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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可哽咽了,强压住几欲夺眶的泪,她终于忍不住质问道:“最艰难的日子是妈妈在背后支持他,你什么都没做过,凭什么坐享其成?你有资格获得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吗?你有吗?”
一向懂事忍隐的牧可忽然有些失控,她忘了还打着点滴,抬手挥落桌上的玻璃杯:“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我再说一次,你不需要我的原谅,你该请求原谅的人是我妈妈,你的,姐姐!”
玻璃杯“噼”地一声摔在地上,碎片弹起来又落回去,扎得赫忆梅的心生疼。她根本说不出话,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摸摸牧可的头,最终又收了回来。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匆匆赶来的赫义城,后面跟着左铭煌,贺雅言和安以若。顾不得理会满地的玻璃碎片,赫义城三两步奔到床边将牧可搂住,贺雅言则握住她的手腕,方便左铭煌为处理手背上已经滚针的点滴。
所有责备的话因她惨白如纸的脸生生压下,赫义城心疼地将牧可搂在胸前,以命令的语气说:“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你妈和你说过什么?不许你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母亲离世的阴影霎时笼罩心尖,隐忍被触及底线的牧可闻言猛地挣开赫义城的怀抱,同时抽回手自行拔掉了针头,以带着哭腔的声音吼道:“不和身体过不去我妈妈就能活过来吗?能吗?”
伴随着她的低吼,刀口终究被挣破了。看到病号服上渗出的鲜红血迹,赫义城心疼地将小小的她重新抱进怀里,以恳求的语气说:“可可,别这样,舅舅求你。”
牧可从没这样过。强势惯了的男人,在面对异常脆弱的外甥女时感到无力。赫义城知道她心里有道极深的伤口,十多年都不曾真正愈合。和所有人一样,他竭尽全力避免去碰触,可总是在不经意间一次次伤害她,以爱为名,以原谅为借口。
真的很疼,无论是心还是身体,都剜心一般地疼。然而,牧可却没有哭,她仰起头呆望着壁顶,脸色越来越苍白。
被赫义城抱躺回病床上,牧可安静地任由左铭煌为她处理伤口。整个过程,怕疼的女孩儿连眉都没皱一下,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之后,她疲惫地闭上眼晴,虚弱地再没力气开口说话。
安以若扶着赫忆梅坐在走廓的长椅上,望着脸色惨白的二婶,她欲言又止。长辈们的事情,连牧岩都不曾多说一句,她又怎么可能提及呢。
等到牧凯铭和牧岩从院长室回来,赫义城将他们送到楼下,先对牧岩说:“童童不能没人看着,你们回去吧,今天我在这守着。”等他们夫妇走了,他搂了搂赫忆梅垮下去的肩膀。
强自压抑的情绪迸发出来,赫忆梅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她自语般说:“是我对不起大姐,我……”
“不是今天才知道会这样,既然当初选择了就得承担,没办法重来一次。”赫义城无奈的眼里浮起复杂的情绪,他看了看脸色沉重的牧凯铭,默了一瞬,才说:“除了可可,我身边没出现过别的女人,所以无法评价你坚守的爱情。我想说的是,你们都是我至亲的人,我很想谁都不偏袒,不过我也早表过态了,或许,你们真不该在一起。”
姐姐脸上的泪让赫义城觉得再多说一句都太残忍,他沉沉叹了口气,结束了这个话题。
在外面抽了支烟,回到病房的时候贺雅言还在。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赫义城脸色很不好看。他冷冷地扫她一眼,径自走到牧可床前坐下,打算当某人不存在。
那么充满敌意的目光,让人想忽略她的愤怒是很难的。贺雅言很抱歉地说:“这次都怪我,没想到牧可吃不了辣。”
怕因此连累贺泓勋,贺雅言难得放下身段,温言软语地解释:“我哥部队有事,可能你也知道的,在搞演习,手机是不能开的,所以他还不知道牧可病了。”照理说演习应该结束了,可哥哥的手机还是打不通,贺雅言特别着急。尤其是当牧可的家人相继来了,他这个被众人反对的男朋友却迟迟不现身,她愈发提心了,深怕贺泓勋被欲加之罪。
不提贺泓勋还好,提了反而勾起了赫义城更深一层的怒气。原本在对抗时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点赏识立马烟消云散了,赫义城抬眼盯着贺雅言,阴沉着脸不说话。
牧可住院是她的错没错,可他就有资格对他凶了吗?她都已经道歉了,他还一副要吃人的架式。贺雅言有点火,她没好气地说:“你瞪着我干嘛?很没风度知不知道?”已经第二次了,上回在餐厅见面他就说变脸就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居然和他谈风度!赫义城微眯着眼晴,语气很冷地说:“瞪着你怎么了?有本事一顿饭把别人送进医院,还怕我多瞪几眼吗?”
