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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闻玉明白徐先生是什么意思,其实之前他答应徐先生争夺皇位,是因为姐姐。而徐先生需要的,是他本身渴望这件事。
欲望就是心魔。
一个人有了心魔,才能有不不择手段的毅力。
他如玉般典雅而精致的面容依旧淡然悠远,说出的话却含着幽幽的冰冷:“那先生可以告诉我怎么做。”
徐贤忠笑了笑:“世子爷,眼下就有条明路摆在您面前呢。”
薛闻玉侧过头看着他,那瞬间他的神情,让徐贤忠想到了先皇。
他一向觉得,一个人对某种东西的渴望,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朱家对权势的掌控欲,在他们每个朱家的人身上都存在,当今皇帝如此,靖王朱槙如此。而薛闻玉……也是如此。
第二天元瑾被崔氏很早从床上拉了起来,去给老夫人请安并且答谢。
老夫人喝了参茶,盖了斗彩八仙纹的茶杯,笑道:“我听你母亲说你已经想通了,想通了便好!裴大人这样喜欢你也是难得,日后必定不会亏待你。”又告诉她,“其实我原有个闺女,是我三十八那年冒险生的,可惜她十三岁那年病没了。”说到这里,老夫人脸上露出些黯然,似乎是想起了往日的事。
“你是有些像我那闺女的。她自出生起,我便想着给她准备什么嫁妆,却一直都没有机会了。如今有这机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老夫人笑着说,“本还想多留你两年,现在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元瑾知道老夫人待她真诚,备下的嫁妆也必是好东西,轻轻道:“我也愿多陪您两年,等及笄再嫁也不迟。”
“这可不行呢。”一旁站的拂云笑道,“二小姐不知道,一早延清观就派了个道士过来回话,说裴大人吩咐他们合了他与您二人的八字,是没有问题的,不日他就会把聘礼送过来了。裴大人可当真是对您上心,怕是等不到您两年了。”
说得老夫人和崔氏都笑了笑。
裴子清是个行为果决的人,一旦他认定了什么事情,他行动起来也非常快。这不是就直接从纳采到了纳吉么。
元瑾嘴角微动,他果然还是那个行事作风。
老夫人见她仍然不算得高兴,又说起旁的事:“……后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到时候我会带你和元珍去。你也别因亲事的事担忧,只当放松心情了。”
几日之后就是淑太后的寿辰了,这是阖宫宴请的日子。
虽早知道淑太后生辰的事,但乍得一听进宫,元瑾仍然心跳漏了一下。
要再度踏足自己熟悉的地方,见到扎堆的仇人,她怎能不激动。
不过这事暂且不提,今天她必须要去一个地方了。
元瑾走出正堂后,便吩咐柳儿去叫马房的人套了马,崔氏正好走过来,皱眉问她:“你叫套马做什么?”
元瑾早已早好托词:“上次在灵云寺向菩萨求了姻缘,眼下好姻缘不是来了么。女儿是去向菩萨还愿的。”
崔氏听了本来只是嗯了一声,片刻才反应过来,追上去要抓女儿:“你上次便没去灵云寺,如今还蒙我!给我回去好好待在闺房里学绣工!”但她哪里比得上小姑娘跑得快,片刻就追不上元瑾了,靠着梁柱气喘吁吁。
女子本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是元瑾自来就养得比寻常姑娘性子野。再者薛青山提前叮嘱过她,元瑾做什么事她都别拦着。她也是跟着丫头婆子出门的,应当还好吧。
崔氏只能祈祷她是真的去寺庙还愿了。
元瑾是来找陈慎了,她的这个计划需要外力来帮她,她自己一个人是无法达成的。
元瑾下了马车,只见前门仍然紧锁。她从门缝里也未见着人,心里还奇怪,他怎么总是不见踪影,有这么忙吗。
正想着,有人就在背后说:“你又在偷看我的院子,有这么好看吗?”
元瑾猛地回过头,才发现陈慎正站在自己身后。他因为太高,将她整个人都笼在他的影子中。背着手,嘴角带着一丝调侃的笑容:“无事不等三宝殿,你又有事相求吧?”
他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她的神佛菩萨了,有事没事来拜拜。
元瑾笑了笑:“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容我慢慢和你道来。不过先生不请我进去坐坐?”
朱槙摇头,指了指对面的酒楼,他顿了顿:“我还没吃午饭。”
他一早上都在处理军务,都无暇理会旁的事。午时过了才稍微得了空,便听下人说她过来找他了。
他这话的意思,是想让她陪他吃午饭不成?
既然有求于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元瑾同他一起上了酒楼。
这酒楼布置雅致,隔间均以竹制,放下了厚棉隔。屋内点了炭炉之后不久便温暖如春。元瑾却嫌里头闷,将窗扇打开透气,并且朝外看了看。
外面便是西照坊的街道,雪被扫得干干净净,只有瓦片覆盖的房顶还留在厚厚的雪。一点温度也没有的日光照在雪上,镀着一层柔和的淡金色。从这里还能看到远处的树林,以及更远处绵绵的山川,皆是冰雪覆盖,元瑾甚至还看到几个半大的孩子,穿在冰刀在河面上滑行。
雅间打开,很快就有人端了热腾腾的羊肉汤锅,切得薄薄的四五盘羊肉,羊肚等上来。除此之外还配了几盘精致的点心。
朱槙看她还瞧着外面,就说:“窗口冷,别站那里了,过来吃些点心吧。”
元瑾回过头,金光镀着她一半的脸,她的眼波似乎还未流转过来,那一瞬间的美,用古书上的话说,便是: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朱槙眼神微闪。
“我是觉得有些奇怪。”元瑾说,“按理说西照坊在西市边上,也是个繁华地界,这街上的行人怎会如此稀少。”
朱槙的神情很平静。行人如此稀少是因为这条路都被封了。“许是才下了雪还冷吧,所以出来走动的人才少。”他随意解释。
“若真是如此,那为何街上的雪又扫得如此干净?”元瑾又问。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去圆。朱槙不想再圆了,笑了笑说:“外面冷得滴水成冰,我今儿穿得薄。”指了指窗扇,“能关了它,过来陪我坐么?”
