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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臣一听别的什么地方,立刻警觉起来。
要说别的什么地方,除了那只剩半壁江山的东灵,还有哪里呢?
正说着,工部尚书忽然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陛下派人去探查桑夷国使臣动向的时候,能顺便找到他们来时所乘的船只就好了。”
玉扶不禁好奇,“船只?”
“是啊。”
工部尚书笑道:“这个桑夷国的确是蛮夷小国,他们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从九州大陆学去的。可唯独船只此物,他们作为岛国有天然的优势,据说制作十分优良。陛下想想,他们的使臣能千里迢迢从桑夷国乘船到北璃,咱们可有把握乘船到桑夷国?”
玉扶思索片刻,史书中依稀记载过有先代帝王派遣使者去桑夷国的,可一去就再也没有消息,也不知是葬身大海还是留在桑夷国不回来了。
前事莫论,单说如今北璃的造船技术,要想漂洋过海平安到达远在千里之外的桑夷国,也未必有把握。
北璃如此,西昆和东灵更不必说了。
玉扶点点头,“爱卿所言有理。不管他桑夷是不是蛮夷小国,只要他们有胜过我们的长处,我们都要谦虚学习才是。朕会命人留意打探的。”
工部尚书笑眯眯地拱手回到自己的位置,如果造船技艺有所提高,那他在工部的政绩就不愁没有保障了。
玉扶派出去的人打探了多日才回来,“陛下,已经打探清楚了。桑夷国使臣的船就停在鲁地的一处港湾,使臣先遣人送了国书来,属下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经预备往京城来了。他们事先并未去过别的地方,另外船只的图样也已经画了送呈工部了,他们的船只十分巨大,不过属下看到的时候已经停靠,看不出航行的速度。”
这些消息里,似乎听不出什么问题。
玉扶道:“使臣的人数有多少,规模如何?”
“人数甚多,整条船上大约有上千人,除了杂役和士兵,衣着华丽的使臣也有数十个。属下还看见他们往岸边抬了许多木箱,里头装的似乎是要送到京城的贡品,大约比过年时东灵敬献的礼物要多十倍吧……”
十倍?
玉扶不由挑了挑眉,顾述白在一旁听着,不由好笑,“那些木箱里该不会装的都是石头吧?小小蛮夷岛国,不到北璃来打秋风就好了,怎么送得起这样多的礼物?”
玉扶也觉得奇怪,可仓促之下打探到的消息也就这么多,她便挥挥手让人退下了。
待人走后,玉扶道:“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若这个桑夷国不派这么多使臣、送这么多礼物,我还不觉得什么。可遣使送礼的规模如此巨大,叫人不由疑心。”
顾述白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边,抽出一本封面斑驳的古书,“你来看看这个,这是我昨夜翻阅古籍找到的。”
桑夷国对于众人而言是陌生的概念,他们所知的消息都是几百年前的,故而顾述白近日一直在查阅书籍,试图多了解一下这个国家。
他手里的这本书,里头就有两行提到桑夷国的情况。
玉扶就着他的手细看,“这里面说,桑夷国不但地方小,还分裂有数十个小岛屿,皆为弹丸之地。且国家贫瘠人口稀少,缺少医药,多有孩童夭折之事。”
照这样说来,桑夷国更不可能送得出那么多礼物。
顾述白将书合上道:“这书里记载的是数百年前的桑夷国了,数百年能发生很多事,现在的桑夷国可能不仅国力强盛还人口众多,也未可知。我让你看这本书,不是为了让你从书里了解桑夷国,而是想告诉你这个国家已经不可和从前同日而语了。”
玉扶点点头,想到朝中有些大臣口口声声称蛮夷小国不足挂齿的,便道:“你说的对,就算真的是蛮夷小国,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眼下正在九州大陆一统的关键时期,我觉不允许任何变数产生。”
“万一桑夷国真的是个变数呢?”
“那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
开春时节,桑夷国使臣一行浩浩荡荡来到京城。
国书中写着来访使臣位分最高的是桑夷二品左大臣,玉扶便命同是二品官职的陈景行出城迎接,也算尽了礼数。
陈景行带着臣僚和下属在城外搭棚以迎,饶是他出使各国经验丰富,对各国风土人情都十分了解,看到桑夷国使臣的打扮还是吃了一惊。
一个个“白无常”模样戴着高帽的矮个使臣,就像庙会唱大戏似的,显得十分滑稽。
他们人数众多,身后的马车排成长长的队伍,上头尽是送来的礼物,看起来十分隆重。
使臣们面带微笑十分恭敬有礼,上前厮见之时,陈景行才发现他们穿的白袍上还绣成金黄的菊花。
他以为只是为首的左大臣有,没想到仔细一看,所有穿白袍的官员都有。
看来金黄菊花对桑夷人有独特的含义,且不像在九州大陆,这个颜色只有皇室可用。
“诸位使臣一路辛苦,本官是北璃鸿胪寺卿陈景行,奉陛下旨意在此迎候诸位。诸位远来风尘仆仆,请喝一杯水酒解乏。”
说罢亲自端起酒杯递给左大臣,对方恭敬地双手接过,“多谢陈大人,多谢北璃陛下对我等的款待,我等感激不尽。”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众使臣都谦逊地躬身行礼,而后才接过酒杯,陈景行见他们如此恭敬客气心中放松许多。
他稍稍偏过头朝身后的士兵看了一眼,士兵会意悄悄离开,回宫向玉扶禀告。
一番琐碎的待客礼节之后,一众使臣被迎到驿馆,陈景行道:“请诸位使臣稍作休息,以免一路劳累水土不服,过几日陛下得空会亲自接见。”
为首的左大臣一愣,很快又恢复笑容,“是下官失礼了,下官还以为今日一来就能见到陛下,是下官太过心急朝拜心切。既然如此,请陈大人先将我桑夷国王预备的敬献北璃新君的贺礼送进宫吧,还请陈大人代我和我国国王,向陛下请安。”
陈景行听他话中充满恭敬,言谈间也十分妥帖,不禁对他生出些好感。
都说桑夷是蛮夷小国,可到底是几百年前曾数次来九州大陆学习过的,既然学走了九州大陆的文化和礼节,就和别的蛮夷小国不同了。
陈景行微微颔首,“本官一定转达,请诸位使臣好生休息,本官就不打扰了。”
说罢和众使臣互相行礼告辞,带着那些礼物回宫复命。
陈景行一离开,左大臣抬起头来,对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身后的使臣上前一步,用桑夷国的语言和他说了几句什么,便见左大臣露出不屑的眼光,回应了他一句什么。
驿馆驻守的士兵就算有听到他们交谈的,也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
倒是左大臣回房的时候,听见后院两个士兵在悄声嘀咕,“桑夷国的人原来说的话和咱们不一样啊,那他们怎么会说咱们的话,而且说的那么好?”
