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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上大约一里,小道两旁慢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石窟,大的有四十来平米,小的也有二十来平米,洞边都插著一支火把。前面有牢门把守,一根根木栏足有小臂那般粗,牢门右侧挂著硕大的铁锁。这里的空气更加浑浊不堪,处处都弥漫著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女奴们共占据了六个两两相对的洞窟,其余洞窟都是空荡荡的。这里并没有兵士看守,也不见有人来动刑折磨或是猥亵强暴。大约每隔八九个小时,会有五六个兵士送来水和食物。女奴狼吞虎咽地吃喝完毕後,便无所事事地躺在洞窟里厚厚的干草堆上休养,要排泄就到洞窟边角处一个专门挖出的小深坑边去。
食物是最粗糙的夹杂了麦麸的糌粑,水冰凉得冻牙,但无论是糌粑还是水,居然都十分地充足,能让每一个女奴吃饱。这里察觉不到白天和黑夜的流逝,只有摇曳的火光、昏暗的视野和浑浊的熏人空气。
第一顿糌粑下肚後,洞窟里是全然的沈寂;第二顿糌粑下肚後,洞窟里是全然的沈寂;第三顿糌粑下肚後,洞窟里还是全然的沈寂。
女奴们盖著厚厚的干草,彼此依偎取暖,在洞窟中睡了又睡,慢慢将几天来的疲累和饥饿都弥补了回来,恐惧紧张的压抑渐渐归於茫然无措的安宁。
小道昏黑的深处响起哒哒的皮靴走动声,由远及近,几个身形壮实的兵士挑著木桶走来。
“吃饭了。”领头的一个兵士拿著一串钥匙将六个洞窟的牢门依次打开,一桶糌粑和一桶水被兵士们分别抬进洞窟,空了的木桶则被抬出洞窟,然後牢门又被紧紧锁上。兵士锁上门,挑著空桶走进小道另一头的昏黑中,渐渐消失了身影。
因食物充足,女奴们都没有争抢,从木桶里拿了糌粑就缩到一边吞咽起来。噎著了,或是干著了,又凑到盛水的木桶边喝上一口,洞窟里到处都是咀嚼声和啜饮声。
罗朱也拿了一块糌粑缩到牢门边吃起来。她曾嫌弃烈?释迦闼修给的那根半生不熟的羊肋骨腥膻干硬难吃,却不知更难吃的还在後面。尼玛的不就是一块青稞糌粑麽,竟然还要掺一半给猪吃的麦麸,粗糙得令人难以下咽。禽兽王禽兽兵到底懂不懂这叫制造伪劣食品,要放在现代,早就被罚款罚得连裤子都不剩了。
用劲全力收缩蠕动喉头,终於将嘴里的一口已经咬嚼得稀烂的糌粑吞了下去,喉头一阵发麻的火燎。她赶紧快爬几步,凑到水桶边喝了一大口冰水润润,又接著吃起来。再难吃也得吃,不吃就没有体力,没有体力就不能逃跑。
按照兵士送来的食物推断,估计已经过去了两天。虽然禽兽王和禽兽兵自将她们关在石窟後便没有做出任何伤害行为,但恰恰是这种无害的平静才更让人心惊胆颤。
她没有一刻忘记过烈?释迦闼修告诉她的话:她们是王专门抓来和男奴配种的女奴。眼下对卑贱的奴隶供吃供喝供睡,多半是为了让饱受惊骇和折磨的女奴们恢复精神和体力。迟早,她们都会被带进配种房和男奴配种,像牲畜一样无休止地怀孕产子。
烈?释迦闼修说的努力让禽兽王挑上就能避免拉去配种的事也不知是真是假。依照目前情况来看,她们这批女奴十有八九得不到禽兽王的多余关注。与其将生机放在渺不可见的希望上,不如趁著目前精力充沛,想尽办法地从石窟中逃亡,这才是最正确的硬道理。
在关押的这段时间里,她并不是吃了睡,睡了吃,而是在不停地琢磨窥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关押的都是女奴,不值得太过提防警戒。这里并没有兵士严密把守,但有没有兵士暗中监视就不得而知了。
她记得在现代站在古格王宫所处的山峦顶上四处眺望俯瞰时,西边是高达两百多米的断崖,断崖下为深而宽的努日笼沟。而四通八达的地下暗道则是古格王室内都城的一大特色,这些暗道相互连通,纵横交错,路线十分复杂。考古学家发掘出来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更多的暗道要麽坍塌,要麽仍旧堙埋在历史的土石中。