元瑾看他的确只穿得一件棉布面的薄袄,便将窗扇关上回来了。
朱槙将几盘糕点推至她面前:“这家的糕点做得极好,你尝尝吧。”
三盘糕点都极为精致。半透明的茯苓枣糕,爽口开胃,金黄色的撒了些椒盐的咸肉酥,酥脆可口,糖丝缠绕的山药糕,里面嵌热热的红豆流沙,更是让人食指大动。
元瑾吃了块缠丝山药糕,就放了筷子。看着陈先生吃羊肉。
她发现他其实挺能吃的,虽然动作标准克制,一次只一片,但是他吃得快啊,一会儿的功夫,两盘子的羊肉便没了。
难怪长得人高马大……
“说罢,今儿找我什么事。”朱槙才放下筷子问她,一边倒了杯清茶漱口。
“我要成亲了。”元瑾老实道。
正在喝水的朱槙不幸被呛住,咳了几声。心道幸好这里没个下属,不然平日克制的形象便绷不住了。
“和谁成亲?”朱槙抬头问,语气已然有几分冰冷。
他已将她当做自己的人,纳入羽下,她还能嫁给别人不成?
“一个京城中的大人物。”元瑾轻轻叹了一声,“其实我并不喜欢他,若能直接拒绝倒好了,可他权势地位不一般,我得想个曲折的法子拒绝了这门亲事才行。”
“大人物……”朱槙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问她,语气之中有种隐然的气势。“是什么大人物?”
毕竟有谁敢在他面前称大人物?
元瑾想了片刻,觉得这事也不必瞒,就告诉他:“锦衣卫指挥使裴子清。你可知道?”
原来是裴子清!
他当时坐镇山西的时候,裴子清时常往来于定国公府。难道就是那时候看上了元瑾?
朱槙并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更何况还是被自己的下属。
再者裴子清算什么大人物。
朱槙嗯了声,又问:“既然你不愿意,可是你家里人逼你嫁给他?”
他早明确跟薛让说过,他对元瑾不一般,难道薛让还是昏头昏脑的,强行把她许配给了裴子清?
元瑾颔首:“便是家里觉得是门好亲事,我才无法拒绝。”
果然如此,朱槙手中把玩着茶杯:“既然如此,那你现在是有什么打算吧。”否则也不会直接来找他帮忙了。
元瑾点了点头,然后才告诉他:“我想着,倘若这时候有别人来提亲,我便能顺势推了这桩,倒也自然就化解了……”
朱槙听到这里笑了笑,顿了片刻才淡淡道:“你若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这个忙,去你家里向你提亲。”
其实元瑾并不知道,在这一刻他做的是怎样的承诺。
他若提亲,那元瑾日后便是靖王妃了。
元瑾听了陈先生的话,欲言又止。
虽然一瞬间她是有些许自己都不明白的喜悦的。但是他只是个普通的幕僚罢了,家里怎么会同意呢。
她忍了忍,又老实地道:“多谢先生这般仗义,愿意舍己为我。只是这提亲之人也得特殊,便不说比裴子清地位高,也需得是平起平坐才行,否则我家里人怎会同意……陈先生才高八斗,前途不可限量,只是这时候还帮不上我。不如先生先考个举子?”
朱槙听了笑着叹息,难得有一天,他向别人提亲,竟然会被嫌弃身份不够高。
竟然还被建议去考个举人。
“哦,这样啊。”他说,“那你应该还有别的打算吧?”
元瑾便又站了起来。其实这法子她在家中思索许久了觉得可行,只是要更麻烦一些,但总比第一个毫无希望的好。“我曾暗中无意得知了,裴大人一些贪墨的事情。希望先生写成了信,替我交到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手中,这佥都御史是太子之人,势必会引为重视。”
裴子清原来做过什么事她一清二楚,拿这么几件来威胁他也不过分。只是这信通过定国公府是寄不出去的,只能由陈先生代为帮忙。
朱槙听到这里有些意外,毕竟裴子清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怎会让元瑾知道他贪墨的事呢,还是他也喜欢小姑娘到了昏头的地步。再者,她又是怎么知道左佥都御史是太子之人,薛让告诉她的?
不过不管哪种,她有如此洞察力,都证明她是个聪明异常的人。
“但若是没有证据,恐怕也无法将裴子清定罪。”朱槙说道。他其实是想引导她说出更多东西,他也想看看小姑娘究竟想到了哪个地步。
元瑾笑了笑说:“先生想得详细,其实我只是用来威胁他罢了,有没有证据不重要,没想过真的害他。”
毕竟陈先生怎么是定国公的幕僚,而定国公和裴子清又是好友,元瑾没有完全告诉陈先生自己的打算。
这些事还是不会动摇裴子清根基的事,而她还知道很多,能真正伤害裴子清的事,可以进一步的威胁裴子清,这才是她真正的打算。
朱槙则觉得小姑娘单纯,仅凭几件案子的风声,是不可能对裴子清有什么动摇的。否则裴子清哪里还能混到现在。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