“没听说几百年前他们就来九州大陆学习过么?一定是那个时候就把咱们的话学走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左大臣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走进屋里,脱了鞋跪在榻上微微合目。
“北璃,小女君,好极好极。”
……
宫中,玉扶命礼部收了桑夷国的贺礼,自己只留了一份礼单。
比起那封白底金菊花的国书,这份礼单更叫她哭笑不得。
上头的东西不是不够多,也不是不够珍贵,而是所有物品都是九州大陆的东西,没有一样玉扶不认识的。
桑夷是遥远的岛国,千里迢迢送贺礼来北璃,结果送的还是北璃的东西?
实在有些滑稽。
“哪有国家送别国贺礼不送自己国内特产的?东灵喜欢送丝绸,西昆喜欢送毛皮,我们北璃就喜欢送人参鹿茸,桑夷国就没有自己的特产么?”
瑶蓝在旁听见玉扶的话,不禁道:“那桑夷不是个小岛国么?总不能让他们送鱼虾吧?只怕还没送到就已经臭了。奴婢想他们一定是没有自己的特产,才会送这些从咱们这里学去的东西。”
玉扶闻言倒罢了,“听陈大人说,桑夷使臣十分恭敬有礼,说话也井井有条不像异族异邦人。除了穿着古怪和个头极矮之外,别的和咱们没什么不同。”
瑶蓝对“矮”这个字十分敏感,不禁好奇,“极矮是多矮?”
玉扶撇了撇嘴,“陈大人说是三寸钉,我想没有那么夸张,大约……大约比东灵人还要稍矮一些吧。”
隔了两日召见桑夷使臣,玉扶才知道陈景行所言非虚。
矮倒罢了,这些使臣还个个戴着极高的乌帽,似乎想掩饰自己的身高缺陷,看起来却越发不伦不类。
金殿上群臣肃穆,天家威仪赫赫,这些桑夷使臣走进来显得格外滑稽。
众人入殿到正中,齐齐跪地俯首,行五体投地之礼,倒叫玉扶和北璃的众位大臣吃惊。
一向使臣出使别国,最看重的就是自己国家的尊严,轻易不会向异国君主行大礼。
这些桑夷国的使臣不但行了跪礼,还是五体投地的大礼,可见他们对北璃多么恭敬谦卑。
朝上众臣都颇为满意,玉扶抬手命众人起身,“诸位使臣远来辛苦,在京城住了这几日还习惯么?”
一开始照例是礼节性的寒暄和慰问,桑夷国的使臣自然都说习惯,玉扶又说了些宽和大度的话,让他们在京中游玩不必拘束等语。
场面话说过之后,她慢慢转入正题,“桑夷国与我北璃已有百年无甚来往,朕乍见桑夷国书,颇为意外。不知诸位使臣此番前来有何用意?”
左大臣拱身,毕恭毕敬,“回禀陛下,此番我等受桑夷国王之命前来北璃,是为了恭贺陛下登基。臣知道陛下登基已经一年多了,是我们来迟了。可海上风浪大,桑夷国离北璃实在遥远,我们听到消息时已经来不及了,再准备贺礼加上一路漂洋过海,以至于现在才到北璃。”
这话仍然在表达对北璃对玉扶的恭敬之意,没有说到点子上。
玉扶笑了笑,“朕即位登基之事,没想到贵国如此看重。只是贵国既然有意与我北璃结好,此前数百年为何全无音信呢?”
左大臣几乎想也没想,“回禀陛下,不是我国不愿遣使来,是因为此前九州大陆分崩为三国,我们才不敢来。一则是听闻战事时起,担心受到牵连。二则是分不清三国的局势,怕来拜见一位陛下,得罪了另外两位陛下。可陛下您登基之后,北璃在三国中的实力是当之无愧的最强,我国陛下这才敢派使臣前来!”
这话听起来十分诚实,朝中众臣闻言,不禁有些轻蔑之意。
小小岛国看不清局势,一时不敢随意依附,如今见他们北璃势大才送厚礼来讨好,这也是小国弱国的一贯作风。
没什么不妥,可未免叫人看轻些。
玉扶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贵国对朕如此厚爱,朕也该多关心关心贵国的情况。请问左大臣,贵国如今有多少城池,多少人口?”
左大臣察觉到北璃朝中大臣的轻蔑之意,以为他们轻视桑夷国,不想上首那位年轻的女君却口气平和地问他国中之事。
他愣了愣,思忖片刻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