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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珠笑了,闭眼,睡着了。
廖子承如玉精致的长指,轻轻拂过她清瘦的脸蛋,眸光微微一动,俯身,吻了吻她眉间,尔后跃出了窗子。
*
华珠一夜好梦到天亮,起床后,宫里的赏赐源源不断地来了,却是长乐公主痊愈,太子妃亲自赏下的东西。首饰、布帛、陶瓷、金器、玉器……应有尽有,连府邸和田庄都有。
“太子妃真大方!”
华珠象征性地跑去交公,大夫人哪儿真的敢要?讲了几句客套话,便让房妈妈记入了华珠的嫁妆。
华珠初步估算了一下,大夫人给的、年绛珠给的,再加上太子妃赏的,她都赶得上一个公主出嫁了!
与房妈妈一道将太子妃的赏赐锁入库房后,华珠回海棠院绣喜服与嫁衣,却又忽然接到消息,燕王妃生辰,邀请娘家亲戚一块儿聚聚。
大夫人的意思是,华珠与年丽珠都定了亲,该留在闺中待嫁。房妈妈却认为,小姐们在县丞里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偏偏都是嫁去世家做嫡妻,不如趁着婚前好生历练历练,省得嫁人后上不得台面。
大夫人思量再三,认同了房妈妈的提议。
下午,华珠被告知五月初三,燕王妃生辰,大夫人要带女儿们前去庆贺,除了年府专门准备的贺礼之外,几位小姐也得做点儿什么聊表心意。
华珠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琴棋书画她是不行了,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一手绣活儿。打定了主意,华珠暂时把嫁衣和喜服搁在一旁,一门心思为燕王妃绣了观砚屏风。观砚屏风是书房的装饰品,体积小,意义好,不好时也不显得小气。
华珠绣的是月间松柏,寓意王府的妾室都是蒲柳之姿,望秋而落,唯独燕王妃松柏之姿,经霜弥茂。
初三,年政远并不休沐,大夫人独自带了华珠与年丽珠上燕王府,秦姨娘为何不待年希珠,大夫人的回答是“什么时候她不肥得像头猪了,别说燕王府,我上哪儿都带着她!”
秦姨娘气得嘴角直抽,眼睁睁地看着大夫人一行人跨出了大门。三个庶女,一个成了嫡女,要嫁给提督为妻,一个虽然还是庶女,却即将成为顾家的主子奶奶,唯独自己的年希珠,只能嫁个庶子……
这一回,秦姨娘真的意识到年希珠胖得过头了。
*
不同于染府的恢弘大气,燕王府虽也占地面积广,可处处都透着别出心裁的精致。外院以绿为主色调,辅以山水为景,让人感觉走进了一处江南园林。
跨过二进门,景物忽而一变,琉璃灯、金罩瓦、彩石小路、灰白宫阙,又令人仿佛置身于一座散发着浓厚异域风情的古堡。
难怪颜府的省亲别墅建造得如此奢侈精美,却原来是燕王妃一贯的风格。
为她们引路的是上回在街上见过一面的姚女官。姚女官三十上下,容貌清秀,体态纤瘦,个子略高,华珠只到她的颧骨。
姚女官温和的眸光掠过大夫人与华珠、年丽珠,大夫人与华珠穿得比较素净,但不失礼数。年丽珠……一身宝蓝色孔雀长裙、一件素白软绒春裳,头梳飞仙髻,簪一支金凤点翠钗、一对红石榴金花钿、一双石榴穗子耳环,手腕上戴着三个绞金丝手钏儿。美即美矣,却略显俗气,远不如华珠粉衣白裙来得清爽亮丽。
年丽珠不知自己被姚女官审度了,还在与华珠攀谈:“二姐姐,你真的跟子承哥哥定亲了吗?”
华珠点头:“是啊,跟你和顾二爷同一天大婚。”
年丽珠垂下眸子,唇角扬起一抹灿灿的笑:“恭喜二姐姐了。”
华珠眯了眯眼,笑道:“同喜同喜。”
年丽珠又看向华珠左手腕上的血玉镯子,问:“这个镯子好漂亮,子承哥哥送的吗?”
