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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公子与廖夫人是哪里人呀?”金桂枝笑着问,并把烧酒与腊猪蹄递给了翠儿,小声吩咐道,“去拿架子来,咱们烤腊猪蹄吃。”
“这……”翠儿难为情地看了老伯一眼。
老伯看了看虚弱的华珠,垂眸,纠结了一下,点头。
翠儿高高兴兴地去厨房忙活了。
这边,华珠笑着回答了金桂枝的问题:“我们是福建人。”
金桂枝谄媚一笑,摸了摸头顶的珠花儿,知道来见贵人特地挑了压箱底的东西,钗、簪子、花钿、珠花儿全都戴上了,没想到对面夫人只戴了一只兰花簪,就把她给比到了地底下,唉,贵气这种东西,还真是模仿不来:“您与公子怎么到咱们村儿里来了?”
这完全是凤凰飞进了山窝窝!
华珠缓缓地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子,微微笑道:“我们没什么事,四处游历,打算去镇北吃牛肉,半路车坏了。”
青山镇的镇北的确有家非常出名的牛肉馆,她吃过两回,美滋滋的,恨不得连汤底都喝光。
金桂枝忙毛遂自荐道:“那明日我叫二福上镇里,再给你们租辆马车来。”
老伯眉头一皱:“二福不是腿不好?”
金桂枝的笑容猛地一僵,揶揄了半响,讪笑道:“二……二福赶牛车去呀!”
华珠笑笑没说话,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与廖子承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刘老伯爱子心切没发现异样,但廖子承耳力极好,连院子外头,三人发生的争执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兰大嫂子也是个人物啊,居然哄骗自己的二哥、二嫂,说廖子承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她倒要看看,这两个活得风生水起却完全不管老父死活的人能不能从廖子承和她手上骗走一个铜板!
不多时,翠儿拿了烧烤架子和切成片的腊猪蹄过来,架在火盆上,腊猪蹄本身有肥肉,一烤,猪油冒出来,呲溜溜地响,翠儿又撒了一把葱花儿,香味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
老伯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放下火钳道:“我去后山。”
“后山?”金桂枝眼睛一亮,“您是要去找村长?”
老伯的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不是,我上老杨家走一趟。”
金桂枝失望地摇了摇头:“这么晚了,您上老杨家干嘛呀?”
“夫人病了,我给抓点药。”说完,老伯站起身。
刘二福张嘴:“爹,我——”
“去”字没出口,被金桂枝狠踩一脚,噤了声。
金桂枝笑着道:“您与老杨熟悉,您放心去吧,我替您招呼客人。”
华珠眉头微微一蹙,看向老伯说道:“吃了再去,不急一时。我这病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吃不吃药都一样的。”
“你们吃你们吃。”老伯憨憨一笑,就要走。
金桂枝巴不得老头子走掉,这么好的腊肉,孝敬他,岂不可惜了?她可是为了巴结贵人才忍痛大放血的!
廖子承淡淡地看了几人一样,面无表情道:“坐,吃完再去。”
声音不大,却散发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威严。
老伯的脚步一顿,复又坐下了。
金桂枝撇了撇嘴儿,从翠儿手中接过了木筷子,温柔地嗔道:“我来我来,你小孩子家家坐着就好,免得烫到了,啊?”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
翠儿受宠若惊地坐下,平时二婶子连他们家的门都懒得进,更别说帮她干活儿了。今天是怎么了?兰姑姑和二婶子都像变了个人?
金桂枝烤东西的手艺不错,加上腊猪蹄是腌制过的,本身就有咸味儿,又是野生猪,与家养的格外不同。华珠吃得很尽兴,廖子承那句“她胃口不好,不吃荤腥”也被大家伙儿集体失忆忘掉了。
刘二福倒了酒,与老伯、廖子承各饮了几杯。
眼见刘二福有些喝高,恐他说胡话,金桂枝不许他再喝了。
吃过腊猪蹄,老伯起身去老杨家的抓药,顺带着把刘二福与金桂枝也一并撵走了。
走到门口,金桂枝扶着一瘸一拐的刘二福,期期艾艾地看向老伯:“爹,二福的病是在镇上看的,过两天又要去看,今天摔了一跤,更严重了。我们的钱,全都拿去订了种子,要明年种出东西才有周转,爹您看……您是不是能暂时给我们借点儿?”
老伯一听这话,脸色沉了:“我哪里有钱?我有钱的话早拿去还债了!”
刘二福低下头。
金桂枝眸光一闪,讨好地笑道:“村长不是说那债不用还了么?”
“放屁!”老伯捶了捶大腿,金桂枝轻轻一哼,老伯指着她鼻子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和兰丫头都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么,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决不许你们胡来!”
金桂枝瘪了瘪嘴儿,语气不大好了:“行了行了,爹,一句话,贵人赏您的钱你是不是打算独吞了吧?今儿我们可是贡献了烧酒和腊猪蹄儿的,那是我们过年吃的东西!贵人吃的那么高兴,论功劳,我们头一份!”
“你……”老伯气得呼吸一滞,不知想到什么,看向刘二福的腿,“你是假的?没受伤?你骗我?”
刘二福脸色一变,尴尬得无地自容:“我……”
“你们……你们……你们真是……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你们这些畜生来!”老伯气得目眩头摇,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阔步离开了。
刘二福挠头:“现在怎么办?”
金桂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金子还没到手呢,跟上呀!”
……
廖子承扶华珠回了卧房,给华珠脱了鞋袜和衣裳后,为她盖上了被子。发现她小脚冰凉,便用温暖的大掌细细揉抚了起来。
华珠被伺候得很舒服,鼻子里发出享受的哼哼,迷离着眼眸道:“你说,我们以后生了孩子,会不会也这么不孝?”
