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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冤家、冤家,有冤才能成一家,对不?
迎视老婆婆寓意深远的拟注目光,她竟心虚地微红了脸,无言以对。
“有缘才能成冤家,年轻人,好好珍惜你们的缘分。”老婆婆语重心长地说完后,自怀中取出一支雕工细致、闪着晶灿光芒的凤钗递到风翼天面前。“小伙子,当你有了衷心所爱的人之时,将它送给令你付出深情的女子,凝聚于其中的幸福魔咒,能使你们白首偕老,一生浓情相依。”
“这──”风翼天顿时间手足无措。“萍水相逢,我怎能收您这么贵重的东西……”他看得出这支雕凤金钗并非俗物,于是更觉受宠若惊。
看穿他的心思,她不以为意地道:“收下吧!此钗只赠有缘人。”
她硬是将凤钗塞进他手中,才又缓缓启口:“这凤钗背后,有着一则血泪交织的爱情故事,它无奈地以悲剧收场。传说中女主角便是紧紧握着这支她挚爱的男人送她的凤钗离世,临死时,她以她的血,为古今的有情人祈愿,将她一生的情寄托在这支凤钗中,化为浓烈的幸福光圈,祝福着天下的挚情男女,也牵系着与她一样有着同样深情的男女,能找到自己真正的感情归属,相知相许、不再迷惘。”
风翼天听得入神,一旁的海遥也同样听痴了。
“传说美,钗的名字更美,”老婆婆感叹她说着。“它叫──钗头凤。”
“钗──”风翼天一愕,直觉联想到……“婆婆,这和宋代诗人陆游及他钟爱的妻子唐琬有关吗?”
“他们便是故事中的男女主角。”
风翼天听得感叹不已。“我懂了。”
“懂什么?天哥,我不懂。”海遥不依地址着他的衣袖,天哥教她读书真是愈来愈偷工减料了。
“小遥乖,你安静点,待会儿告诉你。”他安抚地拍拍海遥粉嫩的脸蛋。
老婆婆看在眼里,会心地笑了。
“婆婆,你住哪儿,我们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她目光投向前方,瞬间变得温存绵远。“我丈夫来了。”
他们同时回身望夫,一道蹒跚的身形朝这儿走来。
老婆婆迎了上去,临走前留下一句:“我走了,有缘再见。”
老夫妇互相扶持地走了,只听见老婆婆的丈夫宠溺地对她道:“你总爱让人担忧,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让我放心啊!”
“人家不是故意的嘛……告诉你哦,我今天将钗头凤送给了一对小情人。”
“你希望他们也和我们一样?”
“嗯,拥有钗头凤的有情人都能得到幸福……”
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模糊的声浪再也无法捕捉。
海遥收回无尽欣羡神往的目光,抬首问着身边倾心挚爱的男人。“天哥,你说,老爷爷会有对婆婆放心的一天吗?”
风翼天想也不想。“不,永远没有那一天。因为他爱她,所以,就算到合眼的那一天,他仍会挂心着她。”
“我好羡慕他们,能够相倚相偎,共同携手看尽沧海桑田,与深爱的人一起变老……这是多么美好的事啊!”而她,今生也能有这样的幸运吗?
凝望情系多年的男人,一抹忧伤不禁掠过眼眸。
“小遥,你真相信钗头凤能牵引一对相爱的男女,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吗?”他沉思着问。
海遥毅然点了一下头。“我信。”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陆游和唐琬的爱情故事,它感人吗?”
