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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霖往后靠,端起茶碗。
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有了机会,自然是要动一动的。
也是巧了,盯着福王不久,就叫他发现这么一件事。
至于说福王这个儿子么……高明的郎中几个月就可以分辨是男女,只是一般人都不说。
最后到了八九个月的时候,不高明的郎中也分得清了。
自然知道这是一个男胎。
福王不顶用,但是福王姓裴,这一点,就很有用了。
另一头,裴珩去了左洲之后,便也知道了渭北宁渊病重的消息。
这里距离更近,彼此互相也盯着。这种消息,便也瞒不住了。
裴珩轻轻皱眉,倒是没有怪宁芝不与他说这件事。
毕竟,他们两个是他们两个,家族之间,毕竟不一样些。
“听闻,怕是不大好。熬日子了。”上官纪道:“咱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是,只怕也就是一年两年了。”
“之前宁苇的事还没查清楚,所以他不许宁蕴回去?”裴珩问。
“想来是这个缘故,毕竟渭北如今不算安全。不过,这宁菘可不及乃兄。他不是个做将军的料。如今渭北的很多事,都是宁渊撑着,还有宁浩的儿子宁荨帮衬。”上官纪道:“如今正在肃清,想来等宁蕴回去,这担子是要放在宁蕴身上的。”
“他们也不容易。”裴珩轻叹。
不管宁氏如何权势滔天,至少宁氏为大晋守护国土,是真的有功的。
“殿下,这是个机会。”上官纪道:“苍梧洲有李将军在。咱们与渭北,也就挨着一个渭南。”
“此事不必再提。”裴珩摆手:“你的意思本殿明白,可是不能。”
当然,能把渭北收入囊中是好事。
可是渭北不是左洲。
要拿下渭北,就要先拿下渭南。渭南渭北相连,多年互相倚重。又是整个北方面对塔族的门户。
就先不提宁芝这个人吧。为了大晋安宁,此时也不是能对渭南渭北动手的时候吧?
一旦真的开战,塔族人肯定趁虚而入,那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何况,宁氏再是有权势,裴氏的人,哪里会狠心对真的有战功的几位宁将军动手呢?
而且,宁芝是裴珩认可的人,他怎么会真的不管宁芝呢?
“是。只是……属下觉得,宁蕴毕竟还年幼……只怕是……接不了这重担。”上官纪道。
“他也不小了,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渭北也不是死了一个宁渊就会夸的。”宁氏盘踞渭北多年,死了一个宁渊,自然还有无数忠心的将军,他们会扶着宁蕴的。
“是。”上官纪觉得,殿下太仁慈了。
可是他也无法说出真的就去攻打渭北的话来。
确实,自己人开战的话,塔族人是会趁虚而入的。
宁芝没有派人盯着裴珩,这是最起码的尊重和信任。
不过,宁芝到底还是留意了裴珩对宁渊病重这件事的态度。说到底,他们感情虽然有,可是家族利益之间,是有冲突的。
再是信任,也多少会不安。
得了裴珩没有对渭北出手的意思的消息,宁芝轻松之余,又觉得裴珩实在善良。
次日一早,她去太子府见太子妃。
昨日就邀请她来,她不能不来。
见了宁鸾,宁芝请安见礼之后道:“太子妃瞧着面色不好,病了么?”
“昨夜没睡好罢了,你坐下,我有话与你说。”宁鸾道。
宁芝点头坐下,就见宁鸾将人都赶出去。独独只有她们姑侄两个在了。
“我这几日思前想后,总觉得韩氏有点不对。来临京,满打满算二十一年有了。韩氏过去回娘家的次数极少。倒是她侄女常来瞧她。如今不过几个月,她倒是回去了三次。最近一次,是因为瞧她那刚出生的侄孙。”
侄孙便是韩佩齐的长子。
“这韩佩齐,固然是韩氏长房独子,可过去因为是庶出的,极少被关注。如今就算是兵部任职,可在韩家并不算什么。也不曾听闻韩清宁与这个侄子亲近。”宁鸾皱眉:“如今韩佩鸳也很少来太子府了。我的人说,他们姑侄如今似乎也是面和心不合。”
“姑姑是怀疑韩家有猫腻么?”宁芝一笑:“韩家那,肯定是有些问题的。这韩佩齐也不是个简单的。至于韩侧妃么。她忍辱负重二十来年,定然也不是性子和善吧。”
宁芝顿了顿,还是道:“姑姑该知道,韩清宁不是个真的什么都能忍的人。而且,但凡能忍的人,就不是个简单的人。她出身尊贵,当年在盛京城里,韩氏可是比宁氏更有权势。”
“她十里红妆嫁给太子,做的可是嫡妃。姑姑叫她贬妻为妾,她能生生忍住这么多年,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想法?真要是个敢怒不敢言的,只怕这二十来年,早就该抑郁而终了。”
“你是说,韩家果然有图谋?”宁鸾也不分辨侄女这话里对她的意思了。
“韩家有什么想法,眼下还不知道。但是不管是我,还是二殿下,都在怀疑。说句难听的。我要是韩清宁,留在太子府难道还能是因为喜欢太子?”
当年是因宁鸾的缘故,可太子也一样懦弱。这样的男人,还值得惦记?
真爱能有这个分量?
