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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悦一怔,便听她接道,“他说,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顾悦的神色就是大变,暗道:所以,这就是沈氏为什么去了一趟龙溪后,恨我入骨甚至不顾夫妻情份而拔刀相向么?
“如果不是因为你顾家宴会上出现了我吴兴沈氏的前溪伎,如果不是因为有人向我道出了实情,我也想不到,这个一直与我吴兴沈氏作对,并害我姑母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就是你,顾敏顾大人!”
说到这里,顾钰也提高了声音,语含愤怒的质问道,“还有,当年我祖父作乱之事,你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还知道多少实情?”
“所有人都道我祖父当年跟着王敦一起作乱攻进了石头城,可为什么我沈家部曲没有一人跟着从军?为什么他恰恰在逃回的路上就碰到了被你收买的吴儒?”
顾钰话音一落,众人又是色变讶然:吴儒杀沈士居,传首于健康,因此而得了三千户候,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这与顾敏又有何干系?其中又到底有什么隐情?
此时顾敏的脸色已不止是铁青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必胜的一步棋竟然遭到了顾钰接二连三的反击,更未想到她竟连十几年前的旧事都搬了出来,这贱婢是果然是心思歹毒有仇必报啊!
可当年的事情,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她又知道多少?
提到沈士居之事,众人的神色难免变得凝重起来。
王文度不禁道了一句:“沈氏黔郎,此事事关重大,你若没有证据,万万不可随意指控他人!”
顾钰便向他拱手施礼道:“我知。”
言罢,又看向画舫上的诸位郎君道,“诸君,小子今日来原本是来参加考核的,可因这个人的诋毁,小子不得不道出这些实情!”
“小子今日所说之事,也并不是有意毁损顾家清誉,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乃顾敏一人所做之事,与顾家无关,我不会将此仇恨加诸于整个顾家之上!”
“而且这个人……”顾钰指了指顾敏,顿了片刻后,说道,“这个人他未必就是顾家之人!”
未必是顾家之人?这一言又令得诸人皆惊,顾悦神色更是大变。
崇绮楼擅养细作,也会利用细作取代他人之身份,隐藏于世家大族之中,这对崇绮楼的楼主来说,并不是什么太难之事!
听到这里的顾敏神色亦是暗惊,他暗自紧握了拳头,在忖度片刻后,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在说,你说的便是证据吗?”他道。
顾钰便笑了起来,回道:“我说的自然称不上证据,但你说的一定会是证据!”
“你什么意思?”
顾钰便转向了王文度与郗嘉宾,道:“诸君,此人与崇绮楼的楼主勾结,就必然是崇绮楼的人,他是细作!他是如诸多细作一般潜藏于世家大族之中,毁损家族根基的人,如果你们要看证据,他身上便一定有证据,有标志着崇绮楼之细作的证据!”
提及到细作,并涉及到家族利益之事,这画舫之上的众人不得不谨慎起来,虽然许多人不太了解崇绮楼中的真实情况,但王敦当年蓄养细作以绝色美姬宋祎毁掉明帝之事,还是众所皆知。
于是,所有人的脸色都已沉了下来。
更有人高声喊道:“将他抓起来,交付廷尉审问!”
廷尉啊!
那可是一个令所有人恐惧的人间地狱,凡是进了那个地方的人,不要说性命了,便是连尊严也难保,史上多少人宁可自行了断,也绝不受廷尉之屈辱,汉时绛侯周勃在含冤受屈被关廷尉受刑之时,更说过一句:“吾常将百万军,安知狱吏之高贵乎?”
我曾经带兵百万,受万人敬仰,却不知道原来狱吏之职竟然比我还高贵?
一代名将在含冤下狱之时,竟会发出如此感慨,可见廷尉之可怕!
尤其是这些不修边幅的士族子弟,更加不敢想象!
顾敏果然脸色刷地一下苍白,竟是如狮子一般咆哮挣扎起来,喊道:“不,我乃士族子弟,我朝刑法不加诸于士族,你们敢!”
“如此德行沦丧,阴狠毒辣之人,不配称之为士族!带他走!”王文度已不耐烦的挥袖命令道。
两名部曲迅速的将他提起,顾敏眼见已无转寰余地,竟是挣扎着朝桓澈大喊了起来。
“不,桓郎君,桓郎君救我,我有一个密秘要告诉你,我知道这个密秘对你来说很重要!”
桓澈倏然侧首看向了他。
见他目光射过来,顾敏面露喜色,道:“只要你肯救我,我便告诉你这个密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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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将她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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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秘?”桓澈亦喃喃道了一声,狭长的凤眸中好似幻光神澈一般聚起一丝兴趣。
顾敏连声道:“是,是,一个有关于你的密秘。”
“你是不是还要说一个有关于我身世的密秘?”桓澈便接道。
顾敏又再次谄媚的点头,可转瞬笑容又是一敛,似预感到了什么看向桓澈的面容,但见他唇角边果然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意。
“不,我的意思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桓澈便打断道:“你难道不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密秘两个字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而且我对你所谓的密秘也不感兴趣。”
顿了一声,在顾敏的诧异呆愣之中,他又道了一句,“你可以跟我谈交易,但我从来不喜欢有人以威胁的手段来跟我谈交易!你走吧!”
桓澈说完,也不再理会的拂袖抬手,那两名部曲亦没有任何迟疑将顾敏拖了出去,未想那顾敏竟咆哮着声嘶力竭般大吼起来。
“桓澈,你若不听我这个密秘,你一定会后悔的!”
