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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盈的认知里,别说是程岐破了相,就是一般女子破了相都会变成见不得大天的残次品,能嫁出去已是万幸,更何况,是程岐这般的身份。
破相,这合该是致命的打击。
本该入宫,一跃成为殿前宠儿的,现在却在这里练习字迹。
不过她们国公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再怎么心急如焚,反观程岐,人家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不但不担心伤口留疤的问题,还惦记着天气暖和一点儿后出去逛逛。
就不怕被人看到,指指点点吗?
“姑娘。”
月盈心里苦啊,却又不敢多说,生怕程岐现在的状态是绝望后的强撑,自己多劝几句把这个平衡打破,会让程岐陷入崩溃的境地。
“该换药了,奴扶您从地上起来。”
月盈说罢,要程岐从那兽皮毯子上站起来,说了很多次这三楼没有地龙,就算烧着炭盆坐着毯子,但为保万一,还是回去帐床上坐着免得着凉。
练习书法这件事情,刚开始动手的时候,还会有种接触新事物的好奇,凭着这份好奇坚持一会儿,便会出现屡屡受挫的厌烦感。
程岐写了一早上了,早就没兴趣了,将笔墨纸砚交由细辛收好,起身过去妆台前做的乖巧,伸手想要将脸上的纱布撕下去,却看到了端着点心来的青苗,便叫月盈等下,拿起那茯苓糕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月盈拿着药贴在旁边等着,表情实在是有些上火,真不知道自家姑娘这样心大是好事还是坏事了,连连催了两次,那人才不情愿的放下点心。
月盈帮程岐揭下那纱布,瞧着那愈合的还算顺利的伤口,唏嘘道“那瓶药膏里怎么会被人掺了蛆麻草呢。”又自顾自的嘟囔着,“那可是周老亲自给您配的祛疤复颜的灵药啊,周老是不会害鬼囊的,奴看啊,就是有人居心不良,在那药里面做了手脚,就是想让姑娘彻底破相,进不了宫。”
这本身是程岐作自作受,所以月盈的这一席话,她也没办法往下接。
但那小丫头向来护主,十分不忿,不解气的说道“以奴的见解,肯定是朱雀楼的那些人做的。”忽的停住瞪眼,迟疑道,“不会是…马家姑娘吧。”
程岐被她的胡思乱想逗笑了,摆了摆手“你胡说八道什么。”
月盈不肯放弃,继续有理有据的分析道“您看哈,马家姑娘和您关系好,床位离您又那么近,下手也最方便啊。”顿了顿,拿出自认为最有利的证据,“您别忘了,您失去了入宫的资格,那名额可是落在了她的头上。”
“行了,你别在我耳边叨叨了。”
程岐瞧着又急匆匆上来的青苗,问道“怎么了?”
青苗道“万家的马车到了,在角门外等着姑娘去赴约呢。”
程岐哦了一声,吩咐道“你去说一声,就说我马上出去了。”
青苗点头又离开了。
月盈给程岐换上新的药贴,皱眉担忧道“姑娘,要不然咱们今日还是把这事推了吧,您脸上的伤还没好呢,周老说了,这伤口不能吹风的。”
程岐拿镜子打量了一眼,甚不在意的笑道“没事,贴了药贴和纱布,我再戴一个帷帽就是了,正好还不用描妆了,咱们都省事不是迈?”
月盈不快道“就算不精装细化的,也还是要扑些胭脂,显得气色好些。”扶住程岐消瘦的肩膀,不放心道,“姑娘,你说那万家姑娘闲来无事,约您出去做什么,从前在朱雀楼里,她不是经常联合韩岄挤兑您吗?”
