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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宝神色严肃道:“什么?怎么会这样?将此事告诉你的人,是不是我师父?”
沈子志眼中的诧异更深了,喜宝怎么还会猜到这个,他点头称是,“确是他有意告诉我听的。”
“哦,这也难怪你那么讨厌我师父了。可是子志,此事你是道听来的,你与你母亲可是母子啊,俗话不是说母子连心嘛,你为何不亲自听听你母亲有何说法呢?
你母亲万万不会因为有了你,就不要你哥哥的。
就算真是我师父所说的那样,你也万万不能因些而怨怪你母亲,要怪也该先怪怪你父亲,若不是他纳妾生子之故,你娘当初何必要抱养你哥哥,多此一举呢。你娘十月怀胎才生下了你,好不容易的事啊。就算你娘没有辛劳,她也有苦劳。无论你娘做过些什么,你都没有资格这样嫉恨她,与她生份……要知道,没有她就不会有你,你这一生该要回报她许久,怎可以因为他人之言,对她有所偏颇之见呢。你该要好好与她和解才是,莫要让她再伤心才是……”
喜宝越说越是义愤填膺,好似此事她感同身受一般愤慨然然。
子志豁然笑开怀,心中积压许久的郁苦,好像积雪恰逢金阳照抚一样,微微有所化冻的征兆。
“喜宝,你先莫要急。你倒要先说说看,你为何总是本更偏向你们女子那一边,还不论小的女娃,稍长些的大丫头,甚至稍长些的妇人,你全都要顾及到她们的难处,倒将一般男子撇至一边去了。
比如,我们行程一结束,你便替我的丫头们来求情,说是她们长久出门在外,家里的亲人要想念,要我准了她们的长假,还要补上数月的月钱以资差旅。
你倒是需得好好评评理,选了她们陪我们行走在外,可是份美差事,不说府里的月钱照给她们,便是我们时常的打赏之物也是丰厚有加的,足够补偿她们在时间上的损失了。
还有,明明是我娘行事有所差池,为何硬要扯下我爹来,我家叔伯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纳进门来,也没见得她们似我母亲一般狠毒行事的。
这些常事,偏到你嘴里就变成无理之事了,我倒真是要奇怪了,你这小脑袋瓜里究竟装了啥?为何要有与众不同的想法呢。”
喜宝嘟起小嘴:“那,我来问你,你若不放她们长假,她们如何晓得你这个主子对她们真正的好,与旁的主子不太一样呢,你不总在我跟前念叨哪一个丫头不够好,不够尽心的吗。要想别人对你好,你偏不先对他们好,如何能够收她们的心,叫她们真心为你呢。
还有,你爹倒是可以三妻四妾有天理了呀,你娘为何不给你拉个三爹四爷什么的,叫你多上七个八个老子爹好好孝敬的,那还不累死你呀!”
“你你你,真是——”沈子志大惊失色起来,甚至他还挑开车帘四下张望,生怕这话传扬出去,叫庄里的其他人听去了。
喜宝继续在车上絮絮叨叨道:“与你爹所为相比,你娘倒要好上太多了——”
沈子志回过头来,见喜宝还要再说,他慌得赶紧伸手掩住喜宝的口鼻之处。
随即,“啊”声惨起。
沈子志斜睨一眼他的掌心,只见尾指边那头留下两排细密的牙印子。
他迅速抽回那只被咬的手儿,他倒没觉得喜宝下手有多重,方才他之所以惨呼出声,只是因为长大一些的喜宝张嘴就咬人的举动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罢了。
沈子志抬起头望来,见喜宝挥舞着一只小拳头对他愤然道:“哼,叫你又来随便动手动脚,下回我可就要出狠手了。”
