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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云的面色变得尴尬,耳朵也红了:“舍不得又如何?侯爷心里根本没我,纵然我为他考虑再多,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华珠冷冷一笑:“终于肯坦白了。”
淑云听了华珠的话,却是笑了,那是一种带了一丝讥讽的笑:“反正我决定要走了,也不在乎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你有什么资格嫌我恶心呢?你怕是不知道你们年家对侯爷做过什么恶心事吧?这件事,但凡与侯爷有点儿关系的人都知道,也就夫人你像个傻子,被父母亲戚死死地蒙在鼓里。”
华珠把玩着金钗的手瞬间一握,淡淡笑道:“你不必跟我卖关子。”
“你果然不知道呢,呵呵……”淑云仰头,灿灿一笑,“你很小的时候就是侯爷的未婚妻了,可是某一天,廖家败落,你们年家……退了侯爷的亲!”
华珠瞳仁一缩,脸色变了。
淑云很享受华珠的表情,又笑呵呵地道:“当初你们年家退了他的亲,他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是我和流风陪他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你,他曾经的未婚妻,嫌弃他贫穷,转头勾搭上了李家的公子,你这种水性杨花、拜高踩低的女人,又哪一点配得上侯爷?侯爷不过是得不到心有不甘,才又娶了你,等玩腻了,夫人,你的下场与那些深闺的妇女又能有什么区别?你瞧我,不就是你活生生的例子吗?”
华珠几乎要信了她的话了,可昨夜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她不能中了这个女人的挑拨。就算她与廖子承真的有过婚约,就算年家真的退过廖子承的亲……不,不是就算,是真的。想起父亲与绛珠在谈及廖子承时的遮遮掩掩,以及重生初期,廖子承在面对她时散发的冷意,她的心底已经给出了判断。但淑云后面的话,未必是真的了。这个女人,当着廖子承的面装巧卖乖,廖子承一走,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华珠将不适压回心底,若无其事地笑道:“就算年家退过他的亲又如何?他还不是从福建追到琅琊,从琅琊追到京城,非我不可?你呢,你又算哪根葱?奉劝你这种有迫害妄想症的人,别讲得好像我丈夫欠你什么。你既然要走就赶紧的吧,别在我跟前晃了,看得眼疼。”
淑云气得鼻子冒烟:“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无礼?”
这回,轮到华珠呵呵一笑:“就凭我是廖子承明媒正娶的妻,不服气的话,叫他休了我娶你呀。”
淑云当然知道廖子承不会休了华珠,事实上,她与廖子承还真没打多少交道。流风从她身边走丢,之后被廖子承收养,她隔了差不多三个月才找到。流风很喜欢廖子承,跟廖子承呆在一起有比较强烈的安全感,不愿离开,她便隔段时间去看看。廖子承性情淡漠,除了流风,对谁都爱理不理。她知道那么多事儿,几乎都是流风告诉她的……奇怪,才一个晚上的功夫,这个女人的疑心病怎么就好了呢?
眼神闪了闪,淑云又阴阳怪气道:“那又如何?流风与侯爷情同父子,你却待流风如此刻薄寡恩,侯爷哪怕不休了你,过不了几日也会厌恶你,届时,你再来吹嘘你是侯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吧!”
……
淑云走后,华珠摔了一桌子瓷器,摔完,心情舒畅,尔后看着一地本该价值连城的“宝贝”,深深地领悟了廖子承那句“哭是一种节能环保的发泄方式”。
巧儿一言不发地收拾完满地狼藉时,华珠已经有滋有味儿地哼起了小曲儿。
巧儿的心咯噔一下,夫人不会是被气傻了吧?
“夫人,你……”
华珠伸了个懒腰,洒脱地说道:“我没事,她就是故意来给我添堵的,我现在已经不堵了了。”
巧儿为华珠泡了一杯蜂蜜水,递到华珠手边时又猛地一缩,惶恐地道:“天啦,她既然这么讨厌你,会不会下毒害你?”