“还说呢!以前想讲解给你听,又怕你像上回听长恨歌的故事一样又给它多愁善感、泪眼蒙眬,感动得一塌糊涂,所以找干脆略过不提。”
海遥吐吐舌,勾着他的手臂撒娇道:“人家现在想听嘛。”
“好啦,我就大略地说。陆游和唐琬本是表兄妹,两人感情很好,结缡近三年,两人恩爱不榆,后来却因为唐琬不获姑喜,陆游又是孝子,被迫只得休妻。据说,他只是暂时想安抚母亲,等陆母怒气消了再设法迎回爱妻,却没料到最后竟弄假成真,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断肠悲剧。”
“十年后,他们在沈园不期而遇,陆游一时感伤,便悲痛至极地提笔在亭子中提下了一首词,也就是钗头凤。唐琬无意间见着了这首词,一时沈痛,也情不自禁的回了他一首钗头凤,多年来埋藏心底的伤痛全因一首钗头风而挑起,此后的唐琬落落寡欢,没多久便抑郁而终,结束她多舛而悲哀的一生。”
“原来如此。唐琬太痴情了。”海遥感伤地一叹。“这么一来,天哥,你也用不着再为了该送什么东西给柳映霜而大伤脑筋了,学学陆游赠凤钗的多情,将钗头凤送给她吧!再也没有任何礼物更基于此了,小妹我先预祝你们情系一生、白首偕老。”又酸又苦地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迈步往前走。
再不走,她不晓得眼眶的泪会不会不受控制地当着他的面滑落。
“小──”又来了。近来,她老是一声不吭地甩下他,他完全捉摸不定她的心思,而且,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触,他和小遥之间的距离似乎愈来愈远了,为此,他竟莫名地感到心慌,难言的刺痛感扎入心扉……好象一瞬间,什么都不一样了。她待他再也不若从前的亲昵,莫名的疏离感阻隔在他们之间,以往总览自己在对方眼中等于是透明,如今他才猛然发现,原来他从来就不曾真正看清她、真正懂她。
小遥,究竟是你变了,还是──变的人其实是我?望着手中的钗头凤,夺人心魂的闪烁光芒引他心头一片迷茫,小遥方纔的话听进耳中,他竟迟疑了。
映霜──他的璀璨深情当真能无悔地寄予她吗?
这是怎么样的一团谜,谁能回答他?
第五章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短短的纸笺,看得她心头一惊!
“小春,这纸笺哪儿来的?”柳映霜抓住一旁的婢女急急问道。
“柳姑娘?”小春不解地回望她,她从未见柳姑娘如此失态惊慌过。
“回答我!”她提高音量吼道。
“是……石公子要我转交给你的。”
天!她无力地松了手,跌坐椅中。
一旁的柳绛雪见着姊姊的异样,凑过身来探看,看清她手中紧紧握住的字笺内容后,也大致明了了个大概。
“他现在人在哪儿?”
“园子里的小亭中。”小春据实以笞。
“好了,你先下去吧!”接着她转首望向柳映霜。“姊姊,他已经起了疑心了,如果你还是坚持不肯承认自己的身分,我看你还是避着他比较好,以免被他识破。”
“不!”柳映霜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毅然道:“就因为他心中有所怀疑,所以我就更不能心虚逃避,否则岂非不打自招?那么他将不再是怀疑,而是肯定了,你懂吗?”
“噢,那你是说你要见他?”
“不然我有其它选择吗?”她笑得苦涩。“我下去了。”
“姊姊,”柳绛雪迟疑地叫住她。“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柳映霜足足打了她好一阵子,才幽幽然回道:“我的处境、我的身分──能允许我有后悔的权利吗?”
然后,她翩翩然下了阁楼。
亭中,久候的石靖韪卓然而立,远眺着无垠苍穹,思绪似乎飘到渺沓无际的天际,漫无着落。
前来的柳映霜见着出神凝思的他,也不禁为他失了神。直到石靖韪察觉了她的存在,收回目光旋身凝望她。
“呃?”她赶忙收拾脱了轨的思潮,微窘地敛起眉。
他的目光,随着她窘涩微赧的嫣容滑向她握在手中的纸笺。
她心头一慌,忙控制微乱的心跳,力持镇定地抬首回望他。“公子好雅兴,闲逸赋诗,(奇*书*网^。^整*理*提*供)悠然自乐。”
“不。”他平缓无波,低低然回道:“每当看到这首诗,我心中有的只是怅惘落寞,低迷凄然而已。姑娘灵慧,特诉予姑娘,相信你当懂得这一片愁苦情怀。”
映霜浑身一震,垂下眼睑避开他幽沈的目光。“石公子谬赞了,映霜只是一介平凡的烟花女,只怕庸俗得辜负了公子期许。”
她在拒绝他的情谊,婉转中有着坚毅,怕在心底无奈一叹。霜儿呀,你究竟还想逃避到几时?
