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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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捶胸顿足之语,不一一而述。

第三场比试,术数。

小厮敲着锣冲进杯莫停,又一次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说道:

“术数,比试记账算帐,静安王世子楚静风出局……”

轩文子生平最恨繁琐数字,所以繁都人都知道,静安王府有着西乾数一数二的帐房先生张平甫,可是轩文子从不沾手账务。

所以,这一局的胜负,早在人的意料之中。

杯莫停的雅间里,小厮打扮的西月关上窗子,对流芳说:

“公子,看来你的那一千两银子买对了,表少爷很厉害呢!”

流芳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吃着杯莫停的七里香酥,表情淡淡的,不见喜色。

剩下最后一场比试:献技。

任凭西戎赫连嘉伦如何厉害,还是敌不过容遇的音律天分,更敌不过玉芝对容遇的那份志在必得之心吧!

流芳放下茶杯,站起来,拍拍素白长衫上的轻尘,转身走出雅间,下楼,离开了这喧闹的杯莫停。

“公子,你的手是不是很痛?”西月看见流芳脸色不甚好,以为她是因为伤口很痛。

一比五的赔率,她要有五千两银子的进账了呢!

抬头望望天上的艳阳,今天猛烈了一些,一定就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才让自己的心里有些烦躁,想到白花花的银子都笑不起来,这天气真是很讨人厌呢!

那日,她醒来时已经人在一心居,坠崖当夜发生的事,竟是半点想不起来了。

依稀记得,救她的人是容遇。

听说容遇也病了,大夫给他施针解毒后昏睡了两天,今天一早,她跑到竹外一枝轩去看他,谁知道他已经进宫了。

她怔了怔,随即又释然。

为着一己之目的,风雨无阻,这不就是容遇?

街上的行人熙攘,有个小厮横冲直撞擦过流芳身旁,兴奋地敲着锣扯开嗓门大声喊着:

“见分晓了见分晓了!最后的献技……”

赢了吧,像容遇这样的千年狐狸,哪里容得自己的算计有一丁点的出错?

她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有些秋困,不如回府补一个回笼觉。

身后的人群忽然沸腾了,有个尖锐高亢的声音难以置信地大叫着说:

“不会吧?!你小子传错信儿了是不是?这样一来,十五公主岂非要远嫁西戎蛮夷,千里和亲了?!

流芳回头一看,那小厮被人抓住双肩不住声讨,骨架子都快要被摇散了。

“这比试玉音子怎么有可能会输?!”旁人附和道,就算没见过,也听过容遇当初在危楼上吹古埙曲,折服了几大乐师之事,如今居然敌不过一蛮夷?

“诸位听我说,”那小厮喘着气,“西戎七王子演奏的是五弦琴,琴声呕哑,本来所有人都以为玉音子便是新科驸马,不料玉音子弹奏一曲凤求凰时,乐韵到激烈高亢处他的天心古琴七弦齐齐断裂,再难成调,所以才落败的!”

话音刚落便有人送他一记栗凿,“不对,琴断了弦换一具不就得了?!”

“可是,传讯的小太监说,玉音子十指为琴弦所伤,流血不止,他当即道歉请罪,自愿退出比试,并伤怀之极,誓愿说从此以后他玉音子绝不再奏《凤求凰》……”

众人或是愤怒或是叹息,不久便四散离开了。

惟有流芳,怔忡地立在原地。

他,伤了手啊……

不知道,是不是也伤了心呢……

按道理说,他落败了,她该心凉才对;又或者按道理说,她该愤怒才对,一千两的雪花银啊,化水了!可是,她当下心里千回百转,竟然分辨不出自己是何种情绪了。

西月就很看不开,哭丧着脸拉着流芳的手说:“小……公子,我们的银子没了!”