廖子承想了想,说道:“不知道,子女的事,说不准。”
“我们给老伯留点儿钱吧,我瞧他们家过得实在艰难,怕是……还欠了外债。”
“好。”
华珠感慨地叹了叹:“翠儿才十三,却已出落得这么标致,亏得有她爷爷罩着,若是哪天她爷爷没了,她指不定被那些亲戚卖给谁了。”
廖子承没接话。
华珠有些犯迷糊了:“你怎么不上来睡?我一个人睡不着。”
廖子承把她的小金莲握在掌心,轻声道:“我等着给你熬药。”
他不轻不重的力道,捏在小珍珠般可爱的脚趾上,暖暖的,痒痒的,华珠微微笑了,眼皮子快要睁不开了:“我是大夫,我清楚自己的身体,其实我不用吃药的,扛几天就过去了。”
“还是吃些,你烧得有点儿厉害。”
华珠努力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子承啊,你以前是不是也过得这么苦?”瞧他吃野菜和红薯的样子,分明不是头一回吃这么难以下咽的东西了。
廖子承没抬眸,只漫不经心地说道:“很久以前了。”
很久以前?七年前吗?为什么她觉得他指的是比七年更久的时间?
华珠心口微微地不舒服,睡意消了大半,挣扎着坐起身,扑进了他怀里:“子承。”
唤了一声没反应,华珠抬起头,见他眉心紧蹙,神思不在,不由地推了推他:“子承,你发什么呆?”
廖子承扬起食指,示意华珠安静,片刻后,他说道:“有人在吵架。”
华珠凝神聚气听了听,摇头:“没听到。”
廖子承凝了凝眸:“吵的很凶。”
“吵什么呀?”华珠疑惑地问。
廖子承耸了耸肩:“太远了,听不清。”
“公子,夫人,杨老伯给送了风寒药过来了,我可以进来吗?”门外,响起了翠儿的声音。
廖子承前去看了门,翠儿笑眯眯地把一个小药瓶递到廖子承面前:“杨老伯说,一次十粒,一日两次,包治风寒。”
以为会是草药需要自己熬,没料到是药丸,杨老伯有心了。
廖子承就道:“我去谢谢杨老伯。”
“不用了,杨老伯已经走了。”
“你爷爷呢?”廖子承接过药瓶,问。
翠儿天真无邪地笑了:“爷爷还有事,等下再回,你们先睡吧,我给爷爷留了门。”
语毕,转身就走。
“翠儿,等会儿。”华珠叫住了她,她回头,见华珠在朝她招手,怯生生地抠了抠门板上的小木屑,听华珠又道了声“翠儿,过来”,才羞涩地来到了床边。
华珠的手腕上戴了两个镯子,血玉镯子是王歆送的,金镯子是自己买的,华珠拔下金镯子戴到了翠儿手上,翠儿一惊:“我不要!”
华珠拍了拍她吓得发抖的手:“别怕,姐姐喜欢你才送给你的,没别的意思。也不是多贵的东西,就好看罢了,你戴着玩儿。”
一听不是多贵重的东西,翠儿想到村长夫人赏给下人的镯子,好像也是黄橙橙的,好像也不值几个钱。翠儿释然地笑了笑:“多谢夫人。”
翠儿走后,廖子承倒了热水,喂华珠喝下十粒药丸,又抱着华珠让华珠发了一身汗,高烧暂时退了下去。
黎明时分,华珠再度高热,廖子承披了衣裳,拿起水囊,打算去装一些冷水,一开门才发现风雪飘摇,整个天地银装素裹,他索性挖了点儿雪装进水囊。
刚要转身回屋,天际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啊——死人啦——”
【第五章】蜜月之旅(四)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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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子承与华珠穿戴整齐,抵达了事发现场,之所以说事发,是因为不清楚它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其它。
雪已经停了,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
后山的山脚,一个“雪人”躺在雪地里,四面八方都有许多脚印,来自前来观看热闹的村民,现场完全被破坏了。
最先发现死者的是村儿里出了名的光棍二赖子。
二赖子天生残疾,没有耳朵,村里的姑娘嫌他丑,都不愿嫁他,爹娘死得早,亲戚们也不待见他,日子过得比老伯与翠儿还可怜。因为他丑,白天出没总会被人耻笑和欺负,所以,他都是赶在没人的时候砍柴或打猎。
“昨晚,还没下雪嘛,我在后山刨坑,做了个笼子,放了点儿米粒子,想困个野鸡什么的。然后我一出门,下雪了!我一时找不到我放的东西在哪儿,我就使劲儿地刨啊刨!结果,刨出一只手来!吓……吓……吓死我了……”
二赖子穿着一件黑乎乎的、蘸了油渍的大棉袄,手肘上用歪歪斜斜的针线缝了几个补丁,家里没女人,这些都是他自个儿缝的。答村长的话时,他一边答还一边咬着冻得发硬的早餐——一个自己烙的大饼。说着话,一个没含住,掉下一块来。他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了鼻涕,又躬身,用脏兮兮的手在雪地里扒了一阵,找到那块饼,塞进自己嘴里。
村长年纪四十上下,体态微胖,大腹便便,个子不高,只比村长夫人冒出半截脑袋。看了二赖子的馋样,村长眉头一皱:“你碰了死人的,你洗手了没?”
二赖子很认真地点头:“洗了!还用童子尿消了毒的!”
紧跟着赶来的村长夫人听了这话,恶心得一阵干呕,白嫩的指甲捏起帕子,掩住涂了朱丹的红唇,一双画着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