程岐心里还藏着那人纵火的事情,万菁菁无端端的找她出去,无非是为了这件事情,也多半是怕自己说出去。
今日去赴约,程岐一来是想彻底表明自己的态度,二来也出去透透气,算是一举两得了。
“腮红扑就扑。”
程岐在府里面憋了这么久,早就忍不住了,催促道“反正今日的这门我是非出去不可了,你快些快些,别磨蹭了。”
月盈劝不住,只得由她去了,待更衣描妆好之后,她扶着程岐出去,看着那万家的马车,还是别扭“姑娘,要不然,还是坐咱自家的马车吧。”
程岐笑道“人家亲自派马车来接,若是拒绝,也实在是太失礼了。”拍了拍她的手,又招呼青苗,“你就留在府里吧,叫青苗伺候就行。”
月盈拿她没有丝毫的办法,只得嘱咐青苗要寸步不离,待马车走后,瞧着那样子是要出城,便叫一小厮绕小路快马去绿茵阁,通知程衍一声。
…
…
另一边,在蘅芜院里,用过早膳的几人坐在一起喝茶,作为锡平第一八卦收集者的孟姨娘率先开口,提起了东府那边的事情。
“东府那边?”
季氏放下茶盏,漫不经心的说道“东府那边能有什么事情,无非是程杭那小子又闯祸了吧。”不悦的低喃,“成日就知道带着文常胡闹,耽误了学业。”
听她这样说,孟姨娘不屑的撇了下嘴,那程铭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时候成了近墨者黑了,还真会给自家儿子洗白,还不都是一路货色。
季氏听到孟姨娘那一声戚,脸色立刻垂了下来,二房的郑氏见状,赶紧放下怀里的程珣去程老夫人的怀里,打圆场道“想来也不是程杭的事情,之舟不管闯了什么祸,背后总有白老夫人兜着的。”
“阿云。”她明明是二房的正室夫人,面对孟姨娘时,却总有些拘谨,“你说东府那边,不会是棠儿姑娘的事情吧。”
孟姨娘这才懒理季氏,点头道“就是程棠的事情,听说她自打嫁了那樊家老爷,开始倒是备受宠爱,可到后来,待遇便一落千丈了。”懒哒哒的敲了敲自己的腿,俨然一副唠家常的模样,“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那樊家老爷……是个什么头性子,要的玩的就是一个兴致,可叹那程棠寡淡无趣儿,长得又不是拔尖儿的出众,很快就泯然众人矣了。”
郑氏闻言,只觉得不妥,程老夫人还在旁边坐着呢,孟姨娘就头头的说出口,还把泯然众人矣用错了,便低声提醒道“阿云,注意分寸。”
说罢,她有些明显的看向程老夫人,可那位是什么人,县主出身,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哪里会被孟姨娘的两三句脏话给噎住。
更何况,孟姨娘嫁进国公府也有些年头了,这人的口风谁人不知。
而程老夫人那样波澜不惊,倒是显得郑氏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了。
季氏冷笑,这个郑氏,果然是小门户出身,上不得大台面,说话做事胆小如鼠不说,还总是没来由的提醒这个提醒那个,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规矩。
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让程云夺魂牵梦绕十几年的。
怕不是那人脑壳有包。
“我那个妯娌。”
程老夫人缓缓开口,到也没避讳什么“想用程棠定这盘棋,没想到那孩子却是个臭子儿,这一招走错了,走错了啊。”
孟姨娘点了点头,到底是有些可惜程棠“只是可怜了棠儿那孩子,花一样的好年纪,就要在那琉璃花房耗上一辈子了。”
程珣趴在程老夫人的膝前,半大的孩子把那些话也听得明白了些,然后很是委屈的抬头看着程老夫人“祖母,就不能让棠儿姐姐会来吗?”
程老夫人怜惜的揉了揉他的发顶,慈蔼道“伯礼想让棠儿姐姐回来吗?”
