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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外头来了好多、好多人喔,人山人海的,连新郎倌也来了,想不到骆御行那个呆子穿起红蟒袍看来还挺帅的呢……哎哟!娘,你干麽打我?”火雁哇哇叫的声音终止於花大娘凤小邪的魔掌下,她小脸写著无辜地问。
“什麽骆御行那个呆子?没规矩!你得喊他一声三姊夫。”凤小邪教训道。
“三姊夫就三姊夫嘛!干麽打人?”火雁更加端出无辜表情走向准新娘。“漪,娘打我,你别嫁了,你留在家保护我。”
“讨打啊你!”凤小邪又伸出了一掌,教训得火雁到处乱跑。
众人看好戏似的笑开,谁也没上前去劝,反正见怪不怪了。
倒是被火雁这一闹,原本有些感伤的新房,顿时轻松不少。
“涟漪,对不起,厉哥他临时有事,所以不能为你护送花轿,你别见怪了。”风筝歉疚地道。
“大姊别这麽说,百姓之福和我一个小小新嫁娘比,实在大得多了。﹂涟漪真心地道。
听说这次江南水患造成不少灾民流离失所,而一向独善其身的药王堡竟然突然好心地乐捐银两和粮食、药品等来赈灾,厉千孤理当该帮忙亲自押镳运送,免得东西一到当地就让少数流民给抢走,这是人人应做的事,就算是义务帮忙也值得。
相较於百姓的福利,她的婚嫁便显得微不足道。
“就是啊!大姊,杀鸡焉用牛刀。你放心,就算大姊夫不在,骆王府的花轿也没人敢劫的。﹂火雁在躲避娘亲魔掌之虞,睨了空直言不讳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反正骆王府早在数月前就派人打点好花轿的行径路线,举凡吃喝住用,一应俱全,再加上王府里的菁英护卫尽出,想当然耳,新娘子这一路安危无虞,必定是个最受骄宠的新嫁娘了。
既然王府方面早已准备妥当,就不必非要厉千孤送嫁不可了。
“呸!大吉大利!”风筝嗔怪地看了火雁一眼道。“这种良辰吉时,说什麽杀呀刀的,真不吉利。”
“哧!大姊,当上了厉风镖局的当家主母後,你怎麽变得这麽怕死又迷信啦,你以往的豪气干云跑哪儿去了?”火雁取笑问。
“叫你别说了,你还说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後,风筝赶忙掩住自己的唇,与火雁打闹去。
众人轻笑,纷纷摇头。
花家的几位姊妹在一起,总是热热闹闹的,可惜涟漪就要远嫁了,几个人要聚在一起,又不知要再等多久了。
涟漪的脸上没有新嫁娘的喜悦,有的只是对前程的茫然。
嫁人?她就要嫁给骆御行了,可为什麽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呢?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本以为没人会注意到的,没想到……
“涟漪,你怎麽了?”沈静的音调出自冰心嘴里。
涟漪抬头看到她那双锐利到几乎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眸时,心中难免惊慌。
她小心翼翼地隐藏著自己的心事,不让它泄漏半分。
“没……二姊,我没事。”她轻轻地摇头,柔声细语道,并不太敢与冰心精锐的眼神接触。
“是吗?”冰心并不好唬弄。
“……是。我只是……太紧张了。”涟漪柔声地道。
“真希望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麽。”冰心并不以为事情有这麽简单。
她常用一双冷眼看世人,虽然她这辈子有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与病榻缠绵,但还是一让她看出来了,这三妹看似温柔甜美,天真无忧,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至少她从她眼底看出了一抹忧郁。
忧郁?究竟是为了什麽?难道……
“如果你想後悔,在踏出房门恰告诉我,我会帮你的。”冰心突然悄悄地在她耳畔道。
涟漪惊慌地抬头。糟了,她……她泄漏了什麽吗?
“吉时到——”喜娘尖锐高亢的嗓音突然传了进来。
“呀!吉时到了,小姐,你的玉簪,我替你插上。”忠心的丫头月季可没忘了准姑爷送来的漂亮簪子呢!