“你说的是。”宁鸾低头,又抬起头来。
她过去,真的一叶障目,以为太子和韩氏真是情比金坚……
很多事,是经不起推敲的。
“你们纠缠了一辈子,宁家不倒,姑姑就不会有事。太子殿下身子不好,姑姑如今不要做什么不问世事的人了。太子府中的权利,要抓住。”
太子总有过世的一天,别到了那时候,堂堂太子妃,斗不过侧妃。
第228章 离开
宁芝走后,宁鸾独自想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之后,终于成熟了,当年那些恩怨似乎都淡了。
再去回看二十年前的自己,真是失心疯。
如今总算还能补救。她也决定听宁芝的,将这府中能抓在手里的权利全部抓住。
这些年,她不看不想不听,由着韩清宁折腾,这会子,她依旧可以不管,但是已经做了这么多年无用的太子妃了,权势总还是有的。
过了二月二,宁芝就预备起来去左洲了。
虽然渭北不许宁蕴回去,但是宁蕴肯定很担心。
她去了,也好宽慰些宁蕴,何况就近,也能清楚渭北的事。
宁则礼也同意,孩子一旦放出去呆过些时候,就不怕再叫她出去了。
宁菱知道宁芝要走,就回娘家住了几日。
姐妹两个也正经谈心了一回。
“到如今,八姐觉得后悔么?要是后悔了,还是有机会的。”宁芝道。
“其实他对我不错。”宁菱笑了笑。
心想,除了自己不孕是因为服药,梁楚晗却也不着急不问之外,其他真的还不错。
“也罢,你自己愿意,也许他为你改变也未可知。”宁芝倒也没见梁楚晗对宁菱哪里差劲所以只能这么说。
可是梁楚晗那样的人,这一年两年的,怎么会忍不住呢?
真要对宁菱不好了的时候,那是十年二十年也未可知啊。
只是,婚姻之事,也素来是如人饮水。就算是你为她好,她自己不肯认可也是无用的。
“不必担心我,我愿意再耗费一点时间。”毕竟喜欢一个人,总是希望能有机会叫对方也对自己一样喜欢的。
“嗯,不说这个了。我走以后,八姐没事还是看看爷爷。爷爷不同过去了,自打二哥这事,爷爷就老了很多。”以前七十多的宁则礼不显老,看着跟五十多一样。
去年起,就不一样了。他外貌变化不大,可是精神就不如过去。纵然还是国之栋梁,还是宁家的掌舵,却也有了垂垂老矣的感觉了。
“是,我也知道。”宁菱点头,深以为然。她虽然不及宁芝的聪明,却也感受到了这些改变。
“宁家出嫁的姐姐们都在渭北,唯独你嫁在临京,我不在,你有事跟爷爷说。”宁芝拉宁菱的手:“我关心爷爷,也关心你。”
宁菱心里暖暖的,拉着宁芝的手:“你也一样啊!八姐没有你这么本事,但是也是你八姐。有话也与八姐说。”
姐妹两个相视一笑,倒是觉得比过去还亲密融洽些。
宁菱留了一顿午膳,与宁则礼宁芝一起。倒也欢声笑语。
傍晚时候,梁楚晗来接,也客气亲近。
至少面上,宁则礼也罢,宁芝也罢,没看出什么来。
临走的几日,宁芝又进宫见了一次德妃,隐晦提及,宁蕴对林婉清没意见。不过这事终究还是家里说了才算数。
这也是宁则礼的意思,也不说死了,但是也有机会。
宁渊已经病重,如果能熬到了宁苇三周年就会马上给宁蕴娶媳妇了。
德妃很高兴,自然也知道眼下定不了,只是宁家有意思就已经很好了。
“家里丫头不懂事,能叫九姑娘看着还好就是好的。这些事也急不得。倒是九姑娘去了左洲,受苦呢。”德妃道。
“习惯了就好了。”宁芝笑了笑:“娘娘也注意身子。”
“好,本宫倒是一向健康。哎,可怜你们这些小儿女辛辛苦苦了。咱们大晋有你们,会好的。”德妃毕竟是个妃子,有些话不能多说。
宁芝笑着表示了然,辞别了她出了德馨殿。
路过飞虹殿的时候,还进去走了一圈。留下来的人没有不认识她的。客客气气的奉茶。
不过宁芝没喝,只是随意走了一遭,就出宫去了。
因为要走了,给许梦蝶传了个话。也许是许家忙着,竟是当日没有回应。
直到临走的次日,许梦蝶叫人传话来,说她最终还是与自己的表兄要定亲了。昨日就在过礼呢,所以耽搁了。
宁芝送去了贺礼。恭喜了她一番,倒也没时间见面了。
因为说定六月里的时候宁芝回府办及笄礼,所以她并未太在意这次离别。不过几个月而已。
想来许梦蝶也是一样想法。故而只叫自己的贴身丫头来传话说不送她了云云。
三日后,二月初十这一日,宁芝就要去左洲了。一早起,吃了早膳就要上路。
宁则礼将她送出门,宁芝就不肯再叫送了。不忍劳动爷爷。宁则礼便也不坚持。
与宁则礼告别的时候,宁芝还是一直笑着:“爷爷不要太想我,三个月多我就回来。到时候不是说四叔一家也可以回来看看?顺道看看小弟弟小妹妹们。”
“好,去吧。今日天气好。一路小心些。有人跟着你我放心,不过还是要注意。”宁则礼说着,又再三叮嘱飞刃:“好好看着她。”
飞刃自然满口应承,为了叫宁则礼放心,又道:“这不是还有姑娘训练出来的劲武卫呢?公爷放心吧。”
宁则礼又吩咐连翘等几个好好伺候宁芝。
宁芝只是含笑看着,等终于吩咐完了,她才抱宁则礼:“爷爷不要这样担心,等我回来。”
直到上了马车,宁则礼也一直都在门口站着。
马车渐渐走远,拐弯的时候,宁芝忽然心慌。
她使劲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
宁则礼站着,没动,只是远了之后看起来格外的瘦弱。
爷爷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