息一阵吧。”
“可是你总得回南州去拿件换洗衣服呀!”
“他都带来了。”
“什么?你……”由于丧事繁忙,陆常山自己又单独开着车,母亲没注意去看他车里都带来些什么,这时也才突然想起有一瞬似乎瞥见他拎着个箱子上了楼。
但是,陈雅欣还在医院住着呢,这可是母亲心头的大事:“不行,你得回去!实在要来,也得等雅欣出院以后再来。”
陆常山听到这个名字就微微蹙起了眉:“她的事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什么?没关系?她怎么住院的和你没关系?”母亲压根就不会想到他居然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来,瞪着他不耐烦的表情,心头火噌一下就上来了。
父亲却看出他那表情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唯一能解释的怕还是陈雅欣根本不在他心里的因由:“好了,你别动不动就上火。这个陈雅欣虽然是好孩子,可常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你看给她做手术的是季主任,又有高级护理天天陪着……”
“你瞎掺和什么?”听他这样说,母亲的火不仅没消,反而窜得更旺,“孩子这脾性就是你给惯的!你要由着他来,再好的姑娘都捞不到!”
“我是说,常山感恩戴德就够了,至于缘分的事情,还是那句话,强扭的瓜不甜。”
“雅欣可没有强扭,糊涂的是你儿子!”
“别吵了!”陆常山一声大喝,震住了两人,都回头吃惊地看着他。
陆常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心里有太多烦闷,太多憋屈,太多嫌恶想要一下子发作出来,抬眸看见父母憔悴苍老的容颜,终究忍了下去,只淡淡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