“真漂亮!”大夥儿由衷的赞叹著。
接著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上前簇拥著新娘子,准备送新娘子上花轿喽!
“走走走,我的骆王妃,踏出房门後,从此你就大富大贵啦。”喜娘笑著道。
在众星拱月的簇拥下,涟漪慢慢地往外走——
大富大贵呀!从此後她花涟漪即将成为骆王府的当家主母,尊贵的诰命夫人,她这一生将会因为嫁了个好丈夫,从此顺遂。
然而……她在犹豫什麽呢?为什麽总觉得脚步有些沈重?
骆御行的样子,她怎麽也想不起来,脑海里转的反而都是那名陌生男子痴狂炽烈的眼神。
“走啊,漪,你在想什麽?”火雁大嚷,让她收回了心神。
就差一步!涟漪发现自己就站在房门口处,只要再上前一步,她就要离开这间她住了十八年的房间。
下意识的回头找寻冰心的身影,发现她也正以坚定的眼神看著她。
这一刻,她多想再退回房里,将自己锁起来,永远不与外界接触。
“走啊,你在看什麽?吉时都到了。﹂喜娘催促著。
不行,她若回头,必定会将一切弄得天翻地覆,无法收拾。她是花家最最温柔乖顺的女儿呀,既然上天为她如此安排,就从了吧!
她的水眸在众人之间流转,最後停留在冰心身上,感激地对她一笑,而後跨出了房门,为将来做了选择——
※※※※※※※※※※※※
离开房门後,紧接著就是拜别祖先和父母、亲人……繁复的礼节,让涟漪转得头昏脑胀,连自己何时上了花轿,花轿又是何时出发的,她都一无所知。
“哇!人这麽多,走得这麽慢?何时才能到长安哪?”月季的声音听似有些抱怨,实则开心。“小姐,你说……小姐,小姐……”
“嘎?什麽事?”涟漪终於听到花轿外头丫鬟的呼喊声了。
“小姐,你在想什麽?精神一直恍恍惚惚的。”月季撩起了一角轿帘问。
“没……没什麽。”涟漪这才注意到外头好像很热闹。“奇怪了,今儿个是什麽节庆?这般热闹。”
“噗哧!”月季差点没让她给笑坏。“今儿个是逢春堂花三姑娘出阁的大日子,这位花三姑娘即将嫁往王府去,平民百姓谁不欣羡,谁不想见识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平民王妃究竟是长得什麽模样?我看前头的姑爷和路人一路道谢,笑得脸都快僵了,好可怜……不,一生才一次嘛!值得的,呵呵呵.”
苏州的百姓果然热情无比,再加上出阁的是花神医的三女儿,受过花家恩泽的人不在少数,因此前来祝福和看热闹的人不知凡几,几乎要将整条街道都给堵死了,前方还必须有人负责开路,比起节庆迎神祭典,实在不遑多让。
想当然耳,这场旷世婚礼,上至新人的相貌,下至聘礼、嫁奁的多少,铁定会在苏州城里造成不少话题。
涟漪轻笑,要换做是她,也会好奇地想围观吧!
可惜主角是她,心情大不相同。
花轿停停走走的,进度非常缓慢,真是同情外头骑在马背上受众人注目的骆御行。幸好她只需要躲在花轿里,不需要接受众人好奇的目光;更幸好的是,要等到正式拜堂那天才需要戴上凤冠,不然,恐怕还没有出苏州城,沈重的凤冠便会压断她纤细的脖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突然停了下来。
小弟花祖儿轻轻掀开轿帘。
“三姊,你还好吧!”厉千孤没能来,於是送嫁的任务便落在这唯一的小舅子花祖儿身上了。
“嗯!”隔著母亲凤小邪亲自为她披盖上的红巾帕,涟漪恬静地点头。“花轿怎麽停下来了?咦!外头也好像变得很安静?”她这才察觉不对劲。
“是啊!要命的,我们终於走出城门,到如意寺了。”花祖儿恐怕也没料到乡里村民们会如此热情,也难怪涟漪一直坚持婚礼越简单越好。“都未时了,幸好天气不大酷热,要不然可有得受。你饿了吧,月季已经去为你张罗吃的了。”
现在花轿正停在如意寺一座清幽的偏殿里,而男方则停留在如意寺外的大庭上用餐,以利尽快启程,前往下一站——骆王府的别馆。
如意寺是花轿行径路线中,唯一一个落脚处不在客栈或别馆内的地方,尤其没想到会在路上耽搁那麽久时间。都过晌午了,花祖儿担心她那娇滴滴的三姊不知受不受得了。
“三姊,你到如意寺做什麽?平常还没拜够啊?”花祖儿不解地问。莫非想去跟月老道谢赐予她这桩好姻缘?