“映霜姑娘虽身在风尘,却傲骨冰心、同流而不合污,又何需妄自菲薄。”对他而言,她纯洁如天边最闪亮的星子,永远绽放着澄亮的光芒,他敬她、怜她,这些说不出口的话,她不明白吗?
“公子这般错爱,映霜铭感于心,只是……”他对她的观感,却改变不了她低贱的身分,有他这番话便已足够,她不再奢求什么了,他们之间分属不同的世界,不该再有交集。“公子风采出尘、器度超凡,风尘浊乱之地怕辱没了公子,映霜愧不敢当,还请公子日后莫再为了映霜而自贬尊贵之身……”
出类拔萃的他,实不该与下流的烟花之地有任何牵扯,这会让她感愧心痛。
“映霜!”石靖韪沉声喝道。“为什么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并未再将你错认为霜儿,也不再令你困扰,是什么原因令你这么急着将我推离?你在怕什么?”
“你睁眼说瞎话!如果你不再自以为是,那这又算什么?”她扬扬手中的纸柬,恼于他的口是心非。
出乎意料的,他神情瞬间缓和,淡淡的笑意渐渐涌现,直勾勾地瞅着她,什么也不再说了。
他的眼神瞧得她心慌,尤其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笨蛋柳映霜,你真够蠢的了!三言两语就让人给套出话来。
她这不正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她便是霜儿?不然又怎会因一首熟悉的诗句而给激出了原形?!
什么叫言多必失?上过了一次当居然还学不乖,她没想到沈稳敦厚的石靖韪也和风翼天一样狡狯,这不正应验了“物以类聚”、“一丘之貉”的精义。
“别这样看着我,我受够了你的妄下定论,我不是霜儿,不是、不是、不是!要说几遍你才懂?!”
这叫恼羞成怒,先声夺人,他却只是不在意地笑笑。
石靖韪足足看了她有一刻钟,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请问,我说了什么了吗?”
映霜一窒,顿时无言以对。
对喔!他好象什么也没说,全是她自己不打自招,自己承认,又自己否认。
不得不承认,她的演技实在糟透了!
石靖韪并不打算将她逼得太急,暂时就此打住。“如果我的言语不意间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海涵,别和在下一般见识。”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只好顺着台阶下。“哪里,石公子言重了。”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明明可以乘胜追击,逼得她无法隐藏真相,为何他却收手了?望向他深沉莫测的双眸,她难以解释地感到心乱。
“映霜、映霜──”尚未自一团胤的思绪中恢复,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呼唤,她和石靖韪同时望夫,风翼天正好朝这儿奔来。
见着石靖韪,风翼天诧异得几乎吓掉了眼珠子。
这、这、这……他的眼睛没问题吗?那个比柳下惠更坐怀不乱的谦谦君子──会上勾栏院?是他脑袋坏了还是幻象?他记得从前要石靖韪上妓院就像要他的命一样,一脸要死不活的,如今……噢,映霜的魅力还真是无远弗届、不同凡响。
石靖韪被好友那见鬼似的眼神瞅得俊容微红。“不认得我啦?大惊小怪!”
他大惊小怪?这比天塌下来还称得上举世奇闻:“是不怎么确定。敢问公子贵姓?”他十足戏谑地开始糗人了。
整衣敛容,风翼天一本正经地学着石靖韪以往的口吻,指着他的鼻子说:“我要是会再踏进倚翠院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