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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将郁结在心中的沉沉心事说出来,又不断得到最恰当的安慰,方静言觉得长久以来压在胸口的大石轻了一半。
“所以,我不能再和叶子航在一块儿了。”方静言捏着一片青菜叶,垂着头说:“我喜欢他,不可能只像朋友一样去看待。可是,这样我觉得很对不起丹丹,我不想背叛她。”
苏圆圆强撑着温暖和煦的微笑,耐着性子听完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伸手在方静言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方静言兀自沉浸于心事中,忽然挨了一巴掌,摸着火辣辣疼的脑袋,睁着无辜的眼睛,不敢相信是苏圆圆打了自己。
“姐……你为什么打我?”方静言一脸震惊地问。
苏圆圆了翻了个白眼,伸手揪住她的脸说:“打的就是你这个浆糊脑袋!平时看你挺聪明的样子,怎么傻起来就跟街口的王二麻子没什么区别呢?”
“我哪里浆……唉哟,姐疼死了!”方静言话没话完,又被苏圆圆狠敲了一下脑袋。
“笨猪我就见过,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苏圆圆想到叶子航离开时那凄凉的背影,那么好一准妹夫,竟然被这样赶走了,她心里头火气不打一处来。看方静言因为痛而抱着头的可怜样,心又软了一些。她顺了口气,对她说:“丹丹走了你伤心没错,可你也不能伤心一辈子吧?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人活一天是活,活一百年也是活。只要活着时你对她好,她得了你真心真意的友情,哪怕只一天,那就够了。我想,丹丹在九泉之下,一定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活着,为她把不能得到的幸福一起活出来。”
“姐……”方静言眨了眨眼睛,张嘴想说话。
“你别说话,先听我说!”苏圆圆掐了她的话头,接着说:“至于丹丹喜欢叶子航,那不过是你的推测,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吗?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哪怕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都不见得真实吗?眼睛会欺骗你,耳朵会误导你。咱们再把话说回来,就算丹丹喜欢叶子航,那你就一定要把他推的远远的?要一刀砍了你们之间十来年的情谊,让彼此都割肉断骨般的疼痛?丹丹不会开心,她会难过。如果丹丹对你如你对她一般的心,她会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幸福的在一起。可怜的子航……”苏圆圆说着忍不住又在方静言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你这坏小孩,怎么能这样伤人的心……不知道人心是多脆弱多易折的易碎品……叶子航那孩子看起来那么骄傲坚强,殊不知越是这样的人,伤的越是深啊!”
方静言听完她的话,傻愣愣地坐在木椅上,半天没反应。
苏圆圆想说的话也说了,想痛打一顿的人也打了,这会儿心里痛快了,看到方静言的反应才想,呃……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静言,你……你没事儿吧?我是不是打你脑袋打重了?”苏圆圆把脸凑到方静言面前,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打到哪根重要的神经。
正要靠近,方静言忽然鼻子一皱,哇哇大哭起来。那哭的伤心劲儿,比把叶子航气走时都来的厉害。
小远和小鸭子们都被吓呆了,定格画面似地仰头望着坐在木椅上的两人。
“姐……”方静言抽咽着说:“你再打我几巴掌吧,你打了我,我心里反倒觉得舒服些……”
苏圆圆咬牙扬了扬手掌,终于没忍心再拍下去。只是将她搂了在怀里,叹息着说:“我们都太年轻……太年轻了……”
*****
苏圆圆那一顿打,还是有效果的。方静言至少想清楚自己应该幸福地活着,丹丹不会希望她整天垂头丧气,丹丹最喜欢看她笑。
到于叶子航,方静言还是乱,不知到底该怎么办。转眼已到了大学开学的日子,她没时间也没勇气再去想他。便把事情推给未来,想着以后再说吧。总会再见面的,两家那么亲近的,怎么可能见不着呢?绣球还在他们家呢!
方静言被保送的C大,在N市。所以,背着打包的行李,她重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只是,这一次,她要住校,父母也不会再在身边。还有,教室里再不会有叶子航的身影。他已经去了B市,去那里念全国最优秀的大学。
大学生活对方静言来说是新奇又有趣。
商学院的学习压力不算大,课业与高中相比,简直是走平地与跳钢丝的差距。方静言开始还会跟着舍友们出去玩,也参加了学校里的一些社团活动。渐渐时间长了,她就觉得没意思。不再跟着那帮精力充沛的人到处玩,也退了一些没太大兴趣的社团,只在广播社保留了一个夕阳点歌主持的工作。
庄远本来说是一星期写一封信,结果呢,两三天就来一封。开始还都是说些在英国念书的趣事和当地的名胜风景,到后来,就开始很直白地说想念方静言。方静言含糊其词地给他回信,避开敏感的话题,只挑些学校里的趣闻和老同学的现况说。
如雪片般接连不断的信让她难以招架。天天睡觉前要趴在枕头上绞尽脑汁想怎么回信,简直比数学题还让她头疼。强撑着写了一段时间,实在受不了,便不再及时给庄远回信。有时一星期回一封,有时忙些,就大半个月才回。庄远见她信回的懈怠,写来的信,字里行间都隐隐流露出在生气。
期未考前,方静言因为恶补功课,隔了一个月才给庄远写信,庄远破天荒的,竟然没再给她写信来。方静言暗自松口气,心想总算这位少爷也厌倦了,自己以后可以轻松些。哪想,这口气还没松到晚上,庄远就把电话打到她宿舍里来了。
方静言从没把宿舍电话告诉过他,他竟然能把电话打过来,也算是有点孙悟空的本事。
“喂……”方静言一个喂子才说一半,电话那头庄远就气哼哼地把她打断了。
“方静言你这骗子!”庄远几呼是低吼的。
“我……”方静言刚想开口,又被打断。
“谁当初信誓旦旦说会给我回信的?”庄远质问。
“我……是回信了呀!”方静言委屈地扭着电话线,想想自己写出去的信,浪费了多少美好的睡眠时间,内容多的都够出本杂志了。
“回信?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回信,我写十几封你回一封,这算回信吗?回信是我写一封你就要回一封好不好!!!”