如意寺占地面积颇广,里面除了正殿供奉观音大士外,两旁还供奉了月老和注生娘娘,因此来此朝拜的少女和少妇也不在少数。
涟漪坚持要在如意寺停留些时间再走,众人也不知道其真正原因,也难得未来的三姊夫骆御行止目纵容,在规划花轿路线时,不忘实现准娇妻的心愿。
“我……”涟漪轻轻摇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对劲,居然这般任性,而骆御行竟也愿意纵容她,实在让她不得不感动。
也罢!离开如意寺後,她发誓便会将以往的一切抛下,专心当起她的骆王妃。
“算了,在这里休息一下也好,晚上再到骆王府别馆去吃顿丰盛的晚餐。”花祖儿也不为难她,他知道除非三姊肯讲,不然,以她那闷葫芦的个性,强逼只会逼得她泪眼以对而已,还是得不到答案的。﹁你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若真要朝拜,也得等她吃过饭再说。
“不用了,我在这里就好。”掀开了红盖头的一角,涟漪含带歉意地看著小弟道:“让你们辛苦了,你累不累?”
“我还好!倒是姊夫紧张极了,一直要我来看看你。”花祖儿笑著道。“三姊,三姊夫真的很关心你。”
涟漪赶忙放下巾帕,声音有点不平稳地道:“你……别胡说。”
“小少爷才没胡说呢!”月季捧著精致的食盘走近,浅笑地挪榆道。”刚刚姑爷还拉著我直问你的状况,哎!你们现下不能见面,真是难为了他受得了这咫尺相思之苦呢!”
涟漪静默不语,分不清内心里究竟是什麽滋味。
每个人都欣羡她的运气,但为何就她一个人不知足,似乎还缺少了些什麽?
她到底是怎样的人?连自己都有些迷糊了。
“哇——”前方大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庞大的迎亲队伍开始显得人心浮躁。
“贼寇,是贼寇——”人群中有人大嚷著。
月季心下一惊,握不住手上的食盘,任盘子跌落在地。
不会吧!前一阵子水患不断,造成不少民众流离失所,变成贼寇四处抢劫,因此听说最近江南一带并不平静,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这麽大胆,连骆王府的花轿也敢洗劫。
“怎麽办哪?”她慌张地走上前护卫住涟漪。
“别急,我去看看是怎麽回事。”花祖儿沈静地吩咐道:“月季,你在这里好好照顾小姐,不许离开她寸步。”
“是的,小少爷,我明白。”月季紧紧抓住涟漪的手。“小姐,你别怕,月季会保护你的。”
涟漪感觉得到月季的战战兢兢,不免被她的忠心所感动。
其实她并不害怕,反正所有人都会保护她,她是生来一让人保护的女人,毫无自保能力,纵使想帮忙,也是心有馀而力不足,还是省点力气吧!
“糟了,听说贼寇人数越来越多,我必须到前头去帮姊夫和武逢的忙,三姊,你千万别乱跑,知道吗?﹂花祖儿突然气喘吁吁地冲进来道。武逢是现今骆王府里的护卫长,也是这次负责迎娶事宜安全的人。
“祖儿,你要小心。”涟漪撩开了红盖头的一角,叮咛著。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