从关押进来时,她就发现自己所处的地下石窟处在山峦西边角,小道两旁到处都是岔道。如果……如果一直向西逃亡的话,能不能好运地穿出山峦,逃进努日笼沟?当然,这个逃亡的风险太高,如果不慎蹿进了死道、迷道,或是被把守在某处的兵士逮住,那下场几乎是不敢想象的。
到底是逃还是不逃?逃,风险巨大;不逃,又会错过看守最松的时机。一时间,罗朱心乱如麻,犹豫不决到了极点。
“喂──”
细微的咀嚼声中,突兀地响起一个女人明显压低了的清脆招呼声,埋头吃食的女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嗯?有人出头?罗朱眉梢微挑,反射性地将身体侧移,缩到贴著牢门的阴影角落中,从细辫子的缝隙中悄然打量。
小道右边的中间石窟,一个女人挤到了牢门中间。洞窟石壁上的火把在她左侧跳跃,一道木栏阴影斜斜投在她的左颊上,将剩余的脸庞衬得明亮起来。
她的肌肤比一般高原女子要白嫩一些,尚还干净的脸颊上晕染著健康诱人的红。秀长细黑的眉毛下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闪动著坚定的光芒,挺窄的秀气鼻子,丰厚性感的嘴唇,於青春靓丽中透出一股勃发的英气,是个让人眼睛一亮的美丽又奇特的高原少女。
“你们好,我叫阿兰尼玛,是喀拉赛村村长的女儿。”
噗──
罗朱口里的糌粑喷了,幸好她在角落里蹲著,才没失礼地溅到别人身上。
尼玛,在藏语中是太阳的意思,取这个名字也是寄托了极为美好的希望和祈愿。可是啊可是,现代社会已经将这两个字赋予了与藏语截然不同的含义,像她就经常在心里面使用尼玛的另一个含义吐槽。
她在现代社会没碰上个叫尼玛的人,在这古代高原的石窟中倒碰上了一个,稀罕,真是稀罕。嘴角偷偷翘起,咬了一口糌粑,尖起耳朵继续聆听下去。
☆、第三十三章 女奴阿兰尼玛(二)
“阿兰尼玛,我是钦布拉村的曲珍梅朵,我们村和你们村相邻,很多人都知道你的名字。”罗朱所在的石窟里挤出一个衣著朴素的少女,“你是喀拉赛村村长唯一的孩子,不但长得像天上的太阳一样耀眼美丽,还能像男人一样射箭打猎,是很多男人求娶的对象,我的四个阿兄都非常喜欢你。”
“谢谢你的赞美。”阿兰尼玛朝斜对面的曲珍梅朵回了一个真诚的笑容。顿时,昏暗的地牢里好似充满了灿烂的阳光,让人心中不由得涌出点点温暖。
“不用谢。我其实一直很羡慕你,时常缠著阿兄教我射箭呢。”说完,曲珍梅朵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小姑娘也就十四五岁左右,这一笑,圆圆的脸庞显出浓浓的稚气,倒是与她健美凹凸的身材不太相称。
“曲珍梅朵,你甘心被关在石窟里像牲畜一样由人喂养吗?”阿兰尼玛又笑了笑後,轻声问道。
“阿兰尼玛,你不甘心被关在石窟里吗?”曲珍梅朵有些天真地反问道,“我们在这里没受什麽欺负啊?我觉得比前几天过得好多了。”
“没错。”小道左边中间石窟里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漠然接口道:“我是努哈阿格村的,我的阿爸和阿妈下落不明,两个男人一个被杀,一个受了重伤被留在纳木阿村,看样子多半也是活不成的。在这石窟里,我没被鞭打,没遭到奸淫,能吃个饱,喝个够,比起那些被残忍杀掉的女人来说已经很幸运了,没有什麽甘心不甘心的。”
一席话让现场一片冷寂,隐隐弥散出几分凄凉。俄尔,洞窟中传出了压抑的啜泣,许多女人的悲伤和恐惧在这一刻被悄然勾起。
阿兰尼玛皱起英气好看的眉头,坚定含笑的大眼中也是一片黯然。她微仰起头,半眯著眼睛朝对面石窟壁上的火把看去,幽幽道:“我的阿爸是受村人们敬爱的村长,也是方圆百里有名的锁匠。从小,他就最疼我,我也只有他这一个亲人。在纳木阿村中,身为俘虏的他因为身体不好,没扛住烙印的疼痛晕了过去,竟被那些兵士活生生砍下了脑袋。我是亲眼看见的,却胆小地连哭喊一声阿爸都不敢,更何况是为他报仇了。三天行路,我又饿又冷,还要在晚上应付那些兵士的羞辱,那几天的日子和现在石窟里的日子比起来简直就是地狱。”
罗朱在听到“锁匠“两个字时心里忽地漏跳一拍,继而生出几分窃喜。双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斜对面的哀伤少女,十八九岁的年纪,也不知道有没有继承到她爸的锁匠手艺?
