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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李淳从房门外端着一个木制的水盆进来,因为里面装的水太多,跨进门槛的时候,荡了些出来。见几人的气氛不对,李淳勉强一笑说:“刚才多亏了这位小师傅,成峰又发疯了,是我叫他过来帮忙的。”
李伟上前一步,拨开李成峰头上的黑发,发现里面也插着两根定神的银针,回头朝着爷爷和喻广财点了点头。
知道错怪了张七的爷爷,见张七一脸冷冰的表情,伸出手去,正想要向他道歉,张七扯着嘴角,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之后,就夺门而出,径直回了房间。
曾银贵说:“亏你还跟张七是这么多年的兄弟,连我都没有怀疑过他会恁个做,你居然会这样想,是个正常人都难免会有些伤心啊。”
李伟伸出胳膊蹭了曾银贵一下,示意他闭嘴。曾银贵不但不收敛,反而继续说:“本来就是,也不动脑子想想,要是张七真的有这种心思,那他之前还会给我们讲关于他姑婆的事情吗?真是的!”
曾银贵的话让爷爷实在有些无地自容,他缓缓地低下头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喻广财安慰道:“峻之,你也别往心里去,反正都是自家的兄弟,从小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有啥子都好说,你赶快去看看他吧,明天还有正事要做,别耽搁了。”
爷爷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出了那间屋子。
张七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在回廊外的院子里坐着,一直望着天边已经落下去一半的月亮发着呆。爷爷走上前去,说:“刚才的事情……”
“没得事,我又不是女娃儿,不会那么小气的。”张七说着,并没有回头看爷爷一眼。
“这次是我的错,应该相信你的。”
“别说了,时间不早了,早点睡,明天还有正事要办。”
说着,张七起身回了房间。爷爷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不是个滋味。的确,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心里本来就不太好受,现在自己作为他最好的兄弟,没有安慰他,反而去怀疑他。从那一刻开始,爷爷感觉到他和张七之间的关系,在慢慢发生着变化。
第二天一早,爷爷还陷在睡梦里,就被曾银贵硬生生拖了起来。刚刚坐直了身子,曾银贵说:“赶紧的,出发了!”
爷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扭头在房间里寻找张七的身影。在房间的角落里,爷爷看见他正在整理工具袋。
“如果今天那根铁钎被那老头动了手脚,这个事情就好办多了。”李伟说着。
“现在说啥子都没有用,到了现场才知道。”喻广财收拾好了之后,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爷爷在身后还没有拴好裤腰带,就一路狂奔着冲了出去。
到了白天,这学堂的样子全部展现在了几人的视线里。跟想象之中的比起来,这学堂要小气许多,这可能是受当时修建这学堂的资金所限。那扇大门是实木制成的古式大门,上面涂着红漆,门缝上的两个门环也猜不出年代了,时间太久,触碰过的人太多,上面的油漆都被磨得差不多了,反射着暗淡的亮光。不难看出,这扇大门就是当年这座宅子的大门。
爷爷跟着喻广财等人进了大门,远远就看见那根铁钎还稳稳地插在坝子里。喻广财也看见了,他冷冷一笑,带着几人径直去了老人的小屋。老人似乎早就在等着几人了,正坐在那张小床上抽着旱烟,门一被推开,他就利索地将手中的烟在床的木腿上戳灭,站起身来。
老人说:“喻先生,你来了,那根铁钎还在外面呢,我昨天晚上睡得很浅,没有出啥子状况。”
喻广财说:“谢谢你了,老先生,那我这就去把那铁钎拔出来。”
老人点点头,将几人迎出了房门。几人来到那根铁钎前,在周围围了一个圈。李伟看了看喻广财一眼,待他点头之后,李伟弯腰将那铁钎给拔了出来。
几人都凝神仔细地看着那铁钎没入土里的半截,果然,上面沾染了黄色的水渍。
老人说:“果然是这样,我就晓得,这里面是有怪东西,每天晚上都有爪子在地里挖啊挖。”
喻广财让李伟将那铁钎收了起来,回头说:“老先生你先回房间吧,我们在这四周仔细看看。”
老人想了想,转身朝着那间小屋子走去。等他进了屋,喻广财带着几人朝前面的教室走。一边走,他一边小声地说:“现在先不要揭穿他,过段时间再看看。”
几人走到了教室后面,那里有一座荒凉的小山坡,山坡下被铁栅栏隔开来。那栅栏很高,而且都是直直的,没有特殊的工具不好爬出去,也不容易爬进来。可是,隔着那栅栏,爷爷看到了对面一窝低矮的树丛里有一个石像,有一半已经隐没在了那树丛之中。
“那是什么?”爷爷指着那石像问。
曾银贵也看了两眼:“像是一尊菩萨。”
说着,他走到一边,捡过来一根特别长的竹竿,从栅栏的缝隙伸了出去。因为那石像太沉,竹竿一经用力,就完全弯了下去,折腾了半天,那石像才从树丛里缓缓显露出来。那是一尊神兽的石像,人身、兽面,两只手如同秦琼一般一高一低,摆出一副打人的架势,脸上的表情异常凶恶,可能是因为被折腾得次数太多,左边的耳朵已经不见。
“这东西,看样子至少有好几十年了,是用来做啥子的呀?”曾银贵问道。
“石雕石像,差不多魏晋时候就已经兴起了,看这石像的样子,应该是用来镇邪的。”喻广财推断道,但似乎并不太肯定。
曾银贵干脆将那石像从草丛里掏了过来,在石像的底座,几人看到了这样一排字样:民国十四年大鸿寺赠。
“距离现在也不久嘛。”曾银贵说。
李伟走上前来,有些疑惑:“大鸿寺,以前我有一位亲戚是里面的信徒,我听她说过,大鸿寺非常的灵验,她住在好几十里开外,基本上每个月都过来烧香祈福。这个寺庙也是清水镇,乃至方圆几个乡镇上香火最旺的。可是在差不多十年前,因为寺庙里来了一个人,取走了寺庙里的几个法器,后来这寺庙就慢慢地变得不如从前,烧香祈福更是一点起不了作用,没过几年就垮了。”
“这事儿与这尊石像有啥子关系吗?”曾银贵问。
李伟点点头:“有关系,当时这位亲戚告诉过我,其中一件法器就是一尊石像,人的身子,野兽的脸,手里拿着大铁锤,非常凶悍。刚才我还一时间没有想起,我想应该就是它了。”
喻广财此时正蹲在地上,因为石像太大无法取出,只能隔着栅栏仔细地观察它。他将那石像翻了好几转,在石像的后面发现一道红漆。
喻广财说:“这红漆一涂,任何有用的神器都会失效,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惹的祸。”
“师傅你在说哪个哦?”爷爷问道。
“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我想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
从那学堂出来,师傅喻广财一直都陷在沉思之中。爷爷心中疑虑重重,所有的事情似乎并不复杂,可就是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那个老头说谎了吗?谁也不敢肯定,他的话很有可能给几人指出一个错误的方向,找不到这事情的源头,那解决麻烦,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几人刚走出学堂,一个老头叼着旱烟站在那学堂门口,见了爷爷等人,他将嘴边的烟嘴取下,问:“你们是李家请来的先生吧?”
