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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侧目一望,果见山腰凹陷处姑姑正小心翼翼的去够一朵半开的花。
我放下心来,正要去喊姑姑上来,忽听豁剌剌一声响,闷雷滚过,几乎是同时,豆大的雨点便浇了下来,打得人生疼,我正待出口的呼喊便被逼了下去。
熙音啊了一声,急忙拉了我,道:“好大雨,姐姐那边有个山洞,且避一避。”
我道:“先唤了----”
身子忽然一僵。
猛烈的暴雨浇了下来,瞬间衣裳透湿,雨丝联成密织的屏幕,朦胧了我的视线,景物摇晃,天地混沌,一片令人窒息与绝望的黑暗与寒冷中,我模模糊糊看见艾碧姑姑,茫然的抬起头来。
[正文:第一百一十九章 峻崖不及人心险(二)]
就在她抬头的一刹,熙音拖了我,两人一起退入旁侧一个被藤蔓遮蔽的山洞中。
此时她近在我耳畔,一阵奇异的香气袭来,极其淡薄,却令我感觉异常熟悉。
眼光下垂,腕侧,一枚奇异紫珠,暗光幽幽,悬浮在我腕前,光芒一缩一收,我盯着那紫珠,发觉自己的心居然随着那紫珠光芒的吐收的节奏而震动,它快我快,它慢我慢。
那珠只悬浮在我身侧,我便不能言动,只觉心上若有千钧之重,呼吸困难。
这是何物?熙音哪来的?
心中一动,忽想起紫冥教的“魂灯”,似也有控人心神之功,只是此珠较那灯似又高上一筹,再说,熙音怎么会和紫冥教有关联?
熙音对上我目光,笑意泛起,在我耳侧轻声呢喃道:“好姐姐,你防着我呢,这许多日子,你想了很多心思钓我上钩,可是我偏不上当。”
她在我身上摸了摸,笑道:“她说你身上定有防身之宝,而天下除了紫魂珠再无什么东西可以辖制已有防备之心的你,果然不错。”
她?他?是谁?
扯出五行焰雪绡,她啧啧赞叹,“这是什么?你果然猜到我要对付的是你,你却没想到要对付你的人不是我一个,没想到所有想你死的人会有机会联合起来要整倒你,”她感叹:“你还真是厉害呢,逼得这许多人,用尽心机隐忍许久,小心翼翼步步设局,才等到了今天,天幸过了这许久,你戒心已松了些,老天又帮忙,才给了我机会。。。。。。不过你就那么肯定,我不会对付沐公子?”
却听一声轻笑,一人曼声道:“对付他,你舍得么?你姐姐知道你呢!”
紫影宛如自黑暗中缓缓剥离,携着幽幽微香,一朵艳丽的花般于这暴雨黄昏,幽深山洞中绽放,然,其色虽艳,其芳有毒。
我恍然大悟,难怪觉得那香气有些熟悉,原来是她的。
风千紫飘至我身侧,媚笑道:“好久不见了,郡主,还记得上次我离开王府时和你说过的话么?和我作对,你要倒霉的。”
我心思转得几转,已明白了几分,她那话果不是说来玩的,原来当日贺兰悠带了她住到王府的那一段日子,这两人便勾搭上了,至于是谁勾搭了谁,倒也没有追索的必要了。
熙音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却见青影一闪,轻轻落在几丈外,转目四顾似在寻找,正是艾绿姑姑采完药上来了。
熙音从怀里摸出一柄细长浑黑匕首,递给了风千紫,道:“你没趁手兵器,用这个吧,事后别忘记毁尸灭迹。”
她一边说一边斜睨着我,我一见之下几乎呕血,那匕首,正是当年我赠给熙音防身用的礼物。
她要用我送她的匕首?杀了我?
熙音却笑了笑,轻声道:“我不杀你,我杀了你,等到我和他在一起时,不就没有看客了么?”
