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勒科尔比埃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对他充满了同情,甚至有些可怜他。这时,菲律普的真诚在他看来是绝对的,他真想放弃试验。但是,怀疑占了上风。那个假设是那么荒谬,他感觉到这个人会在他的妻子、父亲甚至约朗塞面前欺骗地指控那个年轻姑娘。而苏珊娜一出现,谎言即变成不可能的事。这个试验是残酷的,但是,无论从什么意义上讲,它都会带来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切性,没有这一确切性,勒科尔比埃是不想给这场调查下结论的。
菲律普感到一阵战栗。玛特和约朗塞站起身来。帐篷打开了。苏珊娜走了进来。
突然,她做了一个往后退的动作。从第一眼起,从这些一动不动的人们的神情上,她已经猜到她的女性本能已经预感到的危险。她脸色煞白,没有力气,再也不敢往前挪步。
勒科尔比埃抓住她的手,和蔼地说道:
“请您坐下,小姐。为了弄清楚几个疑点,您的证词可能对我们非常珍贵。”
只有一张空椅子,就在约朗塞旁边。苏珊娜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她的父亲。从圣埃洛夫的那天晚上起,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他转过头。她颤抖着坐了下来。
这时,急于完成调查的勒科尔比埃迅速地走近菲律普,对他说道:
“我这是最后一次问您,先生。几分钟后,一切都将不可逆转地结束。这要看您的意愿……”
但他没有说更多的话。他还从来没见过像菲律普这样憔悴的面孔,也从来没见过他抽搐的乱七八糟的脸部轮廓显出的如此充满力量的表情。他明白菲律普已经决定跨越最后一步了。他一言不发地等候着。
实际上,菲律普仿佛也一样,渴望碰到可怕的目标,他说道:
“部长先生,假如我告诉您那天晚上我所呆的确切地点,那我的话对您来说具有无可争辩的价值吗?”
他的声音几乎是平静的。他的眼睛盯住了帐篷的一个固定点,再也不敢从那里移开,因为他担心会碰上玛特或约朗塞或苏珊娜的目光。
勒科尔比埃回答道:
“有无可争辩的价值。”
“我父亲的那些证词会相对减弱吗?”
“是的,因为我应该用一个我再也不能怀疑其真诚的人的话来衡量。”
菲律普沉默了。他的额头上淌着冷汗,他摇摇晃晃,就像一个喝醉酒、快要摔倒的人一样。
勒科尔比埃坚持不懈地说道:
“先生,说吧,不要有什么顾虑。在有些情况下,必须朝前看,要到达的目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必须使您眼花缭乱。”
菲律普继续说道:
“那么,部长先生,您认为您的报告经这么一改,就能对巴黎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吗?”
“我可以肯定。参议院议长让我隐约看到他的个人想法。此外,我知道他能做什么。如果我的报告结果让他有一些余地,他就会给德国使馆打电话,他会登上主席台让议会以及整个国家面对既成事实。内阁在一片嘘声中倒台,会出现骚乱,但那将会是和平,像您先前所说的那种和平,先生,是一种没有耻辱的和平,以自尊心的微不足道的牺牲为代价,这种和平会使法国强大。”
“是的……是的……”菲律普说道,“但如果太迟了呢?如果我们什么也不能阻止呢?”
“这一点,”勒科尔比埃说道,“不知道……也许确实太迟了……”
这对菲律普来说是最残酷的想法。他的两腮凹陷下去。这几分钟就像长年的疾病一样,仿佛把他变老了。一看见他,就会想起那些原始绘画上的垂死的殉道者的脸部表情。唯有肉体的痛苦才能如此扭曲一副面孔。真的,他那副痛苦的表情就像是有人让他在拷问架上受折磨、用一块烧红的铁块烙他一样。然而,他感觉到他的头脑是清醒的,就像那些哀求着的牺牲者一样,他清楚地明白,经过一系列不可逃避的事实,他在某些时刻——在可怕的条件下——也许有能力能为世界免除战争之祸。
他坚强地控制着自己,脸色苍白。他吐字清晰地说道:
“部长先生,我妻子预感到的,你们已经猜到的,的确是事实。星期一、星期二之间的那个晚上,拘捕发生、他们带着两名俘虏去德国的那段时间里,我跟苏珊娜·约朗塞在一起。”
可以说,约朗塞站在他后面,正密切留意他那像人身攻击一样的指控,并毫不延误地给予回击。
“苏珊娜!我的女儿!”他一把抓住菲律普的衣领喊道,“你胆敢说什么,混蛋!”
