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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拖着行李走出校门，头也没回，一直往家走。
那么长的路，拖着行李一步一步地走着，泪水流淌了一路。
妈，再见。（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四十二章 死生不见（一）
（全本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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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站在门外，无论谁来劝说，就是死活不进家门。
本以为乔帅捱不过一个星期，而且，为了拖时间，乔伊故意走回来了。慢吞吞走了一上午，到中午才到家。不想，乔帅竟然还留着一口气。
听杜奶奶说，乔帅早上八点的时候就不行了，愣是睁大了眼睛没咽下最后一口气，大家都知道他是在等乔伊。乡里传说，人死的时候，子女全都要在身边，不然走得不安宁。
后来实在不行了，几个粗壮有力的年轻人进房间将乔帅搬到大堂的吉祥板上，等着他咽气。
乔伊将行李扔在地上，躲进厨房，百年没什么交集的邻居都来劝她，甚至还有将她往大堂里拖的。乔伊发了狠，一身的蛮力，谁碰她就推谁，还把菜刀抓在手上。
最后那些大妈不高兴理她了，都当着乔伊的面，指着鼻子骂她不孝。
折腾了约莫半个小时，乔帅才终于咽了气，去了。
乔伊听着大堂里人声嘈杂，在喊“走了，走了”，才松下劲儿，把菜刀放到砧板上。大妈跑到外面，站在院子里，大声数落着乔伊，骂她没良心，骂她不孝，说她迟早要遭报应。说得声泪俱下。鳄鱼眼泪直往下掉个不停，像是她家死了人一样。
乔伊无所谓地耸耸肩，当着那些人的面，将自己的行李扔进了仓库。乔尔望着倔强的乔伊，很是惶恐，他害怕乔伊也会对他这么绝情。
宋纪爸爸过来帮忙料理后事，见乔帅走了，立马请了一位老先生来算日子。
按理应该他们到老先生家里去，以表尊敬，然而，像是天意，这老先生正好在不远的人家做事，便一并请了过来。
老先生颤巍巍地算着，不时看乔伊一眼，而后连连摇头，叹了好几口气。
“唉，这日子不巧，卡在这边了。要说日子，只有明天是个好日子，后面全都不行。若不明天送去火葬，那就得再等一个半月。命该如此，没办法呀。”
乔伊躲得远远的，在家里收拾着，就是不关心乔帅的丧事。
乔尔被人要求了，跪在吉祥板前，给乔帅洗脸、擦身子。还有个专门做这个生意的，帮着乔帅剪头发。
宋单沉默了会儿，实在没办法，就选了明天送葬。
这一来，时间就异常紧迫，总管还没请，桌椅还得赶紧租过来摆灵堂，还得找个靠谱的鼓手队众人分工，忙得脚不停歇，乔伊仍旧站得远远的，冷冷地看着。
整个家乱作一团，再加上家里没个大人，那些组织着过来帮忙折纸的大妈、老太太，说得唾沫星子直飞，数落着乔伊的种种不是，毫无顾忌地诅咒着她。
乔伊倒是乐得清闲，本来还想帮忙做些饭菜，留着大家肚子饿了吃的。不想，一个胖胖的大妈直接把她推出厨房，嘴里恶毒地骂着。
还真是有趣，明明是她的家，乔伊却像是个外人了。
因了孩子没经验，再加上乔伊是女儿身，需要家属的地方全都是乔尔上阵了。乔伊上楼，锁了房间，开着电视，悠闲地躺在床上。
上一次看电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久前了。
所有的人都忙了一整夜，四五点，天还没亮，乔尔就来敲房门，让乔伊下去披麻戴孝，准备出殡的仪式。见是乔尔，乔伊才开了门，下去穿孝衣。
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人多，办事效率就是高。
因了近亲远亲都没有，仪式很快就结束了。乔伊本不想下跪在门前，但是不知被身后的哪个人踹了下膝盖，就势跪在地上，只是脊背挺拔。
乔尔匍匐在大堂门前，乔帅的棺材从他的身上抬过。扯着喇叭喊的那人，声情并茂，哭得比乔帅的儿女还伤心。乔伊一直没说话，也不哭，就这么呆呆地看着。
身后站着的某个邻居老太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在乔伊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捏着一团肉，旋转了九十度，乔伊疼得不行，只好硬生生挤出几滴水，那老太才心满意足地松了手。
就乔伊和乔尔两个人，再加上一个帮着照应的宋单，一辆灵车就解决了。跟在后面吹打的，送过桥口，就回去等着他们回来。
宋单让乔尔下车，到桥口烧一把纸钱。
虽然不合时宜，但宋单望着表情冰冷的乔伊，忍不住说了句：“你别恨你爸，他也是万不得已。”
这种屁话，宋单说出来，自己都不信。乔帅的家事，宋单算是知道一些。虽然经常在一起打牌，但是除了乔帅外，其他牌友都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只有乔帅一个人，是守着破店，不遗余力地吃喝玩乐。
乔伊望了眼在冰柜里躺着的乔帅，忍着说难听话的冲动，无言地摇了摇头。
司机开得很快，最近做丧事的比较多，他得赶着去下一个人家。
乔伊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子里，捂着嘴想吐。还记得小时候骂人，总喜欢骂别人“赶着去火葬场”，不想，现在还真是忙着去那边了。
周六，街上车子很多，途中还堵了一会儿车。
等到了火葬场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太阳也出来了，温度也变高了。
