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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彦推门进来时,就看见侧身对门而坐的舒予,正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暖的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漾出一圈似有似无的光晕来,盈盈如一块上好的暖玉。
韩彦心头一动,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摸上去会不会很舒服?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方才在点心铺子门口偷偷牵握舒予的手的情形,立刻清晰浮现在眼前。
舒予的手长得修长秀美,但是因为长期弯弓射箭日常劳作,有些骨节和虎口处生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摸上去有些粗糙,却更加惹人怜爱心疼。
韩彦轻轻上前,伸出手去……
“韩大哥,你回来啦!”突然,听到动静蓦地转头的舒予,抬头对上韩彦,笑语盈盈。
韩彦的手一时在距离舒予侧脸不足两指的地方堪堪停下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在他反应快,在舒予困惑地看过来的同时,僵住的手自然而然地越过舒予,拿起桌上的签子,挑了挑灯芯。
本来昏昏的灯光,瞬间明亮起来。
韩彦这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毫无阻滞,以至于舒予完全没有意识到,若不是她恰好收回思绪,及时察觉有人进来,韩彦的手就要落在自己的脸颊上了。
韩彦泰然自若地在舒予对面坐下,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双手却在桌下紧握。
“韩大哥让我等在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舒予笑问道。
以前两人也经常独处一室,她内心坦荡,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然而现在“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她却忍不住心头乱跳,只能在桌下紧紧地握紧双手,不停地告诫自己要镇静一点。
“我想请你明天观赛的时候,帮忙打听打听那些黑甲卫队的事情,还有下晌娘娘庙的混乱。”韩彦坦直回道。
面上正经严肃,仿佛刚才差点要摸上人家姑娘脸颊的人,不是他一般。
舒予咬咬下唇,没有忙着答应,垂目挣扎片刻,抬头郑重又忐忑地问道:“韩大哥为什么要打听那些黑甲卫队的事情?”
韩彦张口就要答是因为小望之在娘娘庙的遭遇,然而目光触及舒予一脸的认真与严肃时,突然间明白过来,舒予不仅仅是在问黑甲卫队的事情,而是再打探他的秘密。
下意识地挺直脊背,韩彦沉默不语。
舒予也没有开口催促,就这么平静又倔强地看着韩彦,执着地等待他的回答。
没有人愿意跟一个浑身都是秘密的人糊里糊涂地过一辈子,如果韩彦觉得她不够资格知晓那些秘密的话,那她也不愿意继续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趁着陷得不深,及早抽身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那双清亮而倔强的杏眸里,有热切的期盼、不安的忐忑,更有绝对的冷静自持。
很奇怪,舒予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韩彦却觉得他完全明白她内心要表达的意思。
这大约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可惜,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韩彦默然静坐良久,久到舒予以为他不会开口,正敛眉垂眉,准备起身告辞时,温和又自持的声音缓缓响起。
“抱歉,我现在什么都不能说。”韩彦低声叹道,歉疚地垂下头,不去看舒予或许失望、或许愤怒的表情。
非是他不信任舒予,他只是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和负担就这么随意地和舒予“共享”。
舒予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该无端承受自己所背负的使命重责和不安惶恐。
她只要继续过她无忧无虑的生活,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瓜,耐心地等着他一个人默默地解决这些问题就好了。
舒予长吐一口气,韩彦并没有否认自己有秘密,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她罢了。
或许是她问得太突然,他事先没有准备,所以才会一时迟疑吧。
舒予没有继续追问,点点头,调转话题,展颜问道:“除了打探黑甲卫队和娘娘庙的事情,韩大哥明天还需要我做什么?”
韩彦愕然抬头,直直地看向对面那个一脸释然、含笑相问的姑娘。
舒予竟然非但没有生气他的隐瞒,甚至还决定继续帮助他!
这让韩彦激动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他花了一点时间勉强平复内心翻腾的情绪,感激又诚恳地应道:“多谢!”
顿了顿,又坦直相告道:“别的事情并不需要刻意打听……
“不过,若是能趁机将康平县,甚至是辽东府权贵之家盘根错节的关系打探一二的话……
“总之,一切就都拜托舒予妹妹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前世他对于辽东府之事所知不多,今生一醒来就又忙着带着小望之四处逃命,眼下想要摸清情况,只能是多管齐下,能多打探一点就多打探一点了。
舒予脸上的笑容愈发地明艳了,重重地点头应下。
韩彦虽然没有向她坦诚自己的秘密,但是此番请托已然昭示了对她的全然信任。
她要做的,只是耐心地等待,等到韩彦觉得时机合适了,主动跟她坦诚相待。
希望这一天并不会太远。
韩彦只觉得眼前似有山花绽放,清新明艳,如磁铁一般,紧紧地吸住他的目光,让他眼中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果然不愧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聪明睿智、冷静从容!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只怕早就闹僵起来了吧。
“谢谢你!”韩彦蓦地起身,隔着桌子倾身捉住舒予的双手,温柔又慎重地包裹在掌心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两人离得太近,以至于舒予都能感觉到韩彦说话时,那灼热的气息拂在自己的面颊上,热热的,熏得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理智告诉舒予,她应该用力地抽回自己的双手,再狠狠地瞪韩彦一眼,怒斥他孟浪轻浮的登徒子行径。
可事实上,她只是两靥绯红、怔怔呆呆地看着韩彦,直愣愣地点点头,声音娇软得不似平时的自己:“不用谢。”
她听见自己轻柔婉转地低声应道。帝师夫妇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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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分头
舒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韩彦的房间的,等到迎面的夜风吹来,陡然间清明过来时,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身边是如常温和雅致的韩彦。全本小说网,HTTPS://。m;
舒予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这才伸手去推门。
韩彦挑眉扬唇,显然心情极好。
这世间,有什么事情能比你倾慕的人大约也心悦于你,更让人高兴期待的呢?