华珠摇头:“哦,不是,太子妃赏的。”
年丽珠的睫羽轻轻一颤,挽住华珠的胳膊,羡慕地说道:“二姐姐你真厉害,救了染老夫人、长乐公主和子承哥哥,现在好多人都认识你了。不像我,来了京城这么久,去的最远的地方便是行宫的碧芳园了。”
这个……华珠一时不知怎么接她的话,就干笑了两声。
年丽珠又柔声道:“染府和帝师府,哪个更大?”
华珠想了想,答道:“嗯……染府。”
“子承哥哥是染老夫人的外孙,你们成亲后,会住进染家吗?”
“不清楚,看他的吧。”
谈话间,一行人已经抵达了燕王妃会客的小花厅,花厅内,余诗诗与颜婳也在。
颜婳有孕在身,穿得比较宽松,一袭鹅黄色阮烟罗高腰长裙,一笼小碎花半透明轻纱,几乎不显怀。她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且带了一丝激动的笑,似乎对给燕王妃贺寿的事颇为重视。
燕王妃穿着一件紫色宫裙,头梳凤髻,簪着华丽精美的紫金首饰,雍容华贵。燕王妃早年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不然,燕王也不会看上她。时光荏苒,褪去了少女青涩的她渐渐有了岁月的细纹,但依然是无双好模样,比不豆蔻年华的颜婳差。她拉着颜婳坐在长椅上,温和地问:“害喜可严重?”
颜婳摇头,姣好的容颜上泛起一抹娇羞:“不怎么严重,只是嗜睡了些,浑身无力。”
“这就好,这就好。”燕王妃拍了拍她柔嫩的手,笑着叹道,“我怀你世子表哥那会儿,不知道多遭罪,一直吐一直吐,吐到把他生下来才算消停。王爷说啊,他天生就是来制我的!”
余诗诗与颜婳都笑了起来。
余诗诗就问:“听闻世子去庙里学功夫了,不知今日能否赶回来给您祝寿?”
学功夫?燕王妃的眼皮子动了动,微微露出一抹笑来:“还没学成呢,说是要闯什么十八铜人阵,等他闯完,我估摸着得夏天了。”
“表哥年龄不小了,可议了亲?”是颜婳娇柔的声音。
燕王妃苦笑:“他玩兴大,不肯娶个姑娘回来拘着他,我正为这事儿发愁,他日你们若见了他,替我好生劝劝。”
不肯娶妻?之前一口一个小侧妃的叫华珠,难不成是好玩儿?颜婳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轻蔑的笑,只怕是燕世子死活要娶华珠,燕王妃却不允许,所以把燕世子给关进庙里了吧?想想也对,华珠是太子看上的人,燕王妃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跟太子抢女人呢?年华珠啊年华珠,你到底哪里好?竟让那么多人为你痴狂?
这“那么多人”自然包括水师提督廖子承了。
想起那位谪仙一般云淡风轻的男子,颜婳蹙眉,捻起是手指。年华珠的运气实在太好了。染老将军的外孙,这个身份,已经越过余斌了。一个小小的庶女怎么能嫁得比自己好呢?哪怕是表面的,也着实令人意难平呢。而更令她心中吃味儿的是年家的发展速度太快了!一年前还只是个小小县丞,而今都是位列六部的侍郎大人了。再这么下去,年家或许要超过颜家,这可不是她乐见的。毕竟她们是亲戚,不是吗?亲戚间才最爱比来比去,陌生人反倒不比了。
一转眼的功夫,颜婳的心底已经打翻了好几个醋坛子。
华珠与大夫人、年丽珠走入小花厅时,正好看见颜婳这副蹙眉的模样。华珠眯了眯眼,与颜婳相处那么多年,每次她蹙眉外加捻手指,就代表她想算计什么了。最好别惹上她,虽然她一般不对孕妇下手,但颜婳害死过她儿子,她可不保证自己的良心在面对颜婳时还有一丝作用。
“姐姐!”大夫人一脸激动地上前,行了一礼。
燕王妃忙起身,在她完全福下身子前扶住她,嗔道:“你也与我来这一套!白睡一个被窝长大的了!”
