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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看。”
程岐伸手一指,原是那冠玉楼的后方,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梁城十二街里最萧瑟的南宁街,多半都是重劳力的穷苦百姓所居。
巷口是冠玉楼,往里是奴隶所。
此时此刻,三楼往上,宠姐那屋半人高的轩窗支开着,程衍登即明白了程岐的目的,转头想要阻止,谁知那人已经在往上爬了。
“快点儿帮我。”
从前在警校的时候,攀岩一类对于程岐不是难题,但这是木楼,落脚点又窄又滑,这具身子又使不上什么力气,左脚悬空着,冲着一脸上火的程衍摆了摆“麻溜利索的,一个老爷们还磨磨唧唧。”
算了,既然上了程岐的贼船,晕的吐血也得坐完。
程衍认命的过去,先用肩膀帮她垫了一下,随即抬着程岐的脚往上用力顶着,心说这人看着挺瘦的,怎么实际上重的跟猪一样。
“你快点儿,我快没力气了。”他在下面催促。
程岐听得不耐烦“你不是练过功夫吗?”
程衍瞪她“老子昨天还发烧晕倒了呢!我是病人!”
“我开春还差点儿上吊死了呢!你说咱俩谁更虚弱!”
“走你!!!”
谁知程岐只辩驳了一句,程衍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伸直胳膊将她给顶了上去,她妈呀一声扒住二楼的边,但因着那木面实在是太窄了,整个人向后倒去,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旁边立着的竹竿。
那竹竿特别长,支在窗户旁。
夏天多雨,这木楼总是存水,若是任由它往下流,容易把这木头给弄腐了,所以便在楼旁绑着中空的竹竿,接着檐廊往下流水。
程岐一把抱住那杆子,惹得下面的程衍吓个半死,只是还不等出手,就见程岐抱着那竹竿往后压出了个弧度,然后嗖的甩了出去!
“我???我靠——”
那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飞进了宠姐的轩窗里!
程岐撞断了那支着的细棍,轩窗咣当一声合上了。
程衍站在原地,惊愕的瞪眼张嘴。
“我去。”
…
…
另一边,程岐终于进了梦寐以求的宠姐卧房,只是这一摔可是不轻不重,整个人七荤八素的趴在地上,下巴险些脱臼了。
几秒后,程岐稍微反应过来,瞧着那平滑的木板地面,心说自己可算是成功了,然后要起身,视线内却突然闯入一双赤足。
那是一双骨骼很好看的双脚,脚腕细而白,脚趾也修长圆润,美中不足就是皮肤上的伤疤太多了,有点儿影响美观。
此刻那左脚踝上还戴着一根银制细链儿,多栓了个小铃铛,随着那女子的步态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动。
程岐也就欣赏了那个几秒,随即不安的小心抬头,目光顺着那两条大白长腿往上看,纱衣半遮,小腹平坦,掠过起伏的胸丘,和一双无情的丹凤眼对视,她呆呆道“宠姐?”
“方才要见我的就是你?”
宠姐问。
程岐手忙脚乱的起身,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身材模样不说,能锝梁城无数权贵追捧,自然都是拔尖儿的,主要是气质。
程岐在脑海里搜罗了半天,终于想起那个词来。
御姐。
宠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禁神的气质,她乌发密长,就那样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扯过旁边架子上的衣袍穿上,露着里面的肚兜,颜色是雅致的海蓝色,转身坐在软榻上,侧腿搭起,魅惑众生。
程岐点头,算是回应宠姐的问题,转头看了看,发现宠姐的卧房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反倒古朴典雅,泛着知识浸润过的香气,像是大家门户的闺房,博古架书案笔墨纸砚书画琴棋一应俱全,那轩窗都是镂空雕花的,窗棂上还刻着名诗。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是春江花月夜的一句。
再看地上有一张散落的白帕子,程岐拾起来摊在掌心,上面也用整好的小篆写着一句。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是李白的秋风词。
那时候段贵妃的行宴上,宠姐唱了凤求凰,她便觉得这个女人有着说不尽道不完的故事,今天看到这两句诗,便更加坚定了想法。
难不成是因为心上人?
还是早年境遇?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她呢喃道。
见程岐竟然接下了剩下的部分,宠姐眼底闪出一丝异样。
“这般情诗,姑娘未出阁竟然……”
“……我来了。”
还没等宠姐说完,轩窗那边突然传来程衍的气喘轻唤,程岐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宠姐,赶紧过去把窗子打开,低低道“你快点儿。”
谁知那人扒上来,看到宠姐那花白的大腿,脸色一红,下意识的用手遮了一下眼睛,然后就。
然后就又摔下去了。
。
第119章 帮忙的条件(一更)
在一阵鸡飞狗跳过后,程衍和程岐终于留了下来,宠姐倒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孤僻,只是性子看上去有些喜怒无常不好接触。//全本小说网,HTTPS://。)//
她叫阿辽上茶,那人见程家这两人突然出现,气的七窍生烟,又不好在宠姐面前发作,只在下去备茶时顺便告诉了浪云妈妈。
那老妇捧了捧胸前的数斤肉,她素来厌烦没规矩的个客人,但宠姐既然留了,又是程家少爷,只得道“罢了,宠儿留了,你也看情况招呼着,待一会儿就撵人,别累了宠儿。”
阿辽忙不迭的应了。
另一边,程岐接过茶坐下,也算是松了口气。
果然是薛定谔的猫,把盒子打开了,进了宠姐的房,才知道那人的态度。
再看旁边的程衍,他被方才的一摔弄得鼻青脸肿,这会儿还在揉着自己的后腰,茶也不喝的生着闷气。
程岐本来想嘲笑她,结果鼻前飘过一阵香,倒是被宠姐掐住下巴抬起脸来了,一对桃花眼滴溜转圈,有些莫名其妙。
旁边的程衍盯着宠姐那鲜红的指甲,神色沉肃。
“是个女的。”
宠姐冷淡道“这位既是宗玉公子,想必你就是岐姑娘了?”松开手回去软榻坐下,将那方写了诗词的白帕收好,“你找我做什么?”