“自古美人似名将,不许人间见白首,这就是你的命!”
后面的一句令得桓澈神色陡然一变,脑海里似乎也跟着回响起了这一句,就好似极为久远的记忆陡然喷涌而出一般,许多人影以及战乱的场面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里呈现,直到最后定格成城墙之上一道雪白的身影,以及被长剑砍下来的绝美头颅。
“自古美人似名将,不许人间见白首!”
顾钰亦在此时看向了他,看到他手枕额头极为痛苦的蹙眉,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梦境,手持长剑的白衣少年回过头来一笑,耳畔响起的仍然是那一句凄楚的挽歌:“凤皇凤皇,何不高飞还故乡,何故在此取灭亡?”
“澈儿这是怎么了?”站在另一艘画舫之上观看的桓温也不免担忧起来。
“将军放心,郗参军会照顾好郎君的!”他身边的护卫回道。
“派个人去查查顾敏,看看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护卫刚离去,桓温便若有所思的叹了一句:“这个顾十一娘果然才思敏捷,多智近妖,难怪澈儿执意要娶她为妻,委实不简单呐!”
叹完,他又立即喝了一声:“来人!“
另一名护卫便迎了上来,施礼道:“将军,何事?”
“去,相助澈郎君,将那位沈氏黔郎请到我桓氏府邸来,如有他人阻止,杀无赦!”
“是!”护卫肃然应了一声,便提步迅速离去。
而此时的画舫之上也是万籁俱寂,众声叹息。
看到被拉出去的顾敏,呆怔了许久的顾悦更是双腿发软,几近跪倒下来。
便在这时,王文度突地唤了一声:“顾十一娘!”并看向那少女说了一句,“你顾家之家事,我们无从掺合,不过,有关于当年你母亲与顾家婚约之事,王某可奏请太后察明,还你母亲一个公道。”
“是,多谢王使君!”少女施礼答了一句。
“冒然请你过来,是王某失礼,王某向你赔罪,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说这句话时,王文度竟然向那少女施了一礼,一个名传四方的大名士竟然向一个小姑子施礼,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尊重了,以后顾十一娘之名就不仅仅是以“美人”之名名传健康,能得王文度之称颂,等闲之人不敢小觑。
“是!”少女亦回了一礼,又道,“王君多礼了,小女子愧不敢受!”说罢,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顾钰一眼,便准备离去。
这时,王文度又转向顾钰道:“沈氏黔郎虽为刑家之后,但形容疏朗,披天澄澈,天材英博,亮拔不群,足以洗去祖上之劣迹!”
“沈氏黔郎可参与今日的定品考核!”
王文度此言一出,画舫之上又是众声惊叹,能以“天材英博,亮拔不群”之词来给人下评语,这已经是对待考核的士族子弟最高的评价了,不过,虽惊讶羡慕,这些郎君们也没有任何人反对或提出异议,不妒不怨,对别人的称赞和认可,也是一种洒脱的名士风度!
顾钰也知道,以现在的九品官人法来论,中正官以及名士们所下的评语就等同于她所考核的成绩,这样的评语足可伴随她一生,终身受益。
而整个画舫之上,可能唯一面色铁青羞愧得无地自容的人便是虞楚了,此时的虞楚直是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正好嫁了顾悦为嫡妻,而王文度竟然说要奏请太后察明当年沈氏与顾悦婚约之事,这不是实实在在的在打他虞楚的脸吗?
偏偏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音唤道:“虞中正,你还在犹豫什么?”
虞楚悚然一惊,抬眼一看,唤他的正是一名文书。
“何,何事?”虞楚胆战心惊的问,生怕此时有人将他女儿的事给提了出来。
那文书便笑道:“王使君说,可否由虞中正来执笔,为沈氏黔郎写下考核评语,记,天材英博,亮拔不群!”
看到文书脸上的笑容,虞楚心中一痛,顿觉这更是对他一种极大的讽刺,手中执着笔直是恨不得朝这文书的脸上甩过去。
凭什么让我来记我来写!啊?
心中虽这般愤慨咆哮,但他脸上还是不得不扬起笑容道:“好,我记,我记!”
这时,王文度又下令道,“来人!赐笔!给这位沈氏黔郎!”
“是!”
又一名文书立即执笔墨纸砚,放到了顾钰面前。
“请沈氏黔郎写字!”那人说道。
书法是这个时代定品考核的必备项之一,不然前世,桓澈也不会要求她苦练书法了!
顾钰正提笔要写时,耳畔突地传来一声:“等等!”
却是桓澈向她走了过来。
谢玄跟着神情一紧,就见桓澈走到画舫正中时,终于停下脚步,问:“沈氏黔郎,我还有一问,你真的觉得人性无善与不善之分么?”
“不然,你以为如何?”顾钰便反问。
桓澈竟道:“人性都是虚伪的,老子虽谈无为而冶,一切遵从道法自然,却还是冷心冷眼的点破‘天地不仁’,庄子作《逍遥游》,《齐物》与《秋水》,端得是恣意洒脱,却依然摆脱不了愤世嫉俗的感慨,没有人能摆脱爱、恨、贪、痴等七情六欲的控制,这才是人之本性,人性本恶!”
顾钰便放下了笔,看向他,道:“所以桓郎君是不相信人性有善的一面?”
“你相信么?”桓澈反问,眼中闪烁出一抹讥诮道,“你好像一直活在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