她微笑着迎了出去,而风千紫立即拽了我往山洞更深处去,直至在一处山石遮挡,可露出双眼看外面,外面却无法发现我们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见熙音冒雨迎上艾绿,急急和她说话,又指向山洞方向,心中已明白她的打算,这一急非同小可,正思量着办法,却听风千紫阴恻恻道:“素闻你狡计多端,但我劝你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
她得意的笑了笑,“你可知紫魂珠是什么东西?你可知我违背宫规,教了你妹妹紫冥邪功,教她练了紫魂珠,就是为了今日,看着你心急如焚而又无能为力,甚至面对着仇人依然不敢不能下手的痛苦!”
她呵呵的低笑:“可知那珠如何练法?练的人,须得一怀深恨,以自身血养魂,再以仇人随身之物同焚,至此,她主你寄,生死同命,她损你损,她死你死,她所受的所有罪,都会映射在你身上,而她却不会为你所噬,你瞧瞧,多妙的玩意啊。”
她语气里突有了几分感叹:“说起来,我也没想到你妹妹这般深恨你,紫魂珠虽是魂灯一种,但因其损寿,教中人也很少练,你妹妹宁愿损寿二十年,也要如此折腾你,啧啧。。。。。。”
一怀深恨。。。。。。我内心苦笑,这两个女子,何来与我的深恨?难道情之一物,便是如此残忍决绝噬人惨烈么?
说话之间,熙音已经带着艾绿姑姑进了洞来。
暴雨如倾,雷声轰鸣,遮盖天地间一切声息,此时别说我无力呼喊,便是寻常时候,只怕喊声也是对面不闻。
果真是天绝我么?
艾碧姑姑进洞,风千紫指尖已扣住匕首尾端。
我突然瞪大了眼睛,满是惊骇之色的望向洞内一处特别黝黯之处。
风千紫一直注意我的动静,忍不住眼光一转。
我立即仰头,尖啸,血光爆现。
真元之珠起于丹田,转奇经八脉,过五脏六腑,瞬间冲破禁制,呼啸而出,携着殷殷血色,直袭风千紫面门。
豁喇喇一声巨响,光柱般的闪电劈下来,白光灿然一亮,映得人须眉皆雪,脸色青惨如鬼,映上艾绿姑姑突然惨白的脸。
她已看见我被暗算后一直不动声色,努力蓄积真力,拼死最后的一击。
风千紫离我极近,那一刻,溅落的血花都携着我抽尽真元的全部真力,急雨般打在她脸上,她哀呼一声,左眼啪的一声裂开,脸上立时开了无数血坑。
而真元之珠紧缀而来,呼啸直袭她眉心。
我闭上眼,感觉着空荡得难受的内腑,无喜无悲的想,一旦真元之珠击实她眉心,为她真力所抗碎为尘埃,我也再难活命了吧?
。。。。。。
一声厉喝,再一声急叱,面前冷风一窒。
青影瞬间逼近,是艾绿姑姑,她不去对付近在咫尺的风千紫,只是掌心内握,悬空一抓,生生止住了真元之珠的去势。
我惊骇欲绝的瞪大眼,真元之珠一旦离体,除非以浑厚真力心无旁骛立即牵引回本体,再无它法。可如今艾绿姑姑前后皆有敌,她这样做,不啻于送死!
然而我再也无力阻止,只能死死盯着艾绿姑姑,目光里全是哀求。
别,你千万别!