流芳拍着她的手刚想安慰她两句,这丫头心疼得好像掉了自家的银子一般呢。

一辆马车停在她们面前,坐在行辕上的,正是容青。

容青把她们送到了焚玉山庄。他指着山顶的亭子对流芳说:

“六小姐,我家少爷在风入亭等你。”

 第五十四章 清心 2

上得山顶,她已经气喘吁吁。抬头看风入亭中无人,心下正是狐疑之际,忽然听得亭下长长的石阶处有人不满地说:

“让我等了这么久,老半天的就连蜗牛都可以爬上来了!”他坐在石阶上,身子靠在阶旁的矮松上,语气中似有怒意,可是目半瞑,意暇甚,悠闲自得,薄唇噙笑。

仍是一身黑色飘云锦长衫,襟领微敞,微风拂袖,带出点点风流意气。

“谁叫你把亭子建在山顶,蜗牛?你见过输了一千两白银的蜗牛吗?”她气呼呼地走到石阶上,疲累地坐在他身边,想看看他的手,他的手却藏在袖中,她一无所获。

“你如此看得起我?”他双目微睁,似有光华流转,可是嘴角的笑意却变得冷冽。

“当然。那么,你是否打算赔偿我的损失?”

“我保证过我一定要娶到公主的吗?真抱歉,让你失望了!”

她看着他,黑如点玉的瞳仁分明地映进他的眼中,一字一句地说:

“不想娶公主,也不用把自己的手伤成那样。杀敌一万,自损三千,何必?”

“谁说我不想娶公主?”他凝视着她,轻声笑道,“我只是失败了而已。”

“为什么以后绝不再奏《凤求凰》?”

“意中人嫁作他人妇,伤心欲绝;弦既断,一曲《凤求凰》,当成世间绝响。”他慵懒地笑笑:“怎么,于情于理,这样都有问题吗?”

她也笑了,“在情理之中,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又是一个离奇的传奇故事,可是,我却对此有另外的猜想。”

“愿闻其详。”

“东庭司马魁被淘汰后,你早已做好了对付慕程的准备,也许是单纯的泻药,也许是毒药,反正慕程出局了;阿风故意输掉了第三局,好让你和西戎赫连嘉伦对峙,赫连嘉伦明明不如你,只要你一曲既成,玉芝公主首肯的话,你便是当仁不让的驸马。可是,你却故意弹断琴弦,十指皆伤,故作伤心之态誓愿再不弹《凤求凰》,只不过是为了让玉芝公主顺理成章地远嫁西戎,千里和亲而已。”

容遇眯了眯眼,“那你说说,我这样做有何目的?”

“你……”她看着他,目光有些迟疑,深吸一口气,说:

“容遇,不再弹《凤求凰》,是你本来就不想弹,因为这首曲子曾让我那么伤心;你不是想娶公主,是想报复她,那夜的箭手是她派来害我的是吗?她一而再地伤害我,所以,你不仅让她希望落空,还让她含恨远嫁西戎……”

“想象力真是丰富,后面想必还有更精彩的?”他的笑容里带着些嘲意,幽邃的眸光胶着在她的脸上。

她咬了咬唇,迎上他的目光,仿佛想看进他的心底,一字一句地说:

“容遇,你根本就不想娶公主,你喜欢我,对不对?!”

这句话说出口时,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紧张的好像每根神经都麻木了,也许是因为底气不足,容遇什么时候对自己温柔过?连她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臆测很可笑。

但是,不问出口,又似乎有些不甘心。

果然,容遇轻笑,说:“我何时喜欢你了?喜欢你何处?”

流芳涨红了脸,觉得自己真是囧到家了,哪有人主动送上门去让人奚落的?可是既然说了个开头,断断是没有道理就此煞住的,于是她又很坚定地望着他,说:

“不对,容遇,你在撒谎。”

“不是。”他回望她,“有这个必要吗?”

