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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年-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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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想见她,却又怕见她。动若参与商,不如不相望。

    常青随了何子岑两年,听得出他话中不乏维护之意,当下不敢多言,只暗自压下心中的讶异。见外头笙歌渐沉,已然曲终人散,何子岑意兴阑珊,留了礼部的官员收拾残局,吩咐常青找人套了马车,自己打道回府。

    大裕皇朝的使臣们终于完成了对大阮皇帝的觐见,拿到了盖着玉玺的国书,可以启程回国,而陶灼华依然等不到来自大阮皇室的传唤。她独居在鸿胪寺官的一隅,俨然似被人遗忘的小草般卑微。

    这样的结果并不是苏世贤所想乐见,如今归程在即,他颇想提点陶灼华几句,便于傍晚时分踱到陶灼华的院门外,命菖蒲给自己通传。

    陶灼华芳心纷乱,有些情绪不佳,晚膳只用了碗加糖的五子粥,正百无聊赖瞧着楸楸在地毯上滚球。听得苏世贤来访,便换了身蟹青色方胜暗纹的衣裙,在花厅里见了他。

    细雪纷纷,如碎屑般飞舞,点点打上糊着明纸的窗扇,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时添了些凝涩。苏世贤颇有些难以启齿,他一拖再拖,也到了回国的时刻。眼见陶灼华素瓷雪颜,容颜比旅途中更添了几许憔悴,终于唤起他一丝恻隐之心。

    苏世贤呢诺着说道:“灼华,你留在这里为质,父亲也是不得以。你且安心,父亲回去之后,若不能求得长公主、求得陛下为你周旋,便一定想法子将陶家人送到大阮,总不能让你孤苦一人。”

    从袖间摸出一沓银票,苏世贤递到陶灼华手边,带着几分怜爱说道:“旁的父亲帮不上你,在宫内住得一年半载,若得大阮仁寿皇帝垂怜,允你在外头开府,这些个银钱也够你置办家资。便是不能出宫,你留着这笔钱上下打点,总也能安生几分。若短了银钱,父亲自会想法子送到你手边,一人在外千万莫苦了自己。”

    “大人还是收回去吧”,陶灼华不接那银票,反而往苏世贤跟前略略一推。她微微冷笑,雍容地抚过自己裙上几缕暗纹,仪态万般凤仪高华:“陶家不缺银子,灼华又何必欠大人您这个人情。若说到宫里头人情往还,蒙瑞安长公主厚爱,那几车的衣裳首饰,还有叠翠园里的古董摆设到也尽够。”

    出府时不曾留意,一路行来,苏世贤也发觉了陶灼华从长公主府带出来好些东西,如今听着她直言不讳,到只能微微叹气。

    终归是心疼她脸色憔悴,苏世贤抬手想抚一抚她的鬓发,却被陶灼华偏头侧开,淡淡嗟道:“大人,男女授受不亲。如今天色不早,您请回去吧。”

    亲生骨肉生份至此,苏世贤怪不得旁人,他喟然而叹,只好立起身来哀哀说道:“灼华,父亲后日便将启程,往后你孤身一人,便自己多多保重吧。”

    陶灼华亦起身相送,略显苍白的脸颊上荡起潋滟的笑容,显得浑不在意:“灼华多谢大人好意,您也不必过于忧心,我身边并不是独自一人,娟娘与茯苓陪伴多年,自当不离不弃。后日无法相送,先预祝大人您一路顺风。”

    鸿胪寺官,夜雪飘零,父女相顾无言,这一别便是人生的永诀。

 第九十八章 相召

    苏世贤也晓得,此时与陶灼华的告别大约是人生的永诀。他想要再说几句,满腹话语到了嘴边却变得词穷,只能默默静立了片刻,终于长叹一声出了门,在院门口与前来向陶灼华辞行的黄怀礼碰个正着。

    黄怀礼身上披着几片薄薄的雪花,当是在院门口立了一会儿,他向苏世贤拱手一揖,笑道:“怕扰了你们父女说话,我在外头立了片刻。如今归国在即,想来问问郡主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待。”

    苏世贤极谦恭地拱拱手,向黄怀礼道了辛苦,寒暄道:“这样的天气,还要劳大人跑一趟,下官真是过意不去。”