说得像她故意的一样。贺雅言实在受不了他讥讽的语气,她狠狠瞪了赫义城一眼:“说话别夹枪带棒的。我承认是我的错才害牧可病倒,你有火尽管发就是了,不用拐弯抹角。”
还理直气壮了!身上散发出某种危险的讯息,赫义城的神情有着挑衅的意味,他沉声说:“来,你告诉我这火怎么发?把你也整胃穿孔了啊?”
小别重逢时
居然咒她!贺雅言可以确定眼前的男人不仅没风度,而且有点毒舌。她侧头,眯缝着眼晴,薄薄的唇角慢慢弯成一个嘲讽又不失俏皮的弧度:“好啊,只要能消赫参谋长心头之恨,您随意,反正我天天在医院,也不不介意是站着还是躺着。”
自然听出她话中讥讽不屑的味道,赫义城锁眉看着她,尖尖的下颌,挺直的鼻梁,明亮狡黠的眼,浓密飞扬的眉,怎么看都觉得是个性格很强的人,偏偏故意气人的样子像个耍赖的孩子。犀利的目光中敛着深沉的责备,他冷冷地说:“你不介意是你的事,劳烦不要连累别人。造成这样的后果,知道叫什么吗?”
贺雅言下意识问:“什么?”
赫义城毫不客气地打击:“愚蠢!”
“你能不能像个参谋长一样考虑问题?”
“不吝赐教。”
贺雅言尽量心平气和,不希望太过得罪一个极可能成为老哥“长辈”的男人,她说:“碰上牧可的事情,你连最起码的沉着冷静都没有了,更提别思考能力。真的无法想像你是如何指挥千军万马的。不可否认你对外甥女的重视,但你必须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该逾越这个身份想要‘包办’她的婚姻。”
赫义城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即就书出了贺雅言的话外之音,他目光深沉难测地看着她,双眉微紧:“难道不同意她和你们贺家人来往就是没有思考能力吗?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贺泓勋一个好男人?他有多大的精力照顾可可?他有多少时间可以分给可可?可可现在躺在医院里,他人在哪?别和我说什么演习,我就是从训练场上回来的!”摸出烟和火机拿在手上,他冷沉地继续:“连他的命都是国家的,你告诉我,他怎么给可可一个安稳的家?”话音落尾是一脚,他狠狠踢在桌子腿上,震得上面的杯子都晃了。
睡得并不沉的牧可被突来的声音惊醒,她皱了下眉睁开眼,先看到站在左侧床边的贺雅言,然后偏头看向阴着脸的赫义城,低低地叫了声:“小舅舅。”
瞬间敛去脸上愤怒的情神,赫义城俯身轻声问她:“怎么了,可可?要喝水吗?”
牧可轻轻摇头,极度虚弱的女孩儿弯唇笑了笑,她低低地说:“是我贪馋吃坏了胃,你别怪雅言啊,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神情透出疲惫的男人摸摸女孩儿光洁的额头,眼眸深处的担忧与心疼不言而喻,他叹气:“你保证过很多次了,什么时候能真的做到,嗯?”