大夫人很欣喜、很受宠若惊的样子:“礼制不可废,姐姐疼惜我,我却不能坏了君臣规矩。”
说完,又后退一步,实打实地行了礼,“姐姐,生辰快乐。”
华珠暗暗称赞,大夫人明明讨厌燕王妃讨厌得要死,明面上的功夫却做得滴水不漏。华珠觉得,换做自己,恐怕做不出来。大夫人身上还真有许多值得她学习的地方。
大夫人又看向华珠与年丽珠:“华珠,丽珠,快给你们王妃姑姑磕头。”
“叩见王妃姑姑,祝王妃姑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华珠行了跪拜之礼。
年丽珠也行了跪拜之礼:“叩见王妃姑姑,祝王妃姑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燕王妃露出一抹欣喜的笑,连带着眼神儿也亮了不少,打量着二人道:“哪个是华珠?哪个是丽珠?”
“臣女是华珠。”
“臣女是丽珠。”
二人各报了名讳。来王府之前,大夫人教过她们礼仪,不得抬头直视贵人,是以,二人始终低垂着眉眼。
燕王妃就笑道:“快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华珠与年丽珠缓缓抬头,面含微笑,这也是大夫人训练过的,笑不露齿、眉眼弯弯,方显大家闺秀之风范。
燕王妃的眸光掠过年丽珠,停在了华珠的脸上,见少女肌肤雪白,双颊粉红,如水蜜桃般诱人。一双秋波盈盈的眸子若湖光潋滟,眨一眨都仿佛能溢出水珠儿来。最迷人的应该是她那粉嘟嘟的红唇,连她这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想咬一口。
难怪城儿非她不娶了,虽不算倾国倾城,却魅惑天成,当得起“尤物”二字。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燕王妃的眸光微微一闪,对姚女官吩咐道:“快把我给华珠、丽珠准备的见面礼拿来。”
姚女官拿来两个收拾盒子,燕王妃亲自递到了华珠与年丽珠手中。
华珠又年丽珠奉上自己为燕王妃准备的贺礼。
燕王妃看了看华珠的松柏观砚屏风,又看了看年丽珠的美人双面绣折扇,目光微微一动,更喜欢谁的已经有了答案,却不动声色地交给姚女官收好,并夸赞了几句大夫人的孩子如何如何蕙质兰心。
二人站起身,与余诗诗和颜婳见了礼。
余诗诗久不见华珠,心中挂念,也不避讳什么,直接牵了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好些日子没见你,你大表哥天天念叨你来着。我想给你发帖子,可听说你忙得很。”
华珠微微一笑道:“我也很想你和大表哥,大表哥身子可好?”
余诗诗幽幽一叹:“还是老样子,你有空的话过来侯府坐坐,陪他解闷。”讲到这里,又突然拍了拍自己脑袋,“我笨的,你与廖大人定了亲,现在该忙着备嫁了。”
华珠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稍后问问母亲,若可以,我随你去一趟侯府。”
二人这边儿讲着悄悄话儿,燕王妃、大夫人与颜婳也笑着谈起了天。
“俩孩子的婚事都定了?”燕王妃明知故问。
大夫人点点头,对燕王妃说道:“定了,老二定的是染老将军的外孙廖提督,老三定的是刑部尚书府的顾二爷,婚期在同一天,七月十八。”
“那我一定得去喝杯喜酒。你呀,得了个好女儿,能破案能治病,还与染家结了亲。开个条件,把她让给我做小郡主吧!”燕王妃看向大夫人,笑着道。
大夫人掩面一笑:“她皮得很,跟个小猴子似的,姐姐若不怕王府被她捅个窟窿出来,只管拿去。”
余诗诗恰好听了这话,噗嗤一笑。
华珠的嘴角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