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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老不多言,只应声退下,很快身后带着两个丫鬟进来,将重新泡好的碧螺春和四叠糕点蜜饯放在桌案上。
待于老带着人退下后,纪余弦将点心放在苏九面前,“累了吗?吃点东西再写。”
苏九早晨没吃饭,是有些饿了,拿了一块榛子酥放在嘴里,眼睛却已经凝在书上,指着一个字给纪余弦看,“这个字念什么?”
纪余弦转目过来,温淡道,“杞”
“杞人忧天”苏九念了一遍,问道,“什么意思?”
纪余弦笑着解释,“很久以前有一个杞国人,他总是担心天会塌下来,所以每天精神紧张,忧愁不已。形容一个人总是不必要的担心。”
苏九笑了一声,“好傻!”
纪余弦抬手将苏九唇角的糕屑抿掉,眉宇温柔,“有心魔的人,都很傻!”
所以,人和事都不必太执着,入了心魔,只会害人害己。
苏九自是不懂他话里的深意,继续看他的书,想起另外一事,抬头道,
“我的镖局这两日就开业了,之前说好的事,不许反悔!”
两人说定,她陪他去靖州,护他一路安全,回来后他便将纪家商户押运的货物交给她的镖局。
纪余弦一双微挑的凤眸顾盼生姿,薄唇轻扬,“放心吧,我让于老都已经交代下去了!”
苏九立刻展颜一笑,“多谢了!”
此时突然响起敲门声,于老走进来,淡声道,“公子,奶娘来了!”
纪余弦缓缓抬头,目光微深。
这个奶娘自然不是苏九的奶娘,是纪余弦的奶娘,锦枫和锦宓的亲生母亲,原名
姓耿。
耿氏自纪余弦一出生便来了纪府,待纪余弦如亲子一般,纪府出事时,纪家家主入狱,纪府大乱,耿氏怕纪余弦被奸人所害,日夜不眠的守着他,当时有纪家商场上的仇敌煽风点火,鼓动那些纪府的下人闹事,半夜里在府中放火,烧的正是纪余弦的院子,耿氏不顾危险闯进火中将纪余弦抱出来,后背和手臂被烧伤,差点丢了性命。
后来清查纵火一事,有亡命之徒想杀了纪余弦,也是耿氏冲过来替他挡了一刀,虽然没死,却伤了心肺,病痛不断,纪余弦对她也如亲母一般,在盛京城郊修了一座别苑,引城外温泉水入院,专为耿氏养身体用。
让苏九自己看书,纪余弦出了书房往旁边花厅走去。
花厅里坐着一四十多岁的妇人,身着蜜合色绣连枝祥云的锦蜀缎夹袄,下身着青色四喜如意云纹锦锻裙,梳的一丝不苟的黑发上简单的别着两支玉簪,面容温婉慈和,看到纪余弦进来,立刻起身,恭敬的道,“老奴见过长公子!”
纪余弦上前亲自扶她起身,笑道,“说过许多次了,奶娘不必多礼。”
耿氏殷切的看着纪余弦,淡淡一笑,“蒙公子大恩,让老奴颐养天年,老奴已经感激不尽,但规矩不能乱。”
“奶娘知道,我从未把您当做奴仆,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纪余弦眉宇间少见的温和,扶着耿氏坐下,亲手倒了茶放在小几上。
耿氏拿着绢帕轻咳了一声,笑道,“你成亲时我本要过来的,可是偏偏那两日胸口疼的厉害,吃了药昏昏沉沉。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成亲这样大的事,我就算爬也该爬过来,可是枫儿说你大喜的日子,若是看见我病痛的样子恐会难过,所以劝我不要来,我觉得他说的在理,便只好在家里等着下人报给我那日里的热闹。”
纪余弦眉头轻皱,“病的这样严重,为何没让人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老毛病了,每到冬日发作的就会频繁些,幸好有顾神医的药顶着,能消些疼痛。”
“正好今日来了,等下让顾神医给您探探脉,再配些药。”纪余弦关切的道。
耿氏轻淡一笑,“不麻烦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虽然毛病不少,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我还等着看你的孩子呢!”