“那你为什么要故意输了比试?”她问。

“不是这个原因。”他别过头去不看她。

“那你发誓,说如果你说谎了,便这辈子娶的女人都是猪八戒,唔……”

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睛,浑身僵硬地望着突然近在咫尺的像躞蹀翅膀一样颤动着的黑色睫毛,他的薄唇柔软地贴住她的唇,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有着偷袭得逞的猾黠笑意。

气息相闻,淡淡的薄荷味清新地袭来,让人有一霎那的迷乱。

短短的几秒他却已经离开了她的唇,看着她慌乱僵硬的脸,说:

“吵死了!不是这样你还真安静不下来!”

流芳当即气愤得想要投河,敢情偷吻了自己占尽了便宜还一副为了天下牺牲了自我的无私奉献样!

“容遇!你怎么敢亲我?你,——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她瞪着他,两颊发烫,愤怒地大声申斥道。

容遇拍拍衣裾站起来,潇洒地望着她说:

“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啊!”

流芳真是气得要抓狂了,站起来正想一走了之。容遇自顾自地坐在风入亭的石栏上,拿出一个陶笛,正是当初在危楼比试用的那一个。

如流水一般通透的陶笛声,硬生生煞住了流芳的脚步,那首《故乡的原风景》,令人心动神牵的熟悉旋律再一次荡涤过她的心灵。

她背靠着亭柱坐下,双手托腮,怔怔然地听着。

止住最后一个音符后,她站起来,看着他。

“不生气了?”他问。

“把你的手给我看看。”她说。

“手有什么好看的?”

“那把陶笛还给我。”她执拗地盯着他。

他把陶笛递给她,她没有接,只是伸手想拉开他的衣袖,孰料他似是早知她有这一着,长臂轻伸准确无虞地把她用力揽入了怀内。

“陶笛是我的,给了就不许要回去。”他俯头在她耳边低声说。

她推不开他,只得恨恨说道:“容遇,抱一下,我要收费白银一千两!”

她听到了他几不可闻的一声笑,又听得他说道:

“阿醺,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

他放开她,只见她脸上神色怪异,望着他说:“‘我要走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要离开了。”他语气淡定。

“所以,”她忽然笑了,“刚才你是演了一幕临别秋波?”

他看着她,不语。

“因为娶不到公主,伤心至极所以远走天涯?所以,我的那番猜想确实可笑极了对不对?”

“我只是去游学。”他道。

她笑得灿烂,“对我来说,这没有区别。”

是没有区别。她以为,虽然他欺负她,算计她,处处占尽优势,可也是关心她的。

在顾府,就只有这样的一个容遇。

他现在说,他要走了,游学去了。

顾怀琛也说,她是他最疼的妹妹,可是当年义无反顾地丢下她,一晃十年,回来后十个月不到,再一次选择放弃了她。

当初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呢,她还是一个人,过这样的生活。

今天对容遇的态度,着实是自己头脑发热了。顾流芳,你需要这样害怕孤独吗?

她转身下山,他追上两步,在她踩到碎石差点狼狈摔到时拉住了她的手。她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

因为她触到他的手指上缠着的纱布,有些润湿,她当然不会傻得以为,那是水。

有些不忍心,再是冷情的人,也会痛。

山下,容青已经备好了马在等候,他从容青手中拿过缰绳,看着沉默的流芳说:

“不问我几时回来?”

她摇摇头,背着光的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她看不清楚,即使看清楚了,他的心她也触摸不到。

“我绝不等你回来。你走了,下一秒,我就把你忘了。”她望着他,淡然地说,似无波古井。

今日,她以为自己看穿了他,谁知到最后,她还是看不透。

他上了马,斜阳下身影挺拔,星眸璀璨,浅淡的微笑中带着一抹风流故我傲然不羁,说:

“你不愿等我,不能等我,最终还是要等我,阿醺,你信是不信?”

她面带微笑,目送飘逸的黑色身影隐没在夕阳的余晖中。

她绝不,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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