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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收眼底。
叶蓁蓁却不晓得自己遭了人惦记。她这几日除却给谢贵妃请安,几乎足不出迎春阁,整日与兵部尚书胡大人的千金胡田田盘桓。父辈们相交甚笃,年轻的一辈是打小的手帕交,自然关系默契。胡夫人与其他命妇们住在了倚兰苑,胡田田却直接住在了迎春阁。
至晚间两人用过晚饭,便挪进花厅里喝茶。彼时花房里新送了几盆十丈垂帘过来,浅黄与粉白交织的垂丝飞若流瀑,被瑞兽鎏金香炉间的苏合香一熏,厅内便多了脉脉清香,正适合两个人茗茶夜话。
叶蓁蓁倚着湖绿杭绸旋水纹的大迎枕,半倾着身子替胡田田添茶。胡田田挪过她手间的青釉莲纹壶,低嗔道:“我去了不过一年半载,瞧你瘦成了什么样子。你就这是幅吃了闷亏还不言语的性子,既是住得不舒坦,便不兴挪回家去?”
胡田田到是快人快语,奈何叶蓁蓁从前心间的凄苦却是如人饮水,冷暖只有自知。况且如今她诸事放下,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因此只冲胡田田笑道:“哪里是你想的样子,不过春天生了场病,现如今清减了几分。”
胡大人常年在外,胡田田十之八九随在身畔。因此两人情谊虽笃,到底聚少离多。叶蓁蓁替胡田田笼着发丝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用总替我担心。到是你与杜家那位少将军大约什么时候完婚?”
女孩儿家聊天不知不觉便会聊起终身大事,胡田田前两年便由父母作主,将她许给了九门提督杜如海的嫡长子杜鹏程,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间。
说起杜鹏程,胡田田一脸甜蜜,娇羞地低着头道:“总归便是明年三月间,我便要出嫁,因此今次随着父亲回来便不再出门,要一心一意预备嫁妆。七月里我不在京,也无法给他预备花瓜,到是前两日方才补上。”
每年七月七的女儿节,大阮京中时兴待嫁的姑娘家给未婚夫送去亲手雕刻的花瓜,叶蓁蓁曾在心中描绘过一千次自己亲手雕琢的花瓜该是什么模样,如何却是再也用不上。她只是眼望胡田田,露出欣慰的笑意。
胡田田想到自己雕出的四不像,怎么瞧怎么也摆不上台面,偏杜鹏程捧着爱不释手,便扑哧笑道:“你也晓得我的手艺,实在拿不出门去,偏他当做宝贝。晓得那花瓜放不住,便照着样子画了下来,锁在书房暗格里悄悄拿出来看。”
这一对小情侣门当户对,两家交情匪浅,他二人又是青梅竹马,打小便彼此有意。如今终是修成正果,着实令叶蓁蓁羡慕。
叶蓁蓁真心恭贺了好姐妹几句,想到自己一颗芳心从此无寄,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却又云淡风轻地抬起头来,冲胡田田认真说道:“你安心预备你的嫁衣,其余的手帕、鞋袜这些东西,我反正闲来无事,便捡些时新的花样先替你绣着。”
第五百二十六章 落水
胡田田欢喜地应了,却又斟酌着说道:“咱们姐妹今日说句心里话,你虽依附着贵妃娘娘,到底不是亲生父母,有些心事无法吐露。蓁蓁,你已然及笄,若真相中了谁,便求了贵妃娘娘恩典,早点定下终身大事,下半辈子才有依靠。”
叶蓁蓁淡然笑道说道:“从前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我很是钻了些牛角尖。如今我却想得通透,自来姻缘天定,万事不能强求。”
胡田田见她不愿多说,索性收住了话题,只命贴身的丫头取了些时新的绣样,一心一意与叶蓁蓁聊起自己的嫁衣该用什么花式。