“或许你们甘心被关在石窟里,但我不甘心。”阿兰尼玛倏然瞪大眼睛,眼神灼亮而愤慨,“是我太没用,为阿爸报不了仇,真当个被人欺压奴役的女奴也就认了。可你们知道吗?我们这批女奴是专门用来和男奴配种的!那些古格兵现在供我们吃饱喝饱睡饱,等我们养足了体力和精神就会被拖到配种房里和男奴配种!”
什麽?!石窟里的女人全部震骇了,连低哑的啜泣声都被这个可怕的消息给打散了。男奴和女奴之间是没有自由追求爱情的权利的,他们都是主人的私有财产。主人可以将奴隶任意配对、随性杀害,奸淫凌虐、贩卖获利,或是赏赐他人。为了得到更加忠诚顺从或者更加强壮有用的奴隶,主人常常会有选择性地给奴隶配种,有时是用自家中的男奴和女奴配种,有时是和别家的奴隶交换配种。
在配种过程中,为了保证配种女奴能顺利怀孕,通常都是一个配种女奴面对一群男奴,有时也不排除一个配种男奴面对一群女奴。无论是男是女,所有被选定为配种的奴隶命运都是最为悲惨,也是最为屈辱的。
“你胡说!”
“你怎麽知道的?”
六个石窟中分别有数个女人激动地扑到牢门前,双手握住木栏,不置信地低喊道。
“阿兰尼玛,你在骗我们对不对?”微笑在曲珍梅朵的圆脸上凝固,黑红的脸颊竟然也泛出灰白。
“我没有!”阿兰尼玛斩钉截铁地回道,“在被捉的第二天晚上,有个穿铁甲的骑本企图拿肉骨欺负我,我不从反抗他,他恼羞成怒喝骂我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激动的女人们刹那无言,脸上个个都呈现出惨然。握住木栏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整个地道被沈重的绝望和巨大的恐惧笼罩。
阿兰尼玛突然撩起衣袍,火光中,她的右大腿上霍然出现一根牛皮带,带上斜插著一把小巧的匕首。在众女人惊疑的目光中,她抽出尖利轻薄的匕首,手指夹著匕首灵巧而俐落地割断了手腕间的粗麻绳。
“我偷著学了些阿爸的手艺,能开许多锁。我可以打开你们的牢门,给不甘心当配种女奴的人割断麻绳。”她一边说,一边将匕首尖伸进牢门大锁的锁孔里。鼓捣片刻,只听咯!一声,大锁应声而开。
关押在石窟里的许多女奴见此情景,脸上的颓败凄然顿时转成几分跃跃欲试的欣喜。
“阿兰尼玛,我不甘心。”曲珍梅朵咬咬唇,跺了跺脚,将手从两根木栏缝隙中奋力伸出,朝阿兰尼玛摇晃示意。
“我也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
有了曲珍梅朵的带头,女人们纷纷朝阿兰尼玛轻唤。
阿兰尼玛微微一笑,推开牢门,从洞窟中走出,率先将曲珍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