玛特没有动,就好像是蒙了一样。老莫雷斯塔尔气愤地发出抗议。菲律普嗫嚅道:
“我说的是事实。”
“你撒谎!你撒谎!”约朗塞吼道,“我女儿是最诚实、最纯洁的!承认你是在撒谎……承认……承认……”
这个可怜的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那些话在他的喉咙里哽住了。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从他的眼里可以看见怒火、想杀人的意念及气愤,尤其是痛苦,人类可怜的无尽的痛苦。
他哀求着,他命令菲律普:
“承认……你在撒谎,是不是?这是为了你的那些思想……是这样的!为了你的思想!你需要一个证据……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明……于是……”
他向勒科尔比埃求助:
“让我跟他单独在一起,部长先生……他会向我承认他说的是谎言,他这么说是言不由衷的……或者是由于疯狂……我怎么知道?是的,是由于疯狂!她怎么会爱他呢?为什么?从什么时候起?她是你妻子的朋友……哪里会!我了解我的女儿!……回答呀,混蛋……莫雷斯塔尔,我的朋友,你要他回答……要他拿出证据。你,苏珊娜,你为什么不朝他的脸上吐唾沫?”
他转身面对苏珊娜。玛特清醒过来,像他一样,冲向那位姑娘。
苏珊娜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目光游移不定、躲躲闪闪。
“好了,说呀!”她父亲咆哮道,“你也不回答吗?哎呀,什么,你对这个谎言也无话可说吗?”
她想说什么,结结巴巴地说了些含混不清的音节,然后又闭上了嘴巴。
菲律普与她那种走投无路的野兽般的目光相遇,她那可怜的眼神在寻求援助。
“你交待!你交待!”约朗塞大声说道。
突然,他冲向她,菲律普就像在噩梦中一样,看见苏珊娜倒下了,被她父亲摇晃着,被玛特粗暴地对待着;玛特也一样,气势汹汹地要求她做无用的交待。
这个场面可怕而又激烈。勒科尔比埃和德·特雷邦先生进行着调解。这时老莫雷斯塔尔挥拳朝菲律普吼道:
“我诅咒你!你罪该万死!放开她,约朗塞。她是个受害者。罪人,是他……是的,你,你,我的儿子!……我诅咒你……我要赶走你……”
老人把手放在胸口上,还嘟囔了一些话,请求约朗塞原谅,答应收养他的女儿,然后转身倒在桌子上,昏了过去……
一
“夫人!”
“叫什么呀!什么事啊?”莫雷斯塔尔太太被惊醒后问道。
“是我,卡特琳娜。”
“有事就快说呀!”