艾绿姑姑却不看我的眼睛,也全然不看身侧之人,抿唇不语,伸掌一拍,缓缓将真元之珠送回。
风千紫本已在真元之珠的威势下闭目待死,此时威胁一去,残余的右目一张,一声尖啸,凶芒大现。
黑光一抹,直插姑姑心口。
真元之珠已入我口,然而我已没有真力再去接纳它回归内腑,艾绿姑姑凝神一掌,拍在我胸口,又向下一按,引导真元归位。
看似简单的一掌,却需要算准我的真气运行渠道,亦须十成真力相辅,全神贯注全力施为尚有难处,而姑姑还要面对必死杀着。
黑光袭体,她不能让开,无力阻挡,只能拼尽残余力气,微微斜身。
刀尖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惊撼,我呆呆的看着,忘记闭上眼睛。
唇角血迹已干,此时再次细细流出。
不,我不闭眼,我要看着,看我一生里因轻敌所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如何生生害了我亲爱的人。
看我的骄傲自负如何令我栽了巨大的跟斗,如何令惩罚降临于我的亲人。
看我的轻率无知,导致命运狠狠甩了我一个耳光。
痛彻心肺。
我送给熙音的刀,插在姑姑的右胸上。。。。。。
血汩汩流出。
不抵我此刻心血喷溅,直欲死去。
姑姑却看了我一眼,一笑,笑容平静慈和,泛着生命的熙光,隆隆的雷声里,她温婉的道:“。。。。。。好孩子。。。。。。。姑姑谢谢你,但姑姑不希望你牺牲自己。。。。。。”
我只盯着她胸口的刀,直恨不得自己能再次运真元之珠换得瞬间脱困,好抢了那刀,插进自己心口。
姑姑却只是有些疲倦的笑,道:“别哭。。。。。。。不是你的错。。。。。。”她一挥袖,推开了我。
我倒下,倒在巨石后,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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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还有一章
[正文:第一百二十章 峻崖不及人心险(三)]
努力的转动眼睛去看,昏黑里只见青影扑上,与紫影纠缠在一起。
我眼睛早已睁得发酸,却一瞬也不敢瞬的紧紧盯着那两条人影,眼见两人战况,微微松一口气。
姑姑的武功,是外公亲授,本就较风千紫高上一筹,她固然受伤,风千紫却也为我毁目伤容,山洞狭窄,风千紫也不能使用她那奇诡的巨网武器,这样看下来,姑姑未必没有胜望。
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姑姑也许未伤着要害,若能赢了风千紫。。。。。。
转目瞧见紧贴洞壁站着的熙音,心又凉了下来。
熙音武功不高,就算风千紫授了她邪术,武功定然也没能有成,但她心计如此深沉,若有心要害姑姑,姑姑定然腹背受敌。
然而我看她目光转动不休,却并无上前之意,便知道她心思,是想风千紫和姑姑同归于尽。
我的心,寒意森森,熙音,那个羞怯的孩子,难道竟是我一开始便看走了眼?
铺天盖地的暴雨声将一切呼叱消融,山洞中的两个人,血染全身,形容凄厉,闷声咬牙拼命,点,戳,刺,抓,每一着都狠毒悍厉,每一着都不死不休,每一着都要在对方身上,开出无数个洞来。
“啊!”一声惨呼,风千紫被姑姑一爪抓在肩头,生生掉了一大块皮肉,她惨呼着倒蹿出去,而姑姑瞬息跟至,两指已扣上她咽喉。
必死的风千紫,惊惶无望的闭上眼睛。
银彩一亮。
却不是闪电。
那般美丽灿亮的色彩,弯月般的跨越黑暗,宛如夭矫虹桥,连接在洞外和艾绿姑姑胸前。
光芒一现即收,宛如有生命般刷的退回,随着退回的走势,一股血泉激射而出,重重打上嶙峋的洞顶,再哗啦啦降落,下了一阵凄艳的血雨。
血雨落在我脸上,我心中一片黑暗的绝望。
姑姑。。。。。。
光芒消散在立于洞口的那人手里,艾绿姑姑茫然回看一眼,她不认识那个人,却见到风千紫欢喜着扑了过去。
姑姑只看了一眼,便努力的想转头,再看看隐于黑暗中的我。
然而她再也没法回头。
风千紫扑上,拔出姑姑胸前匕首,抡手一旋,便砍下了姑姑的头颅。
我眼前突然一片血红。。。。。。
很奇怪自己为何不晕过去,紫魂珠如此残忍,吊着人的心神,生生要人,眼睁睁看着惨剧一幕幕发生而无能为力。
此时才明白,原来什么目眦欲裂,心痛欲绝等等形容人心痛的语句都很无用,真正极大的悲伤与自责,心是空的,死的,麻木的,苍白的,似是全身的知觉,都在那惨烈的一刻丢失了,全身的血液,都在那鲜血漫天的一刻,干涸了。
黑红的血静静弥漫开来,直至遮蔽全部视线。
我看不见任何东西,然而声音依然残忍而清晰传入耳中。
“。。。。。。少主,救我。。。。。。”
“我已经救了你。”
贺兰悠,贺兰悠,我在心里咬碎了这个名字。
为什么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