程珣用力的点头,以示自己的心意诚恳“想,棠儿姐姐烹的茶最好喝了,她说话也最好听了,只是半年都都没见到她了。”包子脸皱起来,“还有阿岫姐姐,她都不陪我玩儿,成日东奔西跑的。”
顾氏这才笑着开口道“那大伯母下次要好好教训一下你阿岫姐姐,到时候你去汀兰水榭找她,叫她陪你好好的玩一次。”
程珣这才笑的灿然。
郑氏把程珣叫回身边“别去烦缠祖母。”抬头对程老夫人道,“母亲,程棠那孩子是真的回不来了是吗?许了好处,那樊家老爷会放人的吧?”
季氏鄙夷的往后靠了靠“郑昉,这事你就不要妇人之仁了,你那副菩萨心肠不好使的。”继而不断的泼着冷水,“你这意思,就是要母亲去开口了?”
郑氏脸色一讪“没有。”
“再者说了。”季氏也懒得在外人面前挤兑郑氏,倒显得自己不大度,“程棠许给樊家老爷,那是东府的白老夫人的主意,和咱们国公府没有关系,那白老夫人又是个在乎名声面头的,把程棠接回来,就算是合离,也会被说成弃妇,这可是有辱门楣的事情,白老夫人才不会那么做。”
孟姨娘也道“想必那樊家老爷也不会放人的。”
郑氏心头冰凉“那这么说,程棠……”
“人各有命。”
季氏利落道“谁让她摊上那样一个祖母,白瞎了好出身。”话里带刺,“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小门户入望族,还能做正夫人吗?”
郑氏被她说的愈发拘谨,还是顾氏看了看,打圆场道“罢了,咱们用完了朝食就别在这里打扰母亲休息了。”
说罢,给程老夫人行礼后,带着她们一齐离开。
程老夫人回去卧房,听红参说程岐出门去了,便叫了月盈来问话,这才得知那人去赴约了,有些不放心程岐冒然出门。
“身边也只跟了一个那么小的青苗。”程老夫人道,“你们也由着她。”
月盈道“老夫人放心,奴已经着人去通知宗玉少爷了,若是姑娘出城,在绿茵阁那边也有个照应,再者说了,咱家姑娘的身份,万家也不敢怠慢。”
程老夫人闻言,稍加放心,称赞月盈两句做事细心,然后叫她下去。
老太太由周妈妈扶着坐在帐床上,捉摸道“……程衍啊。”
周妈妈不解道“宗玉少爷怎么了?”
程老夫人摇了摇头“沙漠的这个脸啊,怕是不会好了,那么大的一片伤疤在脸上,别说是入宫了,就是一般嫁人也难啊。”
周妈妈忙安抚道“老夫人放心,姑娘的脸一定会没事的。”
程老夫人俨然听不进去,在心里面盘算着什么“她程岐又不是什么西施貂蝉杨贵妃。”瞥眼旁边的那盆富贵竹,“得另行打算才是。”
…
…
“姑娘,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青苗坐在程岐旁边,晃悠的有些困倦,微微斜靠着她,却不敢用力。
程岐苦笑这孩子如此小就举步维艰的,叫她放心靠着,说道“万菁菁约我在朱雀楼旁边的九层高塔说话,咱们这是出城去。”
车厢里就她们两人,青苗小心翼翼道“出城去?还去那塔上?”攥了攥程岐的衣角,“这实在是奇怪,姑娘……要不然还是别去了。”
要谈私密的事情,自然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程岐叫青苗别紧张,催促车夫快些赶路,直到将至晌午,才到了那九层塔下。
那塔空置了很久,但却经常有人打扫,算不得脏污,塔前还有一座凉亭,顶上盖着薄薄的雪,里面坐着等候了许久的万菁菁。
那人居然一个婢女都没带,瞧见下车的青苗,眉间一蹙。
程岐没管,拉着青苗过去,万菁菁的脸色看上去很是憔悴“万菁菁,我如约而来了,你有什么话,赶紧说了吧。”
万菁菁透过帷帽打量着程岐的脸,隐隐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