“呃……我是想每封都回来着,可你写的也太勤了。庄远,你在英国念什么专业的?”
“嗯?”大洋彼岸火气冲冲的庄远一下被问愣了,“经济管理……怎么了?”
“哦……经济管理啊!我还以为你是念英国文学呢!你那写作水平,都快赶上狄更斯了!”方静言慢悠悠地说。
“卟——”庄远在电话那头没撑住,笑了出来。
“庄远,我说你,还是好好学习吧!”方静言为了减轻自己以后的写作压力,开始谆谆教导起独自在外,整天只知道写作文没用心学习的庄远。“知道在英国读一年书要多少钱吗?我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来。你不好好学习,不说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自己,首先就对不起那些钱!”
“哼~”庄远冷哼一声,“我学习好着呢,你不用担心。再说,我以后赚的钱,会比现在用的多千倍,这种必要的投资,算是我爸的一种资本运作。”
“哦……这样啊……”方静言有点不太明白庄远和他爸的资本运作有什么关系。
“你嫌写信麻烦,以后我就天天给你打电话好了。”庄远不怕打越洋长途,他卡里有的是他老爸给的前期投入费。
“啊?”方静言想到天天要接电话,头皮都麻了,“别别别,打电话好多钱……你别浪费了。
“钱你不用担心,以后我总之会赚回来的。”
“那个……”方静言转着眼珠子想点子,未了说:“问题是我们学校接电话也要收钱。”
“什么?”庄远在电话那头跳了起来:“你们学校是不是钻钱眼儿里去了?接电话也要收钱?”
“恩恩……我们学校就爱钱……”方静言抹着额上的汗心虚地说。
“要不要我汇钱给你?”
“……我家还没穷到要人施舍的地步。”
“我不是那意思!”
“反正你别没事儿给我打电话,我忙着呢。信也少写点,我为了给你回信,都长皱纹了!”
“真的啊?那……那我给你买抗皱霜,听说英国有个牌子效果特好。”
方静言扶着脑袋,只想快点结束电话。
“庄远,我有同学要用电话,我不能再霸着了。挂了啊,你自己多保重!再见!”
“喂!喂!静言,别挂!我还有句话!”
“什么话?快说!给你三秒!”方静言不耐烦地搓着话绳。
“我……我想你!”
庄远说完这三个字,很自觉主动地把电话给挂上了。
方静言举着话筒,过了良久才将它放回话机上。
怎么办呢?庄远,究竟要拿他怎么办?怎么样才能让他想通他们只能做朋友?
*****
如果说与庄远之间的联系给方静言带来了无尽烦恼,那么与吴鸿飞的来往,则完全是温暖而快乐的。
吴鸿飞念的Q大,也在N市。两个学校离的不远,坐车七八站路。吴鸿飞有空时就到C大找方静言。有时在学校里聊聊天,散散步,有时则只是抱着书和她一起在图书馆里看书学习。周末方静言若不回H市,吴鸿飞会约她去爬爬山,请她吃顿好的。
与吴鸿飞之间融洽相处,是方静言早就惯了的。吴鸿飞对她好,也是早就惯了的。所以,在舍友小何说:“方静言,你男朋友来找你了!”之前,方静言从来没觉得他们之间的交往有多密切。
“呵呵,你看错啦!那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老同学!”方静言不以为意地分辩。
“那是老从英国写信给你的那个?”小何一脸好奇地继续追问。
“那个啊……别提了……也是老同学。”
“静言,”小何眯着眼睛贴到她跟前,指着站在宿舍楼下的吴鸿飞说:“把你老同学介绍给我吧!我喜欢那型的!”
“呃……”方静言皱眉想了想,说:“你喜欢数学吗?”
“数学?不喜欢!!很讨厌!”
“哦……那你没戏。他只喜欢数学。”
“什么?”小何发出惨叫,“这叫什么理由啊!难道他要和数学题过一辈子?”
“呵呵,以我对他的了解,完全有这个可能。”
小何崩溃地仰躺在床上,方静言则乐呵呵地下了楼。昨天吴鸿飞说叶子航给他写信了,方静言让他今天一定带过来给她看。想到可以看到叶子航亲笔写的信,方静言的心就呯呯跳。
自从上了大学,原以为总有机会见面的她,再也没见过叶子航。
没勇气,也没机会。
只能从吴鸿飞那里得到一些叶子航的消息,可终归是有了消息。
吴鸿飞说,叶子航常在他们学校食堂吃清炒土豆片。
于是,方静言连着在食堂吃了一个星期的土豆片,一直吃到看见土豆就想吐。
吴鸿飞说,叶子航最近迷上了天文学,常和同学夜里登山观测星象。
于是,方静言半夜披着毯子跑到宿舍楼顶的平台上看星星,结果受凉在床上躺了三天。
吴鸿飞说,叶子航周末回N市了。
于是,方静言穿着黑外套,用围巾把脸裹的严严实实,偷偷在颐和路叶子航家的小院门口转悠,直到戴红袖章的治安巡逻队拿手电筒照过来,她才捂着脸落荒而逃。
吴鸿飞不是只会做哥德巴赫猜想的数学傻子,他心里是很明白的。方静言和他在一起,很多时候,只是为了多得到一些叶子航的消息。
他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