纪余弦垂眸一笑,俊颜轻柔,听着奶娘的话,他脑子里蓦然蹦出苏九的精致的笑颜,那丫头连男女之事都不懂,如是生孩子不知会是怎样一番鸡飞狗跳的情景。
他们会有孩子吗?
耿氏见纪余弦神情恍惚,不知想什么,低眉轻咳一声,慈和道,“公子,我今日来,本是来请罪的。”
纪余弦转眸,目光了然,“锦宓的事和奶娘无关。”
“不,是我把她娇惯坏了,不懂规矩,是我教女无方。”耿氏叹了一声,哀戚道,“可是,我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昨晚宓儿被枫儿带回去后,到现在不吃不喝,哭着要回来见公子,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的紧。”
纪余弦端着茶轻抿,默然不语。
“咳咳咳!”
“咳咳咳咳!”
耿氏一连咳了几声,低头掩唇,表情极为痛苦,她身后的丫鬟立刻拿出一个玉瓶,取了一粒丸药小心喂到耿氏嘴里,一手给她轻轻的顺背。
纪余弦放下茶盏,淡声道,“奶娘,我此次让锦宓离开纪府,也是觉得她已经及笄,该寻一户人家成亲了。”
耿氏低着头,目光微暗,抬头时,略苍白的脸上又带了温和的笑,“我明白,你也是看着她长大的,自是为了她好。只是她从小就侍奉公子,和老奴一样,早已把公子当做亲人一般,这样硬生生的离开,她非大病一场不可,看在老奴的薄面上,请公子再留她一段时间,让她自己慢慢看透想通,就算老奴求公子了!”
一边说着,耿氏起身就要给纪余弦跪下去。
纪余弦一把将她搀住,“奶娘这是作何?”
“求公子可怜一个母亲的怜子之心。”
纪余弦扶她起身,“我答应就是,奶娘不必如此!”
“老奴让公子为难了!”耿氏叹声道。
“没有,奶娘对我的恩情,我永远都记得,此等小事,奶娘不必说此重话!”
“是,老奴替宓儿谢过公子!”
心事已了,耿氏脸上也轻松了几分,恭敬笑道,“这次来,一是看望公子,二是为小女求情,第三也是想见见少夫人,给少夫人请个安!”
纪余弦淡淡点头,“好,我带奶娘过去!”
进了书房,苏九正在写字,见纪余弦带着一妇人进来,纳闷的抬头看过来。
耿氏恭敬福身,“老奴耿锦氏见过少夫人,给少夫人请安!”
苏九挑眉,不解的看向纪余弦,那意思是,这谁啊?
纪余弦莞尔一笑,“这是我的奶娘,因为身体不好,住在城郊别苑中,今日进府来给夫人请安。”
苏九立刻起身走过来,有礼笑道,“奶娘好!”
纪余弦看着苏九此刻大方知礼的模样,垂眸轻笑。
耿氏忙摇头,惶恐道,“不敢!老奴向少夫人请安,也向少夫人请罪,小女不懂事,有冒犯少夫人的地方,还请少夫人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苏九眸子一转,恍然明白,这妇人原来是锦宓的娘亲。
“没什么,我自不会同她计较!”苏九以为说的是锦宓每次都和自己敌对的事。
“少夫人果然是出身名门,长的天仙一样,又大度贤惠,是我们公子和整个纪府的福气!”耿氏笑着赞道。
贤惠?
福气?
纪余弦薄唇抿笑,转头掩饰的看向窗外。
苏九睨他一眼,真诚点头笑道,“是、是!”
“噗嗤!”纪余弦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
耿氏也低眉笑了笑,温和道,“老奴来过了,就不打扰少夫人了,先行告退!”
