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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启动了,横空出世的大电灯泡洛丢丢拍拍胸口,一副总算松了口气的样子。但没几秒钟,她又不安稳了,掉过头来,盯着毒药一直看,羡慕地说:“姐姐你男朋友真TMD帅的闪闪亮!”
我警告她:“闭嘴。”
“啧啧!”她羡慕地说,“难怪你拽的闪闪亮,有条件,有基础,有实力!”
“你朋友?”他实在忍不住问。
“自我介绍一下!”没等我开口,她已迫不及待,“贫女姓洛名丢丢,小名无敌美少女,年方17,家境良好,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毒药不答她,只是对我说:“我头晕。”又扬声对司机说,“麻烦前面停车。”
“别赶我别赶我,我乖还不行么!”她喊完这一句,立马转回身去,用衣服蒙住脑袋,愣是一句话都不再讲。
毒药用质询的眼光看我,我只好低声对他解释说:“在律师事务所实习时,一个客户的女儿。”
“你这是当律师,还是当保姆啊?”他奇怪。
“你老婆牛!”前面那个不知死活的头闷在衣服里大喊,“我偷了她护身符,她让人差点打断我的腿。啊,我闭嘴!”
这个话题显然是他喜欢的,转头问我:“是吗?”
“听她胡扯,你以为我混黑社会啊!”
他伸手过来,在我脖子里拢了一圈,摸到了那个护身符,满意的笑了。虽然洛丢丢一定没看见,我还是像被人当众揭了短处一样,脸一阵阵发红。
他叹息说:“首都就是首都,啥稀奇事儿啥稀奇人儿都有。”
这回前面那位识相,硬是没回嘴,不过我估摸着脸都憋紫了。好不容易挨到了目的地,她抢先一步跳下车,衣服甩过头顶,大喊大叫:“自由啦!”
趁毒药还在付账,我把她拉到一边,塞给她一百块钱,说,“快打个车回家吧,过年也不在家陪你妈妈。”
“我妈不要我了。”她接过钱对我说。
“胡说八道。”
“不信拉倒。”她吸着鼻子,将钱塞进牛仔裤兜里,一副落魄小太妹的模样。
“我妈跟那个姓方的有一腿你知道不?”她忽然问我。
“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干了啥!”我警告她,“做人要知好歹,多想想别人对你的好,你做了些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那他去告发我啊,他为什么不去告发我!让他们来抓我好了,我可不怕!”
“好了。”我说,“我走了,你赶快回家吧。”
“你可以给我带个话,我迟早干掉他!”洛丢丢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眼神里燃烧着可怕的仇恨。
“别乱来,对你没好处。”我劝她。
“他死了就是最大的好处!”洛丢丢哼哼。
毒药走上来,拉住我,又对洛丢丢说:“再跟上来,你腿就断了,别说我没警告你。”
“帅哥哥,我愿意为你断腿!”她居然继续恬不知耻的跟在我们后面,“喂,就算你不愿意,至少也交换个名片撒,咋称呼?”
毒药停下脚步,无奈的对我说:“我要真打人了你可别怪我粗鲁。”
“你走啊,”我推她,“再不走我给你妈打电话了。”
“这招狠!”她蹲到路边一个窨井盖子上,像是通关马里奥的姿势,朝我们挥挥手说:“BYE BYE喽!”
我这才注意到,她只穿着一件很单薄的棉外套罩件T恤,这种天气里,实在是不保暖。
不过,活该,像她这样放着福不享非要“作得闪闪亮”的富二代,想想也实在没什么值得我同情的。
(25)
这是一间中式的茶楼,面积不算大,但环境安静,装修得体。虽然我完全不懂做生意,但一圈转下来,还是甚合我心意。茶社老板名叫阿吉,大约三十多岁,很瘦,文文静静,跟毒药看上去比较熟。
“真决定来北京,不会改主意吧?”阿吉问他。
“决定了。”他说,“不改。”
“你深圳的店都卖掉么?”
“差不多吧。”
“说起来你那几家店位置好,生意也好,你舍得?”
他拍拍阿吉的肩说:“这么多废话,你是不是舍不得把店转让给我了?”
“我是要现金的,要不是手头紧,我还真是舍不得放手。一家店开久了,感情上也有依赖。”阿吉说。
“我明早的飞机,会尽快把钱准备好,你就放心吧。”毒药说。
“那没问题。”阿吉一面说,一面看着我。
“我老婆。”毒药介绍。
“你老婆太多,我分不清。”阿吉笑着,带我们走进一间VIP包间,刚坐下来,他就对毒药说:“身份证给我去复印一下,有些手续我可以先办起来。”
他掏出钱包,爽快地把身份证递给了阿吉。
阿吉起身出去了,我低声问他:“身份证就这样随便给别人?”
“朋友嘛。”他说。
我职业病犯了,叮嘱他:“还是最好别这样。”
“哦。”他漫不经心地应我,招呼我说,“我来教教你茶艺,你学会了以后好侍候我。”
“不学!”我没好气,“反正你多的是老婆侍候。”
“听那家伙胡扯!”他哈哈笑,伸手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他给小茶壶倒上矿泉水,放到底座上开了电源烧起来,又将茶叶送到我鼻子底下让我闻:“香不香?这是五年普洱。”
“为什么会喜欢茶?”我很奇怪。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当律师?”他从来都不会好好回答我一个问题。
“也许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安全感吧。”我笑着说,“爸妈都死得早,被人领养,处处看人脸色。虽然我爸对我很好,但感觉上总要仰人鼻息,生怕哪里做不好,让别人不开心。”
“以后不会了。”他臭屁说,“以后这个世界上,你只需要看我一个人的脸色就好。”
我忽然想起来:“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
“说。”
“艾叶镇,那个曾经在建设中的——马小卓花园,其实我是见过的。”
“哈哈,是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自我解嘲地说,“年轻的时候,谁不干点冲动的傻事。”
“谢谢你。”我认真地说。
“谢谢有啥用,”他看着我说,“也没见你哭着喊着满世界找我?现在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叫你给我泡个茶还叽叽歪歪!你说说看,将来我还能指望着你给我生儿育女做贤妻良母?”