    黄怀礼轻轻一叹,言语里添了些感染:“战争本是男人家的事,如今后果却要郡主来承担。怀礼这心里颇有些不好受,因此想在走前见一见郡主。”

    苏世贤面上亦是一片唏嘘之意,他向黄怀礼侧身做个请的手势,自己便黯然折上了被雪水打湿的青石栈道。黄怀礼默默注视着他的身形,目光里一团混沌不清。他并没有急着命人往里通传,而是在深浓的夜色里静静伫立。

    晚来雪急,比方才又大了几分。送走了苏世贤,陶灼华心间颇不安宁,她亲手笼了炉沉水香,调好了琴弦随手拨动,竟是一曲《昭君怨》。

    声声切切,曲调空灵而又浩渺,带着说出不来的情愫。黄怀礼立在院外,听着那如泣如诉的琴音袅袅传来,不觉怅然一叹。

    本来做为质子的该是瑞安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苏梓琴,而临了却换了这位不晓得从哪里冒出的苏夕颜,不知道这结局对景泰帝来说是幸或不幸?

    不管怎么说,战事失败的后果要令一位弱女子承担,黄怀礼始终觉得汗颜。

    昭君出塞尚算得上是和亲,好歹有了下半辈子的归宿。这位姑娘却是前景渺茫,不晓得何处才是归路。

    琴音传透渐渐的雪雾,如一片轻烟缭绕,点点滴滴萦上心头。黄怀礼不忍心打断,又听了半晌,直待一缕尾音响起,方示意手下向前通报。

    菖蒲悄然进来,见陶灼华的手指在琴弦上按下最后一缕琴音,便微笑着曲膝回禀:“郡主,礼部黄侍郎黄大人等在外头,也说是来向您辞行。”

    “请黄大人进来说话”,陶灼华缓缓立起身来,从六幅绘绣海棠花开的绡纱紫檀木屏风后头转出,接了茯苓递来的瓷盅,舒缓地饮着娟娘重新热过的莲子羹。

    对这位一路上对自己给予方便的主使大人,陶灼华有几分敬意。分别在即,相见大约已是无期,正正经经说上几句话,也算得是对他的尊重。

    陶灼华拿银匙挑起莲子羹,默默吃了一口,又将杯盏放下。她拿帕子轻拭了拭唇角,便仪态端庄地等着黄怀礼进来。

    忍冬自打那一日被隐灼华敲打,心上稍稍存了些忌惮。此刻偷眼望去,瞧着陶灼华优雅淡然,那股端庄娴静的气质似是骨子里带出,不由暗暗打量了片刻,心里颇为稀罕。见陶灼华目光如水望向自己,又忙垂首肃立。

    黄怀礼与陶灼华见了礼,虽然晓得她并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却也依着规矩称了一句郡主,然后娓娓说道:“前几日已然拿到了大阮的国书,在下后日便将踏上归程,未知郡主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待?”

    “旁的都不必了”,陶灼华泠然开口,如竹上清泉一般清冷。她淡淡笑道:“黄大人回京之后,若蒙陛下垂询,便说我在大阮一切安好便是。”

    黄怀礼应了一声不再多言,目光却迟疑地从立在陶灼华背后的茯苓与忍冬身上掠过,便端起了案上的茶水只管吃茶,也不说告辞的话。

    陶灼华见状,回头与茯苓说道:“如此天气,却劳累黄大人走这一趟,你与忍冬去寻娟姨,请她替黄大人备份谢仪,也是咱们的心意。”

    黄怀礼谦让了两句,却并未坚辞,茯苓便与忍冬一前一后出了门。

    房里只余下黄怀礼与陶灼华在坐,陶灼华这才问道:“黄大人,您还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如今再无旁人了。”

    黄怀礼赞许地一笑,走至窗前阖掩了门扇,却又向大裕皇城的方向拱手,悄然问道:“怀礼启程时,陛下曾经悄悄嘱托,郡主兴许有未尽之事,要怀礼务必讨郡主一个示下。敢问郡主,此行可曾完成了陛下的嘱托?怀礼回去也好给陛下一个准信。”