华珠噗嗤笑了:“放心吧,以我的医术还不至于区分不出毒物,蜂蜜是干净的,没添加任何东西。”接在手里喝了一口,舒适得吸了口气,“留半罐子,待会儿我给太子妃送半罐子。”
“哦,好吧。”巧儿撇嘴儿应下。
若淑云知道巧儿怀疑她在蜂蜜里下了药,一定会笑得直不起身子,她养蜂十几年,酿出来的蜜从来都是干净的,她自己也喝。
巧儿把蜂蜜装好,见华珠看完账册了,坐在窗前给自己改肚兜上的花儿,犹豫了一下,上前说道:“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华珠绣了一针,挑眉道:“最无聊的开场白,讲吧。”
巧儿讪讪一笑,搬了个杌子挨着华珠坐下,仰望着华珠白皙的脸庞,说道:“夫人,我打听清楚了,侯爷没有通房丫鬟。”
“嗯。”并不怎么诧异,廖子承这人,眼光极高,一般人入不得他的眼。
“前前后后,我跟侯爷也有一些接触了,我觉得,侯爷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开始切入正题了,见华珠没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巧儿越发坚定了道出真话的决心,虽然真话可能不怎么好听,“凡事都有正反两面,侯爷的原则也有利弊之分,洁身自好、重情重义,侯爷心里,它们占了头一份儿。”
巧儿只差说,若不是重情重义,何至于年家都退了亲,时隔六年,侯爷还是旧情难忘,又把你追到手了?
华珠目不斜视,绣着肚兜上的花儿:“继续。”
“侯爷的洁身自好让夫人受益了,但侯爷的重情重义却叫夫人吃味儿了。侯爷看重流风,您与流风对着干,让夫妻关系变得紧张。若夫人能顺着侯爷的脚步,也对流风好,那么侯爷与夫人就完完全全是同一阵营的,谁也挑拨不了了。至于流风接不接受夫人的好都无所谓,接受呢,皆大欢喜;不接受的话,您是受委屈的一方,侯爷只会加倍疼惜您,久而久之,对流风也就淡了。”巧儿语重心长地说道。
巧儿说的还算轻的,毕竟是个丫鬟,不敢诋毁侯爷。她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是,你既然享受了这个男人的优点,也该承受他的缺点,你嫁的人,又不是玩偶。这些道理,华珠不是不懂,就是心里憋了一口气儿,不乐意下台。
“夫人,您不能完全没脾气,但也不能太由着自己的脾气,昨儿当着外人的面,您太不给侯爷面子了。”巧儿叹了口气,她在年府当了好几年的丫鬟,连大夫人那么厉害的千金,与老爷相处时都是很知晓轻重的。夫人一个挂牌的嫡女,怎么可以不敬重侯爷呢?
华珠果然不想继续这一话题了,就剪断线头,说道:“把蜂蜜带上,入宫看太子妃去。”
皇宫,停尸间。
五副棺木,五具骷髅。棺木底部,用牌子分别写着:李美人——储秀宫,惠嫔——长庆宫,栗贵人——承欢殿,薄良娣——东宫,陈太妃——西苑。她们都是每年七月,应验血泪诅咒的宫妃。
汪公公捂住鼻子,胃里一阵翻滚:“侯爷,您检查完了吗?是不是水鬼干的?”