沈子志顿时目光闪烁,不看再看喜宝,并且感察到自个脸上一阵躁热起,他便说要到外头透透气。
掀起帘子,他将头伸出车窗去,吹着外头迎面扑来的猛烈劲风,回想起方才那两片被他碰触到的唇柔软无比,心里便似窜过一股电流般,激荡起来。
沈子志的脸陡然青春洋溢起来,在风中不断绽放出笑容来。
喜宝有时候出口粗鄙不堪,但,他却是喜欢极了这样的喜宝,也许因为喜宝从来不曾对他说过什么违心之话,从来不曾对人抱有长久的恨意。许许多多不甚如意之事,喜宝若发泄完,眨眼便可忘去,从此不再放在心头上。
就是有一点不好,喜宝总爱管他人的闲事,热心得过度,又总爱在他跟前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
不久,天空飘起点点雪花。
沈子志探回车里,推着还在佯装生气的喜宝道:“外头下雪了;你先过来我这边坐,上回那双皮靴叫你藏在垫子后头了。你总粗心大意,丢三拉四,又爱乱藏东西,还敢让丫头们都回家去,就你这样,也不怕自个将自个照顾病了。我看你是成心辞了丫头们,好折腾我这个少爷来服侍你一个人吧……唉呀,我怎么这么迟才想明白。”
被沈子志这么一说,她便是无心之举也成了有意之举了,喜宝的脸腾然红起来,她一面顺从地让子志穿那只麻烦紧的皮靴了,一面嘟起嘴道:“你还敢说,上回我们游太湖,若不是我在鞋子里事先藏了好几张银票,够付你吃吃喝喝摆阔浪费的一大桌子菜,你堂堂阔少爷可要被人家当骗子关起来努力刷盘子卖苦力了啊。还有一回……”
沈子志埋头对付喜宝腿上套着的那只皮靴子,一面听喜宝吹牛,一面眉眼笑弯了起来。喜宝所有的絮絮叨叨,他最是爱听这二、三事。喜宝别的事忘得挺快,倒是使她快乐的事,记得很牢很牢,又爱时常拿出来现一现。
先不说旁人会如何,喜宝自个倒是坐在一边,边说边要乐哈好久好久……
风雪越发大起来,顺着一串串得劲的马蹄印,仿佛是风雪的尽头处,霍然屹立起一座占领半山小岭的庄园。
远远可见数道飞龙瀑布将庄园勾勒出气势磅礴的伟岸,青葱的柏林和一簇簇占缀其间的红枫却又将山庄妆点得秀色可餐。
然而,云雾蒸霞才是此庄得名望云山庄的首因。
77
77、献礼玄机 。。。
沈家的正经府第本不在此处,清河城另有多处供沈氏嫡系子弟居住之所,这里原本只是沈家一处避暑的别院。
可是,几辈老人们的晚年大都喜好深居简出,他们不由自主地选择在此颐养天年。
这才让沈家的后辈们陆续在此长大成人,甚至在此成家立业,渐渐的,望云山庄倒成了沈氏对外的大家门宅了。
许是沈家掌权者相较权势,更中意他们晚景如何能够延年益寿下去,以至望云山庄的山门并不是三间兽首铜门,而是缠云绕鹤的纹云巨石门,周边遍植松木桂枝。其造价更加斐然,所耗资非三代之功不可成就此间气派。
喜宝和沈子志在门前下了车,见那东边角门出来一应穿戴整齐的小厮,他们腰际上挂着一块漆木腰牌,上书他们分属哪房哪局办事,门前又不时跑来五六辆外来的马车,门前列坐的十来个华服丽人倒是见一辆外来马车便上前索问来意并引路的。
喜宝坐的是沈家的马车,到了门前,早早有一应三等仆妇赶上前来奉迎,见子志钻出个头来,喜宝见得婆子们的神色统统被怵了一下,当下,她忍不住诧异起来,又觉得不可思议。
她回头望来,只见子志的背脊挺直却冷硬,显得不大自然,再观他面色生冷,好一个主子的样儿,再再试想子志方才在马车里与她婆妈起来的样儿,喜宝终是忍不住掩袖憋笑起来。
两个仆妇欲来搀扶她,被子志呵斥了下去,她且由着他带下马车,那双杏眼便似有意无意地扫了他几眼,但见他越发得心应手起来,她倒不好意思再接着无理取闹,任意取笑他装腔作势下去了。