    回想这一路走来,这位大小姐待人温和有礼,只可惜从今往后寄人篱下,红颜颇多薄命。黄怀礼虽不晓得景泰帝究竟托付了这小姑娘什么要事,只惦记着帝王的嘱托,殷切地盼着陶灼华开口。

    景泰帝貌似被架空,身边却不乏有几位忠义之士。陶灼华行前曾得过许三的传信,晓得这位黄大人亦是为数不多的可堪托付之人,便微微含笑道:“大人面圣时可替灼华传讯,臣女幸不辱命,往后也必定时刻记得与陛下的约定。”

    两人交谈不多,黄怀礼目光中有赞许与钦佩的目光闪现,他激动不迭,连连应了声好,复又撩起衣襟落座。

    经了方才的一幕,两人之间好似添了些默契,黄怀礼与陶灼华又说了好一会儿闲话,直待茯苓去而复返,黄怀礼接了她手上盛着一幅紫檀木四扇嵌银屏风的金丝楠木填漆盒,方才告辞离去。

    后日大裕使团回国,陶灼华果真并未相送,只是遣茯苓向大家道了珍重。鸿胪寺馆里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无声,如今又只余了陶灼华这一位不受宫中待见的外客,越发不引人注目。

    时序已是初冬,大裕使臣们已经离去几日,大阮仁寿皇帝偶尔问及谢贵妃关于陶灼华的安置,才晓得这小姑娘依然被晾在鸿胪寺馆,面上便有些不好看。

    碍着谢贵妃与瑞安长公主那道心结,仁寿帝不好多加苛责,只命她择个吉日召陶灼华入宫。谢贵妃自觉也将陶灼华晾得差不多,大约磨平了小姑娘身上的棱角,这才派了人召她入宫。

 第九十九章 陈词

    其时天际薄阴,飘散着零星的雪花,宛若飞絮洒盐,卷起阵阵雪雾。

    陶婉如过世不足半年,陶灼华依然未出孝期,仍旧是一身素净装扮。

    她换了身雪白银丝折枝海棠的挑线裙,墨绿色滚着十样锦掐牙细边的盘扣长袄,墨发低低挽起,抹着一对绿松石掐银丝的掩鬓,耳上缀着莲子米大小的蜜蜡坠子,露出一张略施粉黛的素颜,依然欺霜赛雪,不卑不亢入了宫。

    仁寿皇帝在谢贵妃的长春宫内接见陶灼华,正逢着初一集会,长春宫内嫔妃如云,次第坐在大殿内。仁寿皇帝着了身明黄的云纹蟠龙便袍高高在上,谢贵妃盛妆华服坐在他的下首。

    俯视着跪在墨玉长阶上的陶灼华,仁寿皇帝不觉心内一震,只觉这一道倩影似曾相识,到牵起些许相思之意思,与小姑娘说话不觉放缓了语气。

    他浅浅问道:“你便是李若仪的长女?想来平日金闺玉质,也是她捧在心尖的人物。如今她怎舍得让你千里迢迢,饱受风霜之苦?”

    陶灼华还是第一次听到瑞安长公主的闺名,暗忖这野心勃勃的女子哪里有半分礼仪可言?她不慌不忙行了面君之礼,避开仁寿皇帝的前半句问话,安然若素说道:“陛下明鉴,灼华既为府中长女,自然旁无选择,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想来金枝玉叶自然有她的气度,仁寿皇帝见陶灼华身上并没无胆怯与懦弱之色,反而添了几分赞赏。他命陶灼华抬起头来,想要瞧瞧瑞安亲生女儿的长像,却在看清了那抹眉目如画的清丽之后,有片刻的愣怔。

    谢贵妃瞧着陶灼华的面庞,也有刹那的失神。她偷眼看着仁寿皇帝,见对方眼中神情隐晦不明,瞧不出有什么喜爱之情,便又自忖大约是自己多虑。

    想着这小姑娘不过是败国之女,如今孤零可欺,不过是寄人篱下,正好数落几句,出出自己心中的恶气。

    谢贵妃轻咳一声,指着一旁玫瑰椅上落坐的一位青衫白裙的女孩子,向陶灼华傲然道:“果然随了李若仪,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你可认得她么?”

    陶灼华抬眸望去,见那青衣女孩儿肤若凝脂,一双清眸若晨间轻雾,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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