纪余弦敛了笑,“我让锦枫送您回去!”
“好,公子和少夫人留步,改日老奴再来请安!”耿氏轻咳了一声,福身告退。
待耿氏走后,苏九转眸瞪着男人,双手环胸,一脸凶恶的道,“纪长公子方才是笑话我吗?”
纪余弦伸手掐着她的腰身将她抱了起来,一直走到桌案前,将她放在书桌上。
男人双臂支案,眸光潋滟,妖冶如火,脸上邪魅的笑有点痞,邪邪的看着被困在怀里的少女,
“那夫人告诉我,你的贤惠,我的福气,在哪里?”
苏九仰头看着他,眨眼心虚的道,“又不是我说的。”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咕噜一转,长睫似羽毛扫过男人的心头,他胸口软的一塌糊涂,脑子里只剩她灵动的清颜,呼吸一紧,低头吻在她精致的眉眼上,有些急迫的辗转,吻过她的鼻尖脸颊,声音性感暗哑,
“苏九、”
……
第101章 纪公子作画
夜里,纪余弦和苏九正吃饭时,锦宓回来了。
耿氏回去后先哄她吃了点东西,告诉她纪余弦已经同意她回纪府去,锦宓激动的又哭又笑,当时便闹着要回来。
锦枫和耿氏见她脸色实在难看,劝着让她洗澡休息了一会儿,锦枫傍晚回纪府时便将她带了回来。
一进屋子,锦宓先对着两人磕了一个头,抬头见墨玉正端着水盆要给苏九净手,眸子一转,忙走过去,自墨玉手中接过手盆,恭敬的单膝跪在苏九面前,双手举着水盆,眉眼温顺。
苏九不愿受她跪拜,刚要让她起身,后面纪余弦突然伸臂过来,将她袖子挽起,薄唇微弯,“夫人洗手用饭了!”
锦宓跪在那里,双手举着水盆,纹丝不动。
苏九明白纪余弦的意思,伸手在水盆里洗了一下手,锦宓这才起身,一脸恭谨的退下去。
墨玉递上锦帕,苏九擦了一下手,开始吃饭。
饭后,依旧是锦宓双手端给苏九漱口水,然后拿着痰盂在旁边等着。
从头到尾,没有半分之前的敌意和轻视,似换了一个人。
苏九挑眉,不知道她是真的对自己变恭敬,还是做样子给纪余弦看?
当然,不招惹她,自然相安无事,若是硬要与她为敌,她也不会管她是纪余弦的人,还是奶娘的女儿!
苏九住在出云阁的消息很快在府里面传开,似一把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片片浪花。
二夫人听到以后,倚在矮榻上,眉头微皱,“没想到这个苏家小姐还真有几分本事!”
一向跋扈的谢氏在她手里一连栽了几个跟头,如今老老实实的呆在莲波苑里,如今连纪余弦都对她如此宠爱,和当初刚进盛京时,她们看到的那个病弱,怯懦的女子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丫鬟鸢儿给她垂着退,撇嘴笑道,“只能说这苏家小姐藏的很深呢!”
二夫人目光微沉,淡淡道,“果然是白静柔的女儿,之前咱们都看错了她!”
“夫人打算如何?”
“看看再说,如果真的对咱们不利,那我也不能容了她!”
鸢儿附和道,“是,依奴婢看,谢氏吃了那么多亏,未必会善罢甘休!”
二夫人阴冷一笑,眸底藏着算计。
谢氏现在的确快气疯了!
她前一天晚上被纪余弦赶出来,成了阖府上下的笑话,第二日苏月玖便住进了出云阁,*裸的给了她一巴掌,打的她颜面尽无!
苏月玖那个贱人,到底会什么妖术,竟然能将纪余弦迷住?
谢盈气的虚火上升,嘴里起泡,夜里饭也没吃。
芍药端着雪梨汤进来,放在桌子上,小心道,“二少夫人,您喝点汤,消消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