簪菊苑里菊花盛开,又搭成高高的花塔。匠人们巧用心思,将花塔布置成福禄寿的吉庆样子,瞧着便十分讨喜。谢贵妃心满意足过完了生辰,瞧着那花塔精致,便不愿就此离去,有意叫大家多留了一日赏菊。
叶蓁蓁盘桓在此已有七八日,好在有胡田田相陪,更兼秋风飒爽,心情格外舒畅。早间胡田田的母亲传她过去说话,两人约好了午间一同用膳,叶蓁蓁送了胡田田出门,方才命绣纨打水理妆。
这几日神清气爽,更兼着方才过了自己的生辰,叶蓁蓁便选了身鲜亮的朱红绘绣宝蓝色宝相花的云锦宫裙,袖间挽了水绿色以银线挑绣茉莉花的披帛,浅浅的蛾眉拿螺子黛一扫,朱唇一点胭脂剔透,端然国色天香的美人。
绘绮将妆台上盛有上好胭脂膏子的缠丝玛瑙扁方小盒打开,挑起一点胭脂想在叶蓁蓁颊上晕开,却是手忽然一抖,那缠丝玛瑙的扁方小盒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顺着她裙脚滚了两下。
一点剔透的胭脂色染上绘绮的食指,她吓得脸色煞白,慌忙往地下一跪,垂泪告罪道:“都是奴婢的不是,打翻了郡主的胭脂,这便给郡主重新换来。”
叶蓁蓁有些好笑地叫她起身,虽是轻轻叱责,却并没有丝毫埋怨的成份:“平日里毛手毛脚,打翻我的东西还少?自来没见你害怕,今日到为着一盒子胭脂白了脸,重新捡起来便是。”
绘绮忙忙应着,去捡地下的盒子,却又不小心叫胭脂沾了上自己的浅绿罗裙,留了道绯色的印迹。绣纨便笑着推她,却又趁势在她腰间一拧,吩咐道:“今日到像是吃错了药,郡主这里不要你侍候,还不下去重新换了衣裳。”
一行说着,一行使力将绘绮往后头一推,绘绮只得转去屏风后头重换衣裳。
绣纨伶俐乖巧,三下两下替叶蓁蓁挽起如云的发髻,在她的鬓发间簪了根嵌猫眼的赤金唐草纹长簪。偏着头端详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地嚷道:“晨起时瞧见湖边一从芍药开得正艳,奴婢去剪一朵给郡主簪上。”
叶蓁蓁也曾留意那从芍药,花开得姹紫嫣红、云锦铺沉一般,十分浓淡相宜,便点头应允。绣纨执着银剪走至门口,却又笑着折转身子道:“奴婢信不过自己的眼光,还不如请郡主移步,自己去选一朵。”
晨间清爽,叶蓁蓁瞧着外头天高云淡,也想多走动走动,便点头应允。她扶着妆台起身,正值绘绮换好了衣裳,匆匆从屏风后头转出,急争唤了声小姐。
叶蓁蓁立住身子尚未说话,反是绣纨嗔着她道:“你今日冒冒失失,守着郡主大呼小叫地做什么,还不快些随着来。”
绘绮咬了咬嘴唇,终是不再说话,伸出手去搀住了叶蓁蓁的臂膊。
叶蓁蓁随着两个丫头沿着花间甬道来到了湖边。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沾着碧绿的苍苔,早间的露水还未散尽,走起来有些湿漉。生怕绘绮一个人扶不住,绣纨亦伸出手去贴心地扶着叶蓁蓁,小心翼翼立在那一丛芍药花前。
粉白、朱红、真紫、一片繁花似锦,硕大的花盘重重叠叠,极尽瑰丽之姿。
叶蓁蓁纵然瞧淡了世事,到底是花季的少女,瞧得那丛芍药暗香浮漾,自是添了欢喜。她瞧着一朵朱红洒金的芍药开得洋洋洒洒,花瓣如清绡薄绢般艳丽,便接过了绣纨手中的银剪,想要亲自剪下。
绣纨此时到瞧好了一朵桃红的芍药,松开扶着叶蓁蓁的手便想去折。因是使力过大,不小心撞了叶蓁蓁一下。叶蓁蓁本就倾着身子,足下使不上劲。她惊叫一声,一个站立不稳竟滑入了湖中。
水榭边的湖水并不深,堪堪到她的小腿肚,两个丫头若是联手,想必也能将她从湖中拉回。偏是惊慌失措,绘绮上去拖拽,反与绣纨使了反力,连带着自己也滑了进去。
湖里湖外的两个丫头只会拼命呼救,叶蓁蓁此刻却有些灵台清明,不大信这个事便会如此轻易善终。她晓得趋利避害,此时也无暇追究两个丫头的对错,只深深吸了一口气,板着脸大声喝道:“都给我闭了嘴,还嫌丢人丢得不够?”