廖子承取下手套,合上了工具箱,又瞟了一眼仵作们曾经写下的尸单——根据之前仵作写下的尸单——颜面部瘀血发绀、肿胀瘀点性出血尸斑显著,分布广泛尸冷缓慢牙齿出血,随即面无表情道:“浑身的皮肉都烂没了,只剩骨架,单从骨骼来看,无致命伤痕、无中毒迹象,再结合尸单,他们应该是窒息死亡。”
汪公公惊到了:“全……全都是窒息死亡?窒息就是不让呼气了是吗?但这怎么可能呢?我听说要把人掐死的话,会在身上留下痕迹的,仵作给她们验尸时,我都在场,绝对没有这方面的伤痕。”
导致窒息的原因有很多,除了勒紧窒息之外,呼吸道受阻、胸部和横膈膜收到压迫、吸入惰性气体,也全都有可能导致窒息。但这些,廖子承不打算与汪公公深入探讨,就道:“是窒息没错,跟水鬼没有干系,谋杀,凶手为同一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同一人?”汪公公的眼皮子一跳,又听得廖子承道:“她们都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汪公公扬了扬拂尘,叹道:“都是在玉湖的汉白玉观音像旁边,死的时候浑身湿漉漉的,却又不是在湖里。大家都说,是水鬼上岸,弄死了她们!”
廖子承回忆了一下仵作的尸单,若有所思道:“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汪公公深思了片刻,叹道:“还请侯爷务必查清这些凶案的真相,让她们在九泉之下安息。”
廖子承神色淡淡道:“我尽量。”
汪公公就道:“不是尽量,是一定!太后最近为这事儿伤神伤得难以安寝,有一回半夜,还被噩梦惊醒了。她老人家啊,总怪自己没把后宫打理好,但你说,宫里上万人,她只一双眼睛、一双手,又怎么管得过来?”
话落,一名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一闻到那股子浓烈的尸臭,恶心得险些呕吐,忙捂住口鼻在汪公公耳边小声禀报几句。汪公公眉头一皱,狐疑道:“当真?”
小太监点头。
汪公公摆手,小太监脚底生风,退下。汪公公又对廖子承笑道:“侯夫人入宫觐见太子妃了,太后那儿新得了些拂菻国的琉璃,想送给一、两件儿侯夫人,既然侯夫人入了宫,也省得我出去,我这就去拿琉璃,侯爷稍等。”
东宫,景阳殿,乱成一团。宫女太监在外头呼啦啦跪了一地,谁也不敢上前。
怡兰轩,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王歆痛苦地求救,但没人敢冲进去。因为此时此刻,折磨着王歆的是北齐太子赫连笙。
华珠猛力敲门,嚷道:“太子殿下,你开门啦!你干什么?你快点开门!太子殿下!”
“啊——”是王歆的惨叫。
昨儿把赫连笙送回皇宫,华珠就觉得他不大正常,后面听了淑云对流风的描述,怕赫连笙变得更流风一样,一旦发起狂来谁也不认,是以,她今日寻了个借口入宫,就是想探探虚实,顺便提醒王歆暂时避宠。
她刚到东宫时,赫连笙还是比较正常的,几人坐下聊了几句,赫连笙开始困乏,王歆便扶他回怡兰轩午休。可是休着休着,突然传来王歆的惨叫。一开始,大家以为他们白日宣淫,战况太激烈,没往心里去,后边儿越听越不对劲,才跪在了门口。
温女官的眼睛都哭肿了,跪着拍门道:“殿下!殿下您快出来吧!殿下您不要伤害太子妃!”
华珠急得满头大汗,厉芒一扫,宫女太监们齐齐低下头,没一个敢不怕死地奔过去冲撞太子。
华珠推了推温女官,正色道:“你让开。”
温女官依言起身,站到了不远处。
华珠后退一步,提起裙裾,一脚踹了下去!
嘭!
门却纹丝不动。
华珠又是一脚,一脚一脚再一脚……
廖子承与汪公公赶到现场时,就看到华珠撩起裙裾,毫无形象地猛踹太子妃的房门。汪公公的脸当即吓白了,哎妈呀,这侯夫人也太彪悍了。
廖子承疾步过去,一把将华珠拉到身后,抬脚猛地一踹,哐啷,门被踹开了。
屋内,王歆被赫连笙按在桌上,赫连笙满头抓痕,一些是自己弄的,一些是王歆弄的,他有力的大掌正死死地掐着王歆脖子,幽暗的眼底,像不着边际的魔域,充满了毁灭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