被责备的牧可噘嘴,惨白着小脸的样子显得很可怜。
赫义城只得妥胁:“好了,只要你乖乖配合医生治疗早点好,我就不怪任何人,行吧?”
牧可眨了下眼晴表示接受条件。转过脸望着贺雅言,抱歉地说:“对不起,吓着你了吧?”
去尽与赫义城对峙时的犀利,贺雅言弯身皱眉,略显委屈地说:“真的吓死我了,要是你烧再不退我非和左铭煌拼命不可,还是著名军医大学高材生呢,骗人的吧。”
牧可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随即因疼痛又眉头紧锁。
“别笑了,憋回去。”赫义城横了贺雅言一眼,“拜托你了贺大医生,你这样把她逗笑了也容易挣破刀口。”
差点又闯祸了。贺雅言朝牧可吐了下舌头,闭紧了嘴巴。
左铭煌来看牧可,赫义城以医生检查伤口为理由把某人清场了。
身穿白色医生服的贺雅言双手插在口袋里,看向赫义城的目光不是很友善,临走前她搁下话:“赫参谋长的觉悟绝对有待提高。你现在急需搞清楚牧可要嫁的是一个爱她和她爱的男人,还是一个只要能照顾她身体就可以的家庭医生。”
无论是在部队还是家里,没人敢这和呛他。赫义城盯着她远去的背影,郁积在胸臆间的火气无处可发。恼火地坐在长椅子点了支烟,刚抽了两口,就被打断了。
折回来的贺雅言以陆军医院医生的身份语气强硬地说:“禁止吸烟没看到吗?罚款五十!”
赫义城很火地把烟自指间弹落在地上,踩灭,仰着脸看着她。
贺雅言一派泰然自若:“随地乱扔烟头,现在罚你一百。”
赫义城被彻底惹毛了,他索性把烟盒拿出来,挑衅地问:“我今天非得把这盒抽完,你要罚多少?”然后掏出了钱包摆在身侧。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两百里外的演习训练场正忙碌地打扫着战场。
五三二团的临时营房以及指挥所已经拆得剩下个尾声了,步战车载着被特种部队折磨了一昼夜的战士陆续返回。
贺泓勋单手撑在腰际钻出从036山谷赶回的步战车,作训帽别在肩膀上,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向等候多时的陆湛明与宁安磊。
细心的宁安磊发现他的样子不对劲,关切地问:“怎么,挂彩了?”
贺泓勋咬牙抹了把额头,跟着跑过来的陈卫东边敬礼边抢白:“报告政委,营长为了掩护我,腰部过度牵拉,伤着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演习结束前半小时,与直升机正面对抗的坦克连损伤惨重,回了扳回残局,贺泓勋果断地下令部分战士下车,组成突击小组以最大机动速度攻向412高地。
猛烈火力下,贺泓勋与陈卫东打头阵,带领突击小组出动。当警觉性极高的贺泓勋嗅到危险的气息,喊道:“全体卧倒”时,已奋力将被狙击枪锁定的陈卫东扑倒,然后一跃而起,飞快地朝蓝军狙击手隐蔽的方向冲去,行进间射击。
回想那个场面,陈卫东脸上难掩敬佩与激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相信有人可以在几百米外,在完全不需要瞄准的情况下,把狙击步运用得如同手枪射击一样自如,精准。
模仿了一下贺泓勋用枪的姿势,陈卫东对团长和政委说:“这是我见过最帅的射击!蓝军翻白牌的狙击手都说,他死得不冤。”
似是嫌他话多,贺泓勋冷着脸扫了陈卫东一眼:“让坦克连集合,十分钟后出发。”
陈卫东也意识到跑题了,见贺泓勋没有上医疗车的打算,他提醒:“营长,让军医看看吧……”
贺泓勋有点烦躁:“废话那么多!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陈卫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