叶蓁蓁挣扎着想往湖边走,偏是觉得脚下的鞋子灌了水湿哒哒用不上力,又总往一旁倾斜,到叫她在水中难以稳住身形。绘绮摇摇晃晃抓不住她,岸上的绣纨又够不住她的手,眼睁睁瞧着她越陷越深。
迎春阁离得缀锦楼十分近便,这边一闹腾,谢贵妃那边便听到了动静。闻得叶蓁蓁落水,唬得坐都坐不住,忙忙带着人往迎春阁去,一叠声地催着来给她请安的何子岩道:“你脚程快些,还不赶紧去瞧瞧。”
何子岩身形矫健,谢贵妃的三寸金莲自是无法赶上。他向谢贵妃告了罪,三步并做两步便跑入迎春阁中,急急往湖边冲去。
胡田田与母亲说完了话,正扶着个小丫头往迎春阁来。瞧着何子岩步履匆匆往迎春阁飞奔而至,慌忙扯住个小丫头问了究竟。
闻得竟是这一时片刻的自己不在身边,叶蓁蓁却不慎落水,胡田田霎时便白了一张脸。她晓得男女有别,下意识里觉得有些不好,又碍着何子岩是谢贵妃的义子,并不敢上前阻拦,只得急急随在何子岩身后往湖边追去。又匆忙命人取粗绳,想要套在叶蓁蓁腰间将她拉上。
第五百二十七章 施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何子岩百般布局,如何肯叫胡田田施了援手。
他连接几个纵跃,人已到了湖边。只说水已漫到叶蓁蓁腰迹,眼见叶蓁蓁在湖中伏伏沉沉,生怕迟则生变,轻灵地跳入了水间。
毕竟是练过武的人下盘紧实,何子岩一把拽住了叶蓁蓁的手,止了她依然往下滑的趋势,又托起她的身子将她抱出水面,一步一步往岸边走来。
虽说是秋日添了些薄凉,叶蓁蓁身上添了件朱红绘绣宝蓝色宝相花的裙裳,可惜被水一沾,依旧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姿。
她身在何子岩怀中,并不挣扎撇清,唯有眼泪与水珠早已分辨不清。一颗心却有森然的恨意如凤翔九天,霎时便烈焰滔天。
胡田田在岸上瞧得直跺脚,却半分力也使不上。她扔了粗绳,并不敢指责何子岩下水救人,只来得及解下身上耦合色的苏绣缠枝忍冬花披风,盖住了衣衫紧贴身上的叶蓁蓁,将她自何子岩手上接过,揽在自己怀里。
谢贵妃赶到时,见何子岩目色端然,却是守礼地立在叶蓁蓁闺房外头,只冲谢贵妃微不可闻的略一颔首。谢贵妃心下顿宽,便吩咐他一道进来瞧瞧。
此时胡田田已然将叶蓁蓁送入了卧房里,生怕叶蓁蓁着了湿气,胡田田命人点起了两只红萝霜炭的暖炉,正吩咐人去熬姜汤。
叶蓁蓁已然由胡田田的丫鬟服侍着褪去湿衣,再替她将头发绞干,此刻换了身青缎花草纹的寝衣,微阖着双目握在榻上。她呼吸均匀,却有两滴清泪自眸间溢出,将碧绿色的萱草长枕打湿。
绘绮与绣纨两个丫头吓得面如土色跪在一旁,连求饶的话也忘了说。见谢贵妃进来,两个丫头更是深深俯在地上,只等着主子的发落。
谢贵妃顾不得两个奴才,她先探了探叶蓁蓁的呼吸,长嘘了一口气,又替她拭了拭眼角的泪,柔声宽慰几句,吩咐李嬷嬷赶紧去传太医。
见胡田田拧着双眉立在一旁,谢贵妃欣慰地向她道谢道:“田田,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蓁蓁更要受些苦楚。”
胡田田到不曾怀疑谢贵妃与何子岩联手布局算计叶蓁蓁,又拿不准何子岩方才是否关心则乱,心中纵有万般猜测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只是向谢贵妃俯身行礼道:“说起来竟是臣女的不是,若非早间母亲传唤,蓁蓁也不至落了单,才有这场飞来横祸。如今蓁蓁尚未复原,臣女哪里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