生儿育女?他未必也想得太远了吧!
“你可别偷懒,至少要给我生三个。”他说,“麻将才能凑齐一桌。”
我正想骂他想得美,他的手机就响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然后走出了包厢去接。
我只听到他一声亲切的“喂!”以及走廊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好几分钟过去了,他没回来。
我想我能猜到那是谁的电话,这是几天里,我们都一直回避的一个话题,我给他足够的自由,是相信他一定能像他所说的一一处理好。
没有婚约,没有感情,处理好。
我也没有理由不信他,茶几上的水开了,我独自冲茶,品茶。看窗外,天色并不大好,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但还没够那个劲儿,云团仍在酝酿中。
一壶茶从热到凉,他还是没有进来。
期间阿吉倒是探头进来看了一次,我指指屋外,他就知趣的关上了门。侧耳细听,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在走廊那头讲话的声音,但当然听不到他在讲些啥。
我盯着手腕上的手表,足足半个小时过去了。说起来,我和他之间,好像从来就没通过如此长时间的电话。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我胸中的一股无名怨气越涨越满,抓起一个瓷杯用力捏来撒气,却没想到茶杯质量出奇的好,我捏的手发软,它都没有一点点要破碎的意思。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终于推门进来,手机塞进口袋,微笑着问我:“怎么样,茶好不好喝?”
我放下茶杯,站起身,迅速的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坐下!”他一面倒茶一面冷静的命令我。
“要下雨了,你也赶紧回宾馆吧,我自己可以打车回——”
“别他妈的给我装!”他指着我说,“马卓,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就敢把你整个人拆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不是的。”我可不想在茶楼里跟他硬碰硬,也绝对相信他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只能强作镇定的说,“家里有点事,我爸在催我。”
“怎么,就许他整天跟夏花卿卿我我,不许你坐在这里陪我喝一杯茶么?”
“你讲话别那么难听好不好?”
“那你得教我。”他说,“我这人没文化,比不上你那些朋友。”
他又话里有话了,我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还是他给我台阶下,起身一把把我搂到他身边去,掏出一包烟,吩咐我说:“抽一根替我点上!”
看在他只有一只手自由的份上,我满足了他。
他亲我的脸颊,算是求和。
“我们回宾馆吧,”他说,“我很累了,明天还是早班飞机。”
“既然那么多话要讲,可以坐晚班飞机飞回去讲的。”
他哈哈大笑,放在腰上的手加大力度,疼得我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我就喜欢你吃醋的样子,”他说,“找抽又欠扁,可爱的要命!”
算了,既然他自己都说自己没文化,我也就厚道点,不挑剔他的语病了。
那晚我实在拗不过他,跟着他回到了他的住处。趁他洗澡,我给阿南发了条很长的短信:“他明天早班飞机要走,我今晚陪他谈生意,会很晚,就不回家了。请放心吧,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非常抱歉,让你担心。”
发完这条自欺欺人的短信,怕阿南打电话过来询问,我又自欺欺人的关掉了手机坐在那里发呆,直到他洗好澡,换好衣服出来。把一块浴巾丢到我脸上,对我说:“替我擦擦头发。”
“我跟你回深圳好不好,我还没去过呢,想去玩玩。”我一边替他擦头发,一边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故意说道。
“过阵子带你去,我这次回去一堆事要忙,没办法带你玩。”
“没关系。”我说,“我也可以自己去玩,不耽误你的事。”
“我回去还要处理一些事,带上你不方便。”他直言。
“你会和她谈分手吗?”既然他自己已经提起,我也不想再遮遮掩掩。
“三家店,我留两家给她。我自己那家卖掉了,再贴上一点钱,可以换阿吉这一家,他急着要现金,价格还算合理。”
“然后呢?”我问。
他指着外面的天说:“你咋不问我如果我不同意老天下雨他非要下咋办?”
“好吧,相信你一次。”我一面说一面顶着浴巾打着哈欠往浴室里走去。
可能是白天太累的缘故,等我从浴室里出来,他已经歪在床边睡着了。我盯着他看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纠结了半天我还是打算让他再睡一会儿,于是我关掉灯,躺到另一张床上,就在这时,我看到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闪,很明显,他将其关到了静音上,我凑近,看到上面显示的是:老婆。
我吓的头一下子又缩回去,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开闪了,还是忍不住在凑过去看,这回过来的是一条短信:“明天接你机,晚安,吻你。”
署名还是:老婆。
真是胸闷。
他翻个身,好像醒了,迷迷糊糊的招呼我:“过来。”
我爬到他床上,蜷缩着睡在他身边,他自然而然的伸手把我拢进被窝,安心的又睡着了。
“别离开我。”我嗫嚅着。
“嗯。”他迷迷糊糊的应着我。
临别夜,我如此卑微而坦诚,好像这次如同其他很多很多次,分别后就很难再相见了一般。
凌晨五点,我被他吻醒。
那时候我正在做梦,梦到天上下了很大很大的雨,就要淹没我童年时的那个小屋,我又回到了五六岁,拼命踮起脚尖,仍旧够不着窗户。
“怎么了?”他说,“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