“有人从镇政府来,夫人……他们要先生……需要进行训练……维克多声称他们在调动兵力……”
莫雷斯塔尔老爹自从前一天晚上在野狼高地昏倒后,被小分队的士兵放在一付担架上抬回了老磨坊。陪他回来的玛特向她的婆婆做了一些解释后,也不管这位善良的老太太的埋怨,也不跟她说菲律普,说他可能变成什么样子,而是跑回自己的卧室,把自己关在里面。
波莱尔医生被紧急召来。他替病人做了检查,也诊察到了病人心脏部位的严重紊乱,但他拒绝说出诊断意见。
那天傍晚,从星期天到星期一的那一整夜,全家人都手忙脚乱的。卡特琳娜和维克多走来走去。莫雷斯塔尔太太终于冷静下来,但她习惯于在盛大的场面里发出呻吟声。她监护着病人,吩咐一个接一个。她已经两次打发园丁去圣埃洛夫药店。
半夜时分,老头子痛苦难熬,他们只得把波莱尔医生叫回来。他看上去很着急,给病人打了一针吗啡。
打完针后,病人平静了几个小时。莫雷斯塔尔太太尽管还因菲律普的失踪而痛苦——她担心他会草率从事,但她还是能在一张长沙发上躺一下了。
就在这时,卡特琳娜突然闯进卧室,险些打搅到病人的休息。
最后,莫雷斯塔尔太太把她推了出去:
“你闭嘴吧!你没看见先生睡着了吗!”
“他们调动兵力了,夫人……肯定要爆发战争……”
“让我们和你的战争一起安静一会儿吧,”善良的老太太一边把她推出门外,一边嘟哝道,“去把先生的水烧开,不要浪费时间尽说些废话。”
她自己也立即投入工作。但是,她的周围,从晒台、花园和房间里传来的尽是隐隐约约的窃窃私语声和叫喊声。
九点钟的时候,莫雷斯塔尔醒过来了。
“苏珊娜呢?……苏珊娜在哪里?”他眼睛刚一睁开便问道。
“什么呀!苏珊娜……”
“是的……是的,苏珊娜……我答应过她的父亲……只有她才有权利住在这里……我想菲律普不在家吧?”
他直起身子,怒气冲冲的。
“他还没回来,”他的妻子说道,“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太好了!谅他也不敢回来!……我把他赶了出去……现在,我想苏珊娜……以后让她照顾我……她一个人,你听好了……”
“哎呀!莫雷斯塔尔,你不要这么苛求……是不可能让苏珊娜……”但是,看到她丈夫脸都气歪了,她也不敢过多地提出异议了。
“随你的便,”她说道,“无论如何,如果你觉得合适……”
她通过电话问了波莱尔医生。他回答说,不应该以任何借口违背病人的意愿。而且,他负责去看那位姑娘,向她讲明她的使命,叫她到老磨坊,他也负责让她消除疑虑。
实际上,临近正午的时候,波莱尔医生就把苏珊娜带来了。她的眼睑被泪水泡胀了,脸羞得通红,忍受着莫雷斯塔尔太太充满侮辱的接待,在老人床边的那个护理位子上坐了下来。
一看见她,他就长叹一声:
“啊!我很高兴……这已经好些了……不要离开我,不会吧,我的小苏珊娜?……”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在另外一支针剂的作用下,他重新入睡了。
像前一天晚上一样,老磨坊的餐厅里空空荡荡的。女仆用托盘给莫雷斯塔尔送了一些吃的,然后又给玛特送过去,但玛特甚至都不回答她的叫声。
少妇早晨没有出房间,她一整天都一个人呆着,门插上了销,百叶窗也关上了。她坐在一张椅子的边上,弯下身子,拳头顶住下颌,咬紧牙关以免叫出声。哭会让她好受些,她有时以为她的痛苦会随着哭泣声一起蔓延开,但有益于健康的眼泪却没把她的眼睛弄湿。她固执地狂怒地把整个悲哀的故事回忆了一遍,她想起苏珊娜在巴黎的那些日子,菲律普引诱这个姑娘去做的那些散步——回来时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同样的喜悦;他们在老磨坊的会面,菲律普出发去圣埃洛夫,回来后的第二天苏珊娜的奇怪态度,她那些模棱两可的问题,她企图让这个做妻子的受伤害,梦想取代她的充满敌意的恶毒微笑。噢!多么残酷的命运啊!从前那么温柔的生活现在在她看来是多么可憎、多么恶毒啊!
六点钟时,肚子饿得受不了了,她便走进大厅里。当她吃了一点面包、喝了一杯水,正准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