一下马车,另坐两顶软轿由西边角门入内,然后穿过几处药园,再约莫走上一射之地,便到了一处转弯的垂花小厅。
到了这里,不知从哪处钻出几个婆子出来,她们打起轿帘,扶喜宝出轿。
喜宝觉得这里浮香阵阵,又见几个粗使仆妇手拿香扇轻轻扇出阵阵使平心静气的檀香。
这时,子志也下了轿车,他朝她走来,并拉起她的一只手,信步往正前方的雕柱绿枝庭院走去。
出了小垂花厅,旋即在他们身旁带起一阵小熏风,喜宝只觉得只要在那间小花厅呆上一会,连衣角都得沾上不少香气。
但这可是价钱不菲的檀香,沈家的仆妇就这样使着用?喜宝不禁在心里对沈家的财大气粗咋起小香舌来。
他们走过游廊,又穿过穿堂,才算到了正房大院。
期间浮香阵阵的游栏和满壁山河红的石头屏吸引了喜宝全部的注意力。
在石头屏前,喜宝停下步子,她仔细观摩了片刻,见是沉雕技法,且金色的石皮留之用作万丈金光的点缀,气势浑厚之处倒是绰绰有余了。若不是其右下角有一大块碎纹,这件大屏许是不能摆放在这里了。
不知不觉的走来,喜宝觉得身上好像出了点薄汗,这下她便是信了子志对她说起过,祖奶奶不常离开这处养心院。
她走上这段路便累得出一身薄汗,更何况是一位需得颐养天年的老人家呢,岂不更加辛苦。当下她对外头垂花厅架设熏衣室的用意,也有所明了起来。
途经小小的内厅、厢房等处,旦见处处雕梁绣柱,鹦雀起舞,室内的气温乍然回暖,山兰傲立其间在白玉石头缝里,几处开凿的七星穿井,隐有阵阵白雾冒出,可见,井底下翻滚着少见的温泉活水。
喜宝几乎看不过眼来,子志有意叫停了众穿红戴绿的丫头婆子们,由着喜宝看个够方挪动步子。
待喜宝回过神来,面前一帘浮云绕壁的丝帘笼让三个丫头打了起来,她仅见得里头左右两边八宝格窗落地,上有数百件珍品陈列在内,喜宝迟疑了一番,又经子志在腰后头推诿,她方敢踏进步来。
子志拉着她的一只手绕过檀木插屏,便直扑向当中一个满头银霜的老母膝下,“奶奶,志儿幸不辱命,带来了贵客。”
见众目齐睽过来,喜宝方知子志说的是她,但她怎当得起“贵客”二字,她忙挥手欲说,才发觉子志像他们行走在外时一样,他始终握牢她的一只手,由不得她一时挣脱出去。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且在座的都是子志的血亲,她怎么着也得留给子志几分颜面,不比出门在外,谁也不认识谁的,她只好垂下眼帘,暂且默认了下来。
“哦,我的乖孙儿,你一跑出去,便去了大半年,可想死你祖奶奶了啊。
怎的一进门来,还不忘给我老人家献宝逗乐子啊!
——来的可是贵客啊,怎的是个小娇客,只怕还没有你的肩头高哈。”
“奶奶——”子志不依,忙跳了下来,与喜宝站至一边,他对喜宝小声念道:“你别怕,祖奶奶最是喜乐呵,一天不知要捉弄多少人呢。”
喜宝听罢,悄然瞟他一眼,意思是说,你咋事先没对我说,你家祖奶奶是这般的。
众人忽尔大笑起来,喜宝反倒是显得要镇定许多。
她睁大一双杏眼,好奇地将她们脸上涂抹过什么脂粉,头上梳的什么发式,戴的又是哪家字号出的金银首饰等等瞧了个仔细。
且说老太太见孙儿抢着胳膊肘子往外头拐去,却也不生气,倒是乐得与众人一起对着子志他们指指点点的瞎呵乐起来。
老太太笑得猛拍桌几子,嘴里道:“哈哈哈,又叫你来揭我的老底。小姑娘,老身倒是让你这个小贵客见了一回笑了啊。
瞧瞧,小姑娘你可是没被老身逗乐哈啊。再瞧瞧,你旁边几位做婶子嫂子的,可是一个个笑哈个不停,便显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