虽然最后舒予嗔怒着抽回了,且当即起身抬脚出了屋子,但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呆小子,如何看不出来舒予是真怒还是假嗔。
屋子里,小望之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张猎户和张李氏双双围坐在床边,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熟睡的小望之,耳朵支楞起来,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听见有人推门,两人连忙一个倾身护住小望之,一个警惕地站来挡在床前。
待看清楚推门而入的是舒予和韩彦时,两人俱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韩彦见状,感动又歉疚,温声劝说道:“张大叔和婶子也不用这么紧张,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们瞧,小望之自个儿都睡得憨实憨实的呢!”
张猎户和张李氏叹息一声,道:“下晌在娘娘庙可把我们给吓坏了……等回了寨子,大约就好了吧……”
韩彦知道这事也不是他多劝两句两人就能够看得开得,遂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言。
各自回屋安歇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舒予和韩彦吃过早饭,便相伴往县儒学行去。
领路的依旧是昨日的婢女,笑着恭贺过舒予,依旧将她领去昨日的长廊。
只是相比昨日,长廊上不仅支起几案,而且还摆上了茶水点心瓜果之物。
柳李氏来得早,远远地瞧见舒予,便起身笑着挥手招呼。
待舒予落座之后,见她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几案和茶水点心,柳李氏遂低声笑着解释道:“这是历届文会大比的规矩。
“荣获前十的学子的家眷,都会设案摆茶招待,意为‘封妻荫子、荣及家人’,以此激励学子们奋进向上。”
舒予恍然大悟,笑着向柳李氏道谢。
长廊里还有其他女眷,多是和柳李氏一样的年轻妇人,也有和舒予一样的姑娘家,一个个荣光满面,笑语殷殷。
虽然互相都不认识,却还都是友好地点头致意。
毕竟各家的夫婿或是兄弟都是康平县最为优秀的学子之一,前途一片光明,自然是要交好的。
舒予和柳李氏同案而坐,一面等着赛事开始,一面闲话家常。
别的妇人姑娘亦是如此。
舒予牢记着韩彦的请托,一面和柳李氏打听黑甲卫队和娘娘庙骚乱的事情,一面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人的低声议论。
就连敞轩里很快就开始的决赛,她都没有多留神关注。
一来她相信韩彦的实力,只要不藏拙,那群秀才还真没有一个是他这个两榜进士的对手的;
二来,虽然韩彦没有明说,但她也看得出来,对于韩彦来说,这些事情远比决赛重要多了。
柳李氏对于黑甲卫队和娘娘庙的骚乱所知不多,但是对于康平县权贵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倒是了解不少,还知道不少内宅趣闻。
见舒予有兴趣,她也不藏私,都低声悄悄地说了。
……
等到敞轩里最后一个学子搁笔呈交文章时,柳李氏也将康平县有头有脸的人家说得差不多。
一直对韩彦的才学见识存疑的刘知县,在看到他那篇有关守边御敌的策论时,激动得当即站了起来,拍案叫绝。
持论精辟中肯,针砭时弊,大有裨益;构思新巧独特,条分缕析,旁征博引,层层深入;且文采飞扬、激情四溢,使人观之莫不受其激励!
这简直比他当年的殿试策论写得精彩太多了!
由文观人,此子不可小觑啊!
刘县令激动万分,其他的九篇文章连看都未看,当即评定韩彦这篇策论为第一。
引得众人一片惊讶哗然,其他参赛的学子更是不服。
刘县令见状,威严地扫视一圈,道:“若是你们谁自认自己的文章比韩彦这篇策论写得还要好的,尽管去争夺此次文会大比的魁首!”
众学子面面相觑,小声公推和韩彦关系较近的柳开上前读文。
他们倒要看看,韩彦的这篇策论是不是真的有刘知县说的那么好。
柳开推脱不掉,再加上自己他也很好奇韩彦的这篇策论到底如何精彩,能让一向威严沉肃的刘县令如此击节叹赏,便拱手向刘县令和韩彦告了罪,上前拿起答卷,朗声念诵起来:
“夫国之存亡,或系于边事。边者,一国之疆界……”
……
亭阁里正在跺脚吵闹的知县千金刘芳菱,闻言也收住声音,透过轻纱帘隙朝外看去。
“边邑不靖,国不安宁;国之不宁,生民不幸。孟子有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故而……”
刘芳菱这些年来跟随父亲上任,备受宠爱,由身为同进士的父亲亲自启蒙,学问自然是有的。
她虽然做不出精彩的策论来,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