程岐摸了摸发痛的下巴,心说这人眼睛倒是毒,竟然一眼就把自己给看穿了,索性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宠姐,我知道你素来有着自己的规矩,我和程衍今日冒昧而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求我?”
宠姐面容沉静,声音远而冷,就好像她并不是坐在面前,而是在另一个山巅般“岐姑娘客气了,我不过是一个卖笑的娼妓,您可是国公府的长孙嫡女,有什么事能帮到您。”
“难不成?”
宠姐凤眼斜睨“快入宫了,想让我教你些房中之术?”
程岐皱眉。
果然是女妓。
“是分缎坊的事情。”
程衍冷淡的接过话茬,较之程岐,他更不想和宠姐纠缠“冯家冯宜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因为她的一句话,我们家分缎坊的积压厚缎彻底砸了,三房那边不能交差,所以……”
“所以你们是来推销的?”
宠姐笑道“想让我买些厚缎?”
“当然不是。”
程岐打断道“这分缎坊的业务指标不小,就算你想帮,怕是也爱莫能助,所以咱们互通有无,玩一个双赢。”
宠姐懒散的打了个哈欠“什么双赢?”
程岐笑道“我知道宠姐你名声在外,曼妙红颜难得一见,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满梁城的显赫权贵都是你的追求者,所以……能不能请您开一开金口,帮我家分缎坊度过这次难关。”
“你的意思是。”宠姐听明白了,“你要我声称,喜欢你们家分缎坊出的厚缎,这样那些来讨好献媚于我的,就会争相去买,至时便能顺理成章的帮你清了存货,对不对?”
程岐点头。
“那我有什么好处?”宠姐问。
程岐坦然道“那些厚缎啊,不瞒你说,那些料子都是极好的上京货,只不过因为冯宜的一句话,才无法脱手,还请你帮帮忙,事成之后,自会另有谢礼奉上。”
“姑娘客气了。”
宠姐并未马上答应“我什么都不缺。”
程岐回头看了一眼程衍,那人点头,她这才道“恕我直言,你再如何也只是流女,怕是赚来的钱收来的礼,全被浪云妈妈藏了,那些达官显贵喜欢你,却也碍于身份不敢赎你,不如这样,你帮了我,我想办法把你赎出这冠玉楼,不叫你以后再以色侍人,卖笑为生,你觉得怎么样?”
宠姐闻言回头,一双眼里满是复杂。
程岐以为有机可趁,那人怕是动心了,又趁热打铁“你方才说什么都不缺?”指了一下窗棂上刻着的诗句,“那上面刻着的,还有你帕子上的诗,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缺?”
只怕良人还在等。
她却只能委身勾栏。
“姑娘,我可是冠玉楼的招牌,你想赎我,就不怕那位浪云妈妈狮子大开口吗?”宠姐淡笑。
程衍在旁平静道“看来你是有心离开这里了?”
宠姐的笑即可收回,出乎两人意料道“当年我濒死之际,是浪云妈妈好心收留了我,她并未逼我为娼,是我自愿报答才做妓的,二位的算盘打错了,请回吧。”
她说完,这次连程岐都没再坚持,她知道这种情况,就算自己把嘴皮子磨破了也不好使,认准的东西,不是轻易能掰动的。
再这样和她纠缠下去,只会耽误了程云夺规定的期限,程衍倒也没有磨蹭,起身道“既如此,那今日打扰你了。”
程岐也站起身“原以为你这般挑剔恩客,却能在贵妃主子的行宴上应程家邀请来唱曲,是看得上程家,到底是我想多了。”
说罢,和程衍前后往出走。
宠姐瞥眼那女孩儿,不知在想些什么,几秒后,就在程岐将要迈出她闺房门槛的时候,她唤道“留步。”
程岐回头。
宠姐起身上前,一把抽出墙上挂着的倭国洋剑,刹那间,只见她腕转灵活,那长剑翻覆出花,如毒蛇般直冲程岐面前!
程岐瞳孔缩小,却因反应不及,闪不开这致命一击!
电光火石间,她想不通这名女子为何要夺自己的性命,而几乎是同时,眼前又闪过一道黑影,快的难以捕捉……随后,一切纷乱都停止了。
程岐趔趄的往后一步,看着对面的宠姐。
这女子神色平静,丝毫不像是刚拿了剑要刺杀自己的样子,再看那道黑影,原是程衍的手臂,他在紧急关头攥住了那剑尖,一脸铁青愠怒。
宠姐猛地抽回那长剑。
“程衍!”
程岐低呼,赶紧夺过那人的手,五指掰开,可除了硌出的红印并未出现什么伤口。
“剑未开刃,姑娘受惊了。”
宠姐将那剑利落的插回鞘里,淡淡道“姑娘方才说的事情,我决定帮了,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程岐抬头,谨慎道“什么条件?”
宠姐回头看她“我与你对诗,与他试剑,若能赢我,我便答应你今日来意,如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