今天日子大好，火葬场的人也特别多，乔尔捧着木盆，宋单帮忙去交钱拿号了。四分之一个操场大的空地，满满的都是人。这边还没有进去吊唁，那边灵车又送过来。
天气又热，人又多，气氛特别浮躁。宋单抓着53号码单，一边抓着放有乔帅尸体的板车，小心翼翼的，不让别人碰着他。
不知怎么的，前面有两家人突然打了起来。两个人将自家老人的板车堵在门口前，互不相让，争着要先举行吊唁仪式。
顿时人声鼎沸，异常嘈杂。
乔伊捂着闷闷的胸口，听着前面的人叙述。原来，这两家人一个是47号，一个是39号。按顺序，应该是39号的先。
可是，从早上到现在，火葬场没安排叫号的人，大家也就没按顺序来。本来39号就被挤到后面，晚了很久，这47号的还要插队，于是，39号的不干了。
双方家的男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打出手，39号的喊着“我们先来的，号码在前面”，47号的喊着“我们家定的是高级吊唁房，你们家只是普通的，当然得先给我们家老人做”。
乔伊听得直恶心，什么时候，烧个尸体也得分个高低贵贱了？
前面堵着不让进，后面排队的越来越多，可大家也就这么看着，抱怨着，火葬场也没派人过来处理这件事。
实在没办法，宋单将东西放在乔帅的板车边，走上前，推开两人，一顿好言相劝。最后，39号的让了步，让那定了高级吊唁房的先进去了。而后，宋单在门边儿守着，让大家按号码排序。
每个人排队的时候，负责的男丁都给高喊一声号码数。低了往前走，高了往后排，这边秩序才稳定下来。
死个人也闹这么多破事儿，这家属也实在是不怕丢人。想那47号，乔伊哭笑不得。
死亡，原本是那么严肃的一件事。而在这里，竟然变得如此滑稽。所有的神圣感，仪式感都被这些吆喝声、争吵声给打破了。
得亏了宋单，队伍才开始缓慢前进，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乔帅了。
乔伊和乔尔跟着主持人进去，低头鞠躬默哀，然后绕着尸体走了几圈。被推到火葬口前的时候，宋单帮着将香油洒在乔帅的衣服上。还没撒得全，里面的人就将板车拖进去了。
宋单赶紧让乔尔站在紧锁的铁门前，喊“爸爸回家”。
一切发展得太快，乔尔根本没反应过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乔帅就被人带走了。还是宋单急了，对他喊着“人已经在烧”的时候，乔尔才反应过来。
这时，乔尔才在一边哭着，喊“爸爸回家”。而乔伊也就杵在一边，默默地听着。
宋单摇着头，轻声说了句：“好歹他也是生你养你的爸爸。”
乔伊听得直想笑，生她的是苏云，养她的亦是苏云。乔帅自始至终没管过乔伊，甚至还是乔伊在照顾着他这个巨婴，在打理这个家。
乔尔还没哭几声，就被下一位人家的男丁推开了。
天气越热，温度越高，拖得越久，尸体就会湿漉漉的。而且，这鬼地方谁也不想呆多久。要说，来之前万般不舍的话，那么，走之前就是心急如焚了。
宋单领着抽抽噎噎的乔尔到大厅里等着拿骨灰盒，乔伊也一步一步地跟在后面。
大厅里也坐满了人，虽然头顶上的吊扇开着，仍是闷热得紧。这么多人，等了那么久，早已不见悲伤，甚至还有坐在一起说笑的。
生死，越来越不被看重。出生，不再是一件值得庆幸和感激地事；死亡，也不再是一件值得严肃对待和惋惜的事儿。
乔伊想着乔帅的下半辈子，除了吃喝玩乐，其余都是一片空白。能感受到他明显的讨好的，也就初二那年给她买了个自行车。
也许，乔帅根本就不在乎乔伊、乔尔的出生，而且也不在乎自己的死亡。四十几岁的成年男性，还像个孩子一样任性。
宋单热得口干舌燥，不得已，只好到这边的小卖部买了三瓶水。在外面卖一块钱的，最便宜的矿泉水，这边都要五块钱一瓶。宋单掏着钱，骂着这些没良心的，竟然毫无顾忌地赚死人的钱。
乔伊接过矿泉水，扭开盖子，抿了几口，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儿。乔尔坐在她旁边，捏着半空的水瓶，不知道低头在想着什么。
等了一会儿，听到工作人员报乔帅的名字，宋单赶紧推着乔尔去拿。乔帅本来就清瘦，现在，提在手里，还是那轻飘飘的一坨。
出了火葬场，乔尔又下车去拿放在这火葬场路边的鞋子，意指带乔帅回家。抬头间，乔尔突然见了不远处的人家，孟冬站在门前，定定地看着。
拿着鞋子的乔尔一愣，不想原来孟冬一直住在这种地方，难怪她身上总是萦绕着阴森的气息。
孟冬见了乔尔，也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车子等着要开走，乔尔也只好收起乱七八糟的情绪，拎着鞋子，上了车。
乔伊平静地看着那个小小的骨灰盒，原来，人死后，只能剩下这么小小的一点。
往回开的车子，仍旧晃动得厉害，乔伊捂着嘴，拼命忍着要吐的欲望。到此刻，她才最终明白，她当真对乔帅没有一丝情感，一如乔帅对她那么无情。（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四十三章 死生不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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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时候，路两边站满了人，像是一个村的人全聚集在这里了。
乔尔打着黑伞，捧着乔帅的骨灰，慢慢地走着。乔伊跟在后面，忍着没捂住耳朵，吹打的人特别卖力，震得她耳膜难受。
零零散散的队伍，一些不知情的人对着这短短的队伍，多嘴地说着乔帅不幸，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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