曾银贵朝他点点头,反问:“你是咋个看出来的?”
老头笑了笑,说:“昨天晚上那个林老头来找过我,让我不要给你们讲当年的事情,本来我是不晓得的,他这么一说,我就追问他,他也就没有包得住话。”
“你是说学堂里面的那个老头?”曾银贵问。
面前的老头点点头,继续说:“我不晓得这个林老头是安的啥子心,不过人命关天的,我也不敢隐瞒啥子,更怕那学堂里面的鬼来找我。”
听到这话,喻广财将他请到了附近的茶楼里。这茶楼不算太嘈杂,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人。
老头坐定,向老板要了一碗老鹰茶,开始给几人讲了起来。他先自我介绍了一番,说:“我姓彭,在镇子上做石匠,远远近近的人只要是晓得这个行业的人,肯定都晓得我,我虽然是个穷老头,但还算是个好人。”
接着,彭老头给几人讲起了昨天晚上林老头来找他的事情。
彭老头的老伴在七年前就去世了,生了两个女儿,都嫁到外地去了。一直以来,这彭老头都一个人住在镇子的南边。昨天晚上,他在这边不远处给人家修一个猪棚,收工的时候就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他扛着工具优哉游哉地往家里走,本来是习惯了走夜路,但这镇子上阴气一直都比较重,到了凌晨,他也有点战战兢兢的。等他快步赶到家的时候,刚打开家门没坐上两分钟,林老头就找上了门。
本来,小时候这两人是穿连裆裤的,可后来彭老头学了石匠手艺,又成了家,就很少跟林老头一起混了。至于林老头主动上门,他觉得有些惊讶,毕竟也有几十年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了。林老头与他寒暄了一阵,主动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酒瓶,说是自己藏了好多年的老窖,要彭老头喝两口。彭老头并没有伸手去接,在他的印象中,这林老头是一个铁公鸡,连茶楼喝茶都是蹭别人的,现在主动找上门来送酒喝,这绝对有问题。
彭老头坐下身来,直接问:“有啥子事你就直接给我明说,虽然恁个多年没有打过交道,但我这个人你也晓得,只要没得过节,有啥子都可以帮你的。”
林老头低头想了一阵,说:“最近学堂里来了一帮人,是李家找来的先生,帮忙解决他儿子遇到的事情。今天他们找到我,我把当年我们小时候在那个宅子里烤鱼的事情讲给了他们听。”
“我们烤鱼?那个有啥子好讲的吗?小时候哪个都做过这种调皮捣蛋的事情呀。”彭老头不以为然。
“是恁个的,我告诉他们我在那个宅子里遇到了一个女鬼。”
“你这个完全就是在吹牛嘛,那个时候要是真的遇到啥子女鬼,整个镇子的人还不闹翻天哦?”
“这个事情有很多话我不好说,我怕他们不相信会回头来找你,我求求你,不要跟他们说这个事情的真相,等到他们走了,我晓得该恁个感谢你的,你放心。”
林老头的话让彭老头起了疑心,他并没有答应对方。林老头见状,给他下跪,说这个事情关系很大,希望他能够保密。彭老头拿他没得办法,于是就答应了下来。可那一个晚上,彭老头都没有睡着,满脑子都想着这件事情。这事情本来就关系着李家儿子的性命,他最终决定不能帮林老头隐瞒真相,于是今天主动来找林老头,没想到遇到了喻广财几人,就干脆直接告诉了他们。
听完他的讲述,几人就纳闷儿起来。
曾银贵问道:“这个林老头跟李家有仇?”
彭老头摇了摇头说:“恰恰相反,李师爷对他还有恩,就拿他在学堂里来说吧,这林老头一辈子不务正业,媳妇都没有讨到,老的时候,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是李师爷介绍他去守学堂,还给了他一间学堂里的房子,让他不至于在街上睡洞子。”
“哼,我就说嘛,这林老头的话跟整件事情根本就对不上,想不到他真的